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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底
“铮——”
手中的利剑被梁承玦猛地刺入崖壁,硬生生地擦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尽管如此,它仍是给他们争取到一丝生机。
强大的求生欲让燕芸盈紧紧攥住如同游蛇般攀附在岩壁上的粗藤蔓。
冷风拍在脸上,腰也被梁承玦紧揽着,指尖传来刺痒,身体也被岩壁刮得生疼,她仍是咬牙忍住不出声……
靠着粗藤条,她跟梁承玦在慢慢地滑落。
直到“咚”的一声闷响,证明他们终于摔落至崖底处。
终于停下了!
泥土的腥气和草木味扑面而来,狠狠地灌进燕芸盈的喉咙,呛到咳嗽,胸口发慌,浑身发麻。
她脸朝下撞上梁承玦温热却坚硬的胸膛,手触摸到草木,眼冒金星,视线模糊。
是草木丛!
若没有它,他们恐怕就要活生生地摔死了……
燕芸盈头脑有些发晕,耳鸣着,翻过身,视力恢复,缓过来了些。
还未完全褪去失重感就又被呈现在她眼前的景象给震撼到:湛蓝的苍穹下,成片幽绿色密林映入眼帘,遮天蔽日。
一棵棵树垂首而立,数不尽的绿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好似一只只绿眼睛在低头窥视着他们。
斑驳的光影在片片绿叶间轻轻晃动着,宛若会跳跃的星光,调皮着跳来跳去。
真是静谧。
静谧到让人瘆得慌,仿佛闯进一个万物静止的世外秘境。
燕芸盈又往崖壁上瞧,那救过他们的满壁绿藤蔓更是如同一张巨大的罗网,张牙舞爪。
还真是多亏了这些野蛮生长到无法无天的绿藤蔓们。
如果不是刚刚才亲身体验,她也不敢相信:自己跟梁承玦从这么高的崖顶上面摔落下来,竟然也还能让他们捡回了性命……
还真是奇了——这就是梁承玦的主角命吗?
燕芸盈心服口服。
身下踩着的泥土,鼻尖草木的香气,耳边似乎凝滞的风,与孤鸟的一两声鸣叫……
无一不在告诉她:此地是处充满着未知的险境。
绿林密布,草木葱茏,竟还颇有些山外桃源之态。
当真是瑰奇而独特的山景。
假如不是落难才能见到如此美景,她或许还会称赞一句:“还真是个风景清幽又清静的好地方。”
直到梁承玦的声声询问,燕芸盈的心神才被唤回。
“芸盈,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摔到哪里了?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伤到……”
梁承玦连忙扶起靠着他的燕芸盈。
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率先询问燕芸盈的状态,泄露出心中的慌乱。
“将军,我没事。还有叫我‘燕匀’,你要习惯我们现在的身份。从离京那刻起,我就只能是燕匀,是你的侍从。”
燕芸盈边爬起来,边提醒道。
她低头,赶忙摸摸自己的腿。
还好,老天保佑,她的腿没有任何问题……
这下,她放心不少。她可不想当四肢不全的“瘸子”。
身体可是她的命啊!
燕芸盈就知道:有梁承玦这个人型肉垫在,老天爷总是会眷顾他们几分的。
虽然受了伤,但他们并没有伤得很严重。
尚且还留有条命在,已经很幸运了。
“好,明白,是燕匀。还不快转身,让我仔细看看你有没有伤到哪里。”梁承玦目光扫过她的身体,眼神里有着焦灼。
“是伤到些。不过,你为何要故意坠崖?”
燕芸盈突然语出惊人。
梁承玦顿了顿,眼中掠过一抹复杂,最后叹了口气道:“连你都看出来了?军中有内鬼。”
既然机会都已送上门来,他自是顺势而为。
“阿芸,我只是怕你担心我。这才没有告诉你,”梁承玦开始解释,“京城中,我早就部署好了暗卫与手下,他们定会守护好母亲跟嫣儿的安全。再不济,还有祖父的人手在呢。”
若是皇帝直接动手,他就更师出有名了。
他也不管燕芸盈听没听清,接着说:“行军路上就不一样了。一旦我出了事,有不轨之心的人定会按捺不住,迟早会露出破绽。我特意避开人群来到此处,他们果然寻上门来暗杀……”
“你说的这些,与我何干?”燕芸盈质问。
“我只是觉得对不住你。抱歉,让你受伤了。放心,最晚不超过三日,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梁承玦语气平常,脸上却有一丝心虚。
“所以,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万一我们真的殒命于此,那又该如何?对不对?!”
燕芸盈心中泛起难言的愤怒,话里有藏不住的不满,再次对他失望。
她就知道:梁承玦定然留下了心腹跟暗卫去守护他心中重要的人。
果然,就只有她这个倒霉鬼被他无辜牵连了!
若是没有梁承玦的主角光环,她都不敢想后果会如何……
“不会的。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吗?阿芸,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
又来了。
燕芸盈轻挑眉梢,藏起眼里的讥诮,嘴角轻轻地勾出个冷笑,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疏离感。
她不再出声,收敛起明显的情绪,选择放弃跟梁承玦争论。
就让他永远这么认为吧。
反正,她明白了——跟固执己见的人沟通是最浪费时间的。
因为,毫无用处。
到最后,往往只会让她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控制不住情绪。只会伤到她自己。
空气中有潮湿的味道,是雨要来的前兆。
要落雨了。
“事已至此,我看还是先顾眼前吧。天色要晚了,我们要快些寻个过夜的避雨处。”
若是再找不到遮风避雨的地方,她跟梁承玦就真的要被这即将来到的恶劣天气给折腾死了。
“嗯,你说的有道理。”梁承玦赞同她的想法。
他们相互扶持着,在这片看似美丽的山林里寻找着避雨处。
然而,他们只寻到一个岩洞。
蹚过杂草,迈进岩洞中,岩壁上覆满青苔,凝成黛绿,泛着阴气,格外刺他们的眼。
水滴答滴答,敲击着石壁,好似在向燕芸盈跟梁承玦打招呼。
夜色降临,暴雨倾盆,电闪雷鸣声。
愈发多的水汽如浓雾一般凝滞在两人周身。
呼吸都裹着潮气,脸上凝出薄湿,尽是黏腻,布料染上水雾。
湿气流动,缠绕上燕芸盈的身体,凉意直钻心口。温度降到让她忍不住环抱住自己。
在这岩洞里,阴得刺骨,凉得透彻。
可好歹是个能遮遮风,避避雨的地方。
她与梁承玦别无选择。只能窝在这个洞穴里静静地等待着夜晚过去。
眼前漆黑一片,燕芸盈因踩上苔藓而脚滑后退半步,手不慎间触碰上梁承玦的手腕,被其反手顺势紧握住。
触摸不到的水气缠湿发丝,视线被夜色模糊,他的声音愈发清晰。
“阿芸,别担心,我在这里,”梁承玦低声道,“冷吗?靠近点,能暖些。”
他话音刚落,燕芸盈就被其一把搂入怀里。
她不得不与梁承玦靠得更近,呼吸交织着。
两人耳边都只剩下重叠的呼吸声与心跳声。
在漆黑一片的洞穴里,清晰可闻。
“无碍,只是不小心被阴藓绊到脚而已。”燕芸盈轻轻地挣脱出他的怀抱。
散落的发丝无意间拂过梁承玦的脖颈,给他带来一丝微痒。
梁承玦感受着她遗留下来的温度,忽然觉得,似乎没有那么冷了,喉结发紧道:“那就好。”
他们终于寻到一块还算“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
一件划破的外衫被递到燕芸盈的面前。
是梁承玦刚刚脱下来的。
燕芸盈毫不客气地裹上身:还算他有点良心,能够意识到她冷……
“你受伤了?”
“只是些小伤,你没事就好。”
可黑暗中正蔓延着的血腥味,出卖了梁承玦。
燕芸盈知道:他的右手正渗着血。
“我给你包扎下,这伤口需要止血。”
燕芸盈的语气听起来着急,神情却很冷静。
梁承玦闻言,安慰道:“不用太担心,这种程度的伤,不致死的,血腥味闻着可怕而已。”
“不会死就不会疼吗?为什么要忍住不说?你又不是外头那些没人管它们死活的树。”
梁承玦猝不及防。
他的心在跳!
他未曾料到心跳起来竟能如此之快——脸上迅速攀升的温度更不受掌控,无尽暖意涌上心头,耳尖凝了红,浑身更是泛起薄热……
明明他早已习惯忍受伤痛。
可在此刻,他却听懂了燕芸盈的隐喻:伤在你身,疼在我心。
是啊,他是人。
再厉害的人,有了伤口也还是会疼的。
燕芸盈的愤怒里有爱——她在心疼他。
原来这就是被人深爱着的感觉。
他确实不是那岩洞外毫无感情的草木。
草木不会冷,不会疼,甚至下雨了,还只能被老天爷无情淋湿。
然而,他不一样。他有燕芸盈在乎。
梁承玦竟得到久违之轻松与平静。
在燕芸盈眼里,他不需要一直当一个无情的杀人机器。他可以在她面前只当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为何就羞于承认:其实,自己也会软弱片刻呢……
何其有幸,他遇到了个爱自己入骨的女人。
梁承玦觉得他还是幸得天公眷顾几分的。
“知道了,那就麻烦你帮我包扎下伤口吧。”他压下喜悦,语气温柔。
燕芸盈凭感觉把他的伤口简单处理了。
至此,两个人安静下来,皆是不语。
“阿芸,你分明很冷,为何不抱着我休息?两个人抱着就可以更暖和。”梁承玦打破宁静,忍不住提议。
冷到颤抖的燕芸盈这时也不坚持了:“嗯,我确实很冷。”
她主动抱上梁承玦的腰,与他相拥。
望着怀里的燕芸盈,梁承玦眼神变得柔和,嘴角轻扬,心中有一丝满足。
这场暴雨下了一整夜。
雨砸在山间的声音,是那样的清晰。
而两颗心,却是那样贴近。
他们紧紧地抱着对方,平静地听着落雨声,相依而眠,度过了寒冷的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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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妹于心里无语:“又被梁承玦当成傻子哄了。画大饼能不能用点心?”
与此同时,有一个人却很感动。
梁承玦:“她好爱我,我定要好好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