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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鹅
一大早,肖玉桃走完十六圈,气呼呼地坐在院里,准备修补剩下的家具。
肖玉桃自知,她的手艺一般,若要细究起走线涂色,那定是破绽百出,比起名家大师,更是相去甚远。
不过是仗着后世资源丰富,见过的名作甚多,这才侥幸有几分写意。
想来汴京城里见过宋徽宗真迹的也没有几个,更别提在这小小的肖家村了。
可她缺少练习的机会,只有一份巧思,却少了几分下笔的自如。
昨日只补了一只金蝉,她便耗了一天,今日瞧着院中剩余的九件家具,她不禁有些犯憷。
见肖玉桃久久不动笔,却捡了块木棍逗小黑,陈济川当她是在跟自己怄气,打了碗甜水端过来坐下。
“还在生我的气?”陈济川柔声问。
肖玉桃心里迷糊,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来道歉,表面却不做声。
“我不该如此严厉,强迫你练习。”陈济川叹了口气,“我怕你以后走不了路。”
“危言耸听。”
原来是为这件事,肖玉桃也想腿脚早点好,只是有些犯懒,已经不怪他了,嘴上却不肯让人。
“就当我是危言耸听。”陈济川虽然道歉,但绝不松口,病人理当谨遵医嘱,仍要她认真练习。
“那你能不能改改要求?我每日只在外头走五圈,再进屋抬腿两百下,这不也行吗?”
陈济川有些犹豫。
“哎,你整日叫我撑着拐锻炼,胳膊都戳青了。”说着就撩起袖子让他看。
她的大臂内侧真让拐撞青了,一碰就疼,她很是委屈。
陈济川连忙抬手拉下她的袖子,慌张道:“依你就是了。”
陈济川走了,小黑也累了,肖玉桃看着眼前的桌椅板凳们,还是没想出什么好主意。
她玩着手里的笔,沾着墨水在纸上画起了门前的两棵老槐树。
没过多久,林嫂又来看她了,手里提着两只扑腾翅膀的大白鹅。
两只大鹅都白白净净的,橘红的脚掌胡乱扑腾,瞧着呆头呆脑的,鹅脚被红带子绑着,瞧着倒是喜庆。
“你林叔在集市上换的,拿来给你养着,过几天还能吃上鹅蛋,好好补补,看你瘦的。”王青青一嘴鹅毛,拍了拍大鹅屁股,让它们安生点。
肖玉桃吸了吸自己的小肚子坐直了,没敢接话。
陈济川圈的鸡窝还没拆,刚好有空地,两只鹅就被丢了进去。
“你们找点青草,再放盆水就行了,过两天等养熟了,还能放出来转转。”王青青一边摘身上的毛一边说,“这大鹅有灵性,能看家护院,比你俩这胆小的狗强多了。”
被指到的小黑正躲在石凳后面探头探脑,不敢出来。
“行了,送到了,你好好照顾我们桃桃。”王青青捏捏肖玉桃的小脸,又嘱咐陈济川几句,这就走了。
两只鹅被捆在一起,此时来回乱撞,瞧着怪可怜的,陈济川找了把小刀替它们松了绑,关好了鸡窝的门,去找青草和清水了。
没了外人,小黑这才跑出来,四条腿立在鸡窝前,瞅着两只大白鹅来来回回地看。
肖玉桃也定了定神,开始认真填修家具。
这手巾架主人应是放在卧室,刻痕高低三道,顺势补上一朵水仙好了。
多宝阁刻痕不明显,她试试能不能调一个颜色遮住伤痕,尽量恢复如初。
床榻本身就有云纹,她也补一个云纹。
只剩下这两张高桌和四张靠椅,让人有些为难。
刻痕乱七八糟,偏偏这六件家具还是一套,都没什么花纹,主打一个简洁,这让她有些吃不准如何修复。
没琢磨多久,小黑忽然跳上了她的桌案,发出一声哀嚎。
小黑后腿用力一蹬,撞掉了她的笔,笔尖在空中飞舞,墨汁四溅,她一裤腿都撒上了墨点,不过也没工夫看了。
还没等她训狗,两只大鹅嘎嘎叫着直冲了过来。
肖玉桃一急,还没摸到拐,就两眼一黑,被鹅的翅膀罩住了头,顿时一股臭气袭来,她欲哭无泪,不敢睁眼,也不敢吸气。
小黑躲在她身后不敢出来,鹅蹬着她的肩膀,蹦向她身后去撵狗,肖玉桃顿觉头上一松,松了口气。
小黑被迫出来,想找一个藏身的地方,却发现院中空空,慌不择路,踩着桌子椅子一路往上跳。
两只鹅也不甘示弱,忽扇着翅膀要跳上高桌,嘎嘎大叫。
陈济川就在门口割草,听着院里怎么闹哄哄的,进来一看,傻眼了。
肖玉桃头发乱蓬蓬,还挂着一身的鹅毛。
两只鹅围在她身边蹦来蹦去,小黑孤零零站在高高的桌子上,被鹅叫吓得弓着身子乱跳。
惊魂未定的肖玉桃吐了吐嘴里的毛,不知道是鹅毛还是狗毛,连忙扶起了打翻的墨盒。
陈济川赶紧丢了草抓鹅。
肖玉桃松了口气,一根根捡着自己身上沾的毛,心疼自己的棉布裤子,她穿了好些年,现在又脏又乱,墨点子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陈济川抓完鹅,又把鹅的脚绑上了绳子,分别给两只鹅栓到了栅栏上,怪不得送来时是绑着脚的。他揉了揉被鹅咬红的手,过来查看肖玉桃有没有受伤。
小黑这才敢从桌子上跳下来,在肖玉桃身旁呜咽。
肖玉桃看着被狗子和鹅踩得乱七八糟的桌子,连主顾的桌椅都未能幸免。
原本就毫无灵感,现在还要收拾这些烂摊子,她脸色有些难看,轻轻扇了扇它嘴筒子:“你招惹它们干嘛!”
小黑瞪着大眼睛望着她,也不敢叫了。
见把小狗吓着了,肖玉桃叹了口气,开始收拾桌子。
陈济川见她没事,打了清水,也来帮忙。
肖玉桃拿起抹布,像是认了命,整个人又变得有些阴沉沉。也罢,她本来就是个倒霉的命。
擦桌子时也不是很上心,手上软绵绵的不使劲,见越擦越黑,她还对比起了鹅掌和狗脚印的大小。
陈济川发现了不对,刚想说话,却发现肖玉桃忽然又高兴了起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巾子。
“你,快去打听打听,何伯家有没有狗,他喜不喜欢小狗。”肖玉桃眼睛亮晶晶的,推着陈济川让他快去。
“可这墨干了怕是不好擦。”陈济川不知道怎么了。
“我来我来,你快去吧。”肖玉桃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跟方才的黯淡消沉截然不同。
陈济川还是去打听了,嘱咐她一个人小心,等他回来再擦。
肖玉桃见他走了,自己一个人脸上带笑,摆净了手巾,擦得起劲,
小黑还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忽然被她提溜倒怀里使劲摸了一番,小黑见她不生气了,吐着舌头任由她摸。
撸完狗,肖玉桃撑着拐走到高桌前,仔细观察着桌上的脚印子。
院门响了,她以为是陈济川回来了,却不想是娘亲来了。
还带着一大家子都来了。
何田田定做的婚服好了,一家人便都来了,帮他俩准备准备。
“姐,你看什么呢?姐夫去哪了?”肖玉树瞧见姐姐拄着拐站着,也跑过来凑热闹,发现是狗踩脏了桌子,就要帮忙,“你坐屋里吧,我帮你擦。”
谁料肖玉桃拦住了,叫他回屋去。
肖玉树跟着姐姐走,见她拄着拐艰难,直接蹲下要背她进屋。
肖玉桃用拐戳戳前面蹲着的弟弟:“行了,也没多远,我能走。”
肖玉树也不生气,带着大家都先进了屋,留肖玉桃一个人在院里吭哧吭哧地挪,还站在门口等着笑她。
进门的肖玉桃反手就是一拐,尔后热情得扑进何田田的怀抱中。
姗姗来迟的陈济川见伯父伯母都来了,也连忙回来倒水添茶,询问有什么事。
何田田把两人分到两间屋子里,分别试衣服。
绣娘做的婚服十分精细,前襟串珠,后摆缀花,灯火一照,流光溢彩,华美非常。
何田田与黄燕两人帮腿脚不便的肖玉桃穿上后,这里捏捏那里拽拽,见刚好合身,这才放心。
又拉着肖玉桃说些家常话,这头几人亲亲热热的。
另一间屋子。
陈济川穿上喜服,肖玉树左右看看,衣服宽窄合适,下摆不长,也算合身。
见衣服没什么问题,肖奇便叫他坐下,他有事问他。
“不知你日后,可有打算?”肖奇搓着手,陈济川两手空空从家门被赶出,上次修整房屋,动静甚大,想必他的积蓄快要花光。
可却没见他有什么新营生,若是陈济川没什么打算,他准备今日给陈济川送上十亩地,让以后二人好好种地。
陈济川一听,连忙反身取出一张地图。
他前些日子上鸡峰山伐木捡枝,发现了不少上好的木材,就说这榆木,五十年的一颗榆木,少说能卖三百文,再好的还能卖的更贵。
他一一标记了地点,也踩过运输路线,城中也有曾经熟识的掌柜,销路不成问题。
已经琢磨了许久,上次他进城,就是同李宝商议这事。
只要再过些时日,他攒够钱财,便可招揽人手,雇车租船,定能赚上不少。
他想着如今与玉桃做些小生意,靠卖木头赚钱,还可以再多一个进项,也是好的。
陈济川本以为自己规划的不错,没想到肖家父子俩却不大赞成。
肖奇顾虑重重,直说了:“你若伐木,必缺人手。可这上山砍树,一来危险,二来是毕竟是经商,村里都是庄户人,未必愿意做这份活计,跟别提你初来乍到,玉桃名声又不好。三来鸡峰山上山路崎岖,若是这么好运输,每年来此的木材商人不挤破了头?那还轮得到你来砍呢?”
陈济川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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