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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还是魏?
武昭沉默片刻,说道,“世子恕罪,家父确是武川,小女名为武昭,至于为何不得不遮掩身份,个中情由,想必世子也并非全无耳闻。”
“自然知道。”齐乐章肃了脸色,“洪灾一夜之间吞了数万百姓,圣上才刚登基,盛怒之下,武大人自然首当其冲。”
“是,”武昭心中难受,闭了闭眼,“自此家破人亡,隐姓埋名,直至今日....命如草芥,为偷生常冠母亲姓氏,是真是假世子一查便知。”
“原来如此,你母亲姓魏。”齐乐章了然,又说道,“武大人品秩不低,不知获罪前,你家住何处?”
“延平门大街以北,云经寺附近的鸣珂巷,自西起第二家便是。”武昭道。
“那边住户确实多为武将。”齐乐章点点头,“既如此,姑娘千辛万苦来到京城,是为双亲?”
“正是,”武昭声音闷闷的,鼻尖发酸,“当年与母亲诀别时,她叮嘱我,好好活着,莫要再回家。世子或许不信,来京城前,我犹豫许久,可连双亲葬在何处都茫然不知,这颗心如何能安?”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这些年,就像块石头压在心上,日夜绕着放不下。哪怕换了身份,掩了过往,又在千里之外过着安稳的日子,可心里的空缺总在那儿,从来没真正踏实过。”
二人默默许久,齐乐章起身给自己添了杯茶,抿了一口,向外呼道:“进来。”
外面的素华三人进了门,齐乐章指了指她们道:“素华是我特地派来姑娘身边的,另二人是素瑶、素芸。为避嫌,我就不多来了,她们二人会来看望姑娘。”
素瑶和素芸躬身问好,武昭也颔首行礼。
齐乐章语气温和,眼底带着几分体恤:“凡有任何消息或需求,素华会帮姑娘传递,姑娘方才说的牵心之事,我也会着人暗地查问,还请姑娘放宽心,万事自有眉目,事过境迁,不要过于忧思。”
“多谢世子。能有一处容身之所,武昭已万分感激,不敢再有额外奢求。日后若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还请您直言以告,以报相助之情。”
“不必,”齐乐章摆摆手,“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罢了,姑娘莫要将这份情分记在心上,要谢也轮不到我。”
***
谨身殿的宴席至晚方散,杜琮鼻尖还萦绕着酒香与佳肴余味。
杜承厚与几位副帅拱手拜别,等后方杜琮赶上,伸手拍了拍他的脊背,语气不复刚才的轻松,反而带着几分沉郁:“琮儿,苦了你了。远征在外,瘦了许多......走吧,终于能回府了,我送你,也一同去看看你祖父。你这次带回的那几味药,太医说,甚是及时。”
杜琮心头猛地一沉,脚步顿住,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叔父这话是什么意思?席间我问起,你只说祖父身子尚可,怎么……”
“你祖父那病缠绵了十余年,一直靠温补药材吊着元气。” 杜承厚叹了口气,“家里人怕扰你军心,刚才咱俩不坐在一处,也不便多说。今年冬天来得早,寒邪侵体,那老毛病竟比往年重了许多,连起身都费劲,精气神一日不如一日。罢了,回去再说。”
杜琮心里着急,也不坐车,出了宫门,二柳已从西郊营地前来,在宫门外候着,见他与杜承厚一起出来,赶忙见礼,柳平道:“爷,车备好了。”
杜琮却转头问了杜承厚,决定弃车,二人打马回府。
路上,寒风夹雪迎面刮来,吹得杜琮脸颊生疼,酒意早已散得无影无踪。
他攥紧缰绳,脑海里全是出征前祖父的模样,老人家虽卧病,却能起身,还叮嘱他务必注意身子,西北天冷,容易落病。
快到的时候,已能看到英国公府门前灯火通明,杜承礼、夫人汪佩祯与众仆在阶下候着。
见二人打马奔来,众人都激动起来,向前走去,杜承礼不等杜琮翻身下马,便伸手稳稳扶住他的胳膊:“琮儿!”
杜琮反手扶着下了马,颤声难以抑制:“父亲!母亲!”
身边的汪佩祯红了眼圈,却忍着没掉下泪来,拉过杜琮的另一只手,指尖触到杜琮冰凉的手背,下意识攥紧了些。
汪佩祯上下打量着他:“瘦了,也黑了。”语气里满是疼惜。杜承礼点点头,“瘦多了,”一边把他往府里让,“快进去吧,祖父等你呢。”
后边杜承厚低声唤了句“兄长、嫂嫂”,杜承礼回身点点头,“二弟也来了。”一边也示意他进屋。
这情景,杜琮那句 “祖父怎么样了”到了嘴边,竟一时说不出口,只攥着母亲的手,往府内走去,一旁的小厮忙打着灯笼跟上。
府内乱而有序,国公回府,该忙的都忙了起来,廊下侍立的仆妇们见杜琮进来,纷纷敛声躬身行礼。
穿过仪门,迎面跑来两个捧着暖炉的小丫鬟,脚步放得极轻,将温热的手炉递到杜琮和杜承厚手中,低声道:“少爷、二老爷,先暖暖手。”
杜琮刚接了暖炉,一道孩子身影急匆匆从廊下跑过来,“哥哥!”正是杜琮的弟弟杜琰。
杜琮弯腰将他稳稳抱起,一旁的汪佩祯无奈道:“这孩子真是,染了风寒还没好利索,大冷天的,本来让他在屋里等你,还是跑出来了。”
杜琮闻言,用脑袋顶了顶弟弟的额头,笑道:“许久不见,琰儿长高了!有没有好好练武?还偷懒吗?”
“琰儿才没有,琰儿最听话。”杜琰老气横秋,逗得大家会心一笑。杜琮捏了捏他的脸颊:“好,乖,快回屋,哥哥去看了祖父就来陪你,好不好?”
旁边跟着的婆子识相地抱过杜琰,杜琮身侧,管家引着路,一边低声回禀:“少爷,老大人从午后就没合眼,时不时问起您的归期,方才还强撑着喝了两口粥。”
说话间,已到内院正房门外,守在门口的丫鬟掀开门帘,一股浓重却不呛人的药香混着炭火的暖意,扑面而来。
杜琮下意识放轻脚步,抬眼望去,只见帐幔低垂,老国公躺在铺着厚厚锦褥的拔步床上,原本还算硬朗的身躯缩成一团,面色蜡黄如纸,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喘息,每一次起伏都显得格外费力。
床边围着两个伺候的嬷嬷,正小心翼翼地用银匙给老国公喂着汤药,可那汤水刚碰到唇边,就顺着嘴角缓缓溢出,没咽下几口。见杜琮进来,便端了药退下。
炭盆烧得正旺,却暖不透老国公身上的寒凉,他枯瘦的手搭在被外,指节干瘪突出,杜琮上前拉住,轻声唤道:“祖父....祖父....?”
许是听到了动静,老国公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在屋内扫过,落到杜琮身上时,辨认许久,才勉强聚起一丝光亮,嘴角艰难地牵了牵,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气音:“琮…… 琮儿…… 回来了?”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杜琮喉头哽咽得发疼,强忍着泪意应道:“祖父!孙儿回来了,孙儿打赢了,孙儿....孙儿不孝....”
老国公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欣慰,枯瘦的手指颤巍巍地攥了攥他的手,没说话就喘了起来,嬷嬷上前顺气,低声劝道:“老大人,您歇着,别多说话。”
见老爷子有了神智,杜承厚从嬷嬷手中接过汤药,一点点喂着,不时用帕子擦擦,帐内的药香愈发浓重,混着炭火的气息,却压不住满室的沉闷。
丫鬟搬了圆椅,杜琮在床边坐下,问道:“父亲,祖父的病,怎么重成这样?连神智都不清了?太医那边怎么说?”
身后,杜承礼眉宇间满是疲惫,低声道:“圣上体念臣子,特允太医院诊了几次,说是积年寒痹深侵脏腑,阳气耗损殆尽,脉息沉细无力,气阴两虚,你从西北带回的锁阳和肉苁蓉,还有其他那些精贵药材,虽为温补肝肾、益精养血的上品,可终究是难改根本了。”
杜承厚在一旁接道:“其实比前几日那次我来时好了些,想是琮儿的药起了作用。”
杜琮听了父亲的话,心里一阵茫然,“怎么会......”他伸手去碰祖父露在被外的手腕,指腹触到的皮肤发凉,与记忆中那双常年握着兵戈、掌心带着厚茧的手判若两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见到了孙子,老国公进药快了些,吃完便昏睡了。杜承礼、杜承厚和杜琮退出了房间,一时三人无话。
杜承礼道:“先去书房吧,二弟也一起。”
***
齐乐章走后,武昭用了一些粥,素华在一边帮她布些小菜,武昭看她玉手纤纤,白净漂亮,便道:“素华,不用忙了,你也坐下吃点吧。”
素华顿了顿:“素华不敢,小姐先吃吧,伤还没好,该好好养着。”
“素华,素瑶与素芸,还有你,都是世子的贴身侍女么?”
“是,姑娘,还有素锦,我们四人是忠勤侯府的家生奴才,侯爷夫人从小调教了伺候世子爷的。”素华道。
“你坐下吧,没事的。”武昭拉了她坐下,“你多大了?”
“十八了。”
“那我比你大,你便叫我姐姐吧。”
“素华不敢。”
“没事的。”
“多谢姑娘,素华不敢。”
武昭家里是没有过家生奴才的,虽不理解素华的坚持,也不愿勉强,只好作罢,“那为何世子让你来我这了?”
“世子爷的心思,素华不敢揣测,该素华知道的,自然会知道。”
好吧,总算知道为什么叫素华来了,武昭想,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一点好奇心也没有,十八岁的小姑娘,倒像老练的妇人。
“不过,这里只有姑娘一个,自然是比侯府里轻松的。”许是见武昭和气,素华又说道。
这样吗?听了这话,武昭很惊讶,本以为来这里是很苦的,毕竟侯府里的吃穿用度要好得多,原来这里比较轻松。难不成这妮子自小都过着谨慎小心的生活?
想到这,武昭对她说:“我明白了,既然如此,好不容易出了府,还不得多轻松轻松?明日我们便出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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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回看感觉第一章京城的景写的有点冗余...不过不打算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