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以改变过去

　　交往的一年多
　　我们待在一个城市，不联系，不可能在人群中相遇。一个巴南区，一个两江新区，一通电话的距离，十个数字的号码组合，却没有身份。我走在雨水冲刷的泛白的斑马线，等红绿灯。在一家脏脏饭馆吃饭。昨天天气不错，晒了半小时太阳。我听音乐的时候，脑海里已经破碎。一个星期前，他从车上跳下来，大腿还隐隐约约的感到疼痛，还好不算严重，后面的车及时刹住了。他说有人监听，我相信他，可我也做不了什么。那一条一条的症状，指向精神分裂。也许过段时间，我就会忘掉，感受是那时的，拳头打在墙上，淤青的是我。当他翻过阳台，站在边缘，害怕的是我。理智错乱的时候，陪葬的是我。他写风花雪月，他虚构，他跑赢了时间，又在现实面前停住脚步。一滴眼泪时常在眼睛打转，写了六万多个字了，用什么承认他是个疯子。
　　当结局绞杀开始，绚丽过后的一地碎屑，该怎么捡。
　　天气冷的时候，躲在被窝里就很幸福，那才是我梦寐以求的状态。有了思考，有了想法，有了所谓的景观，有了冬暖夏凉，有了我眼中的我，你眼中的我。有了复杂，矛盾，迷茫，深刻，正向的词，那点意义，被我喜欢的尴尬。这些都在折磨我。（“你以为我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的灵魂跟你的一样，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样!要是上帝赐予我一点美和一点财富，我就要让你感到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我还在挣扎，生动，像只跳蚤上蹿下跳，可他们会说，都是你自找的，比我聪明比我理智的人。
　　三个月很快过去，还好，在坚持一个月。五千五乘四等于二万二，除去每个月跟方糖一样存的一千用于家庭开销，其他，她还剩下一万左右。不怎么花的话可以用个半年。她又自由了。她想着回去，回镇上，那里适合。田野，少量的车在坑坑洼洼的马路行驶，没有堵车的分险，他没有城市的繁华，也没有像北欧好看的乡下，他只是农村，有人聚在戏台打牌，家门口晒晒太阳，种一些好养活的蔬菜，守一家小店，不怎么合格的学校，只希望他能教会学生一点思想品德，那也够了。每个月去寺庙祭拜神灵，可能愿望是家人身体健康，他不可能说挣一个亿的小目标。他让人放慢脚步，不像城市的车站更换着一批又一批的人，每个人的匆忙，有所图。她留下来了，或者她回去了。两年了，在中国地图上没有显示的地方。她呼吸，她脆弱，她同样深刻，她接受了现状。“人真的什么状态都能习惯。”
　　为了让自己好受，她也会找点乐子。比如看看海，约三两好友聚餐，跟蜀可爱暧昧不清，在初恋面前，表现的像个要碎掉的玻璃瓶。她说也有好的时候。开车到镇上吃一碗小混沌，加两勺小米辣。超市门口卖凉菜，她选了一些跟奶奶加餐。花了三十大洋。实在没事做，她告诉自己你的作家梦还没实现，那么多书，还可以有个电影梦，那么多评分高的还没看。她在跟懒惰对抗，跟自己或许不是那个优秀的人，对抗。一面承认差劲，一面心有不甘。一面好多人死后才出名，她也是其中一个。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活着为了什么，为了活着。“我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繁殖后代，而是来看花怎么开，水怎么流，太阳怎么升起，夕阳何时落下。我活在世上，无非是想要明白一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生命是一场偶然，我在其中寻找因果。”很有道理不是吗？
　　“我下个礼拜过完，就不上班了。”郑勈。
　　“你考虑好了？”方糖。
　　“嗯，跟老板说了。”郑勈。“陪你几天，我就回镇上了。”
　　“那我到时请假几天。”方糖放下手中的杯子，她们在餐桌上面对面。“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不用了，工作要紧。”郑勈。“阳台的烟味一时半会散不去了，你多通风。”“我已经很克制的没有在其他房间抽烟。”
　　“没事。只是你要少抽，对身体不好。”方糖。
　　“我知道。”郑勈。
　　“你，你喜欢我吗？爱吗？”方糖。
　　“喜欢，爱太复杂，一句我爱你，过于沉重。我想，我不知道。我不是那种人，可以随意说爱这个词的。你能理解吗？”郑勈。
　　“你开心吗？”方糖。
　　“我现在不怎么难过。”郑勈。“我点根烟。”
　　“这不算回答。”方糖。“你若是胆子大一点，一切也许就简单了。你的顾虑。”
　　“那就不是我了。”郑勈。“自我毁灭听过吗？不值得同情。我有时候很想站在人群中大喊一声，他们会像看疯子一样，投来目光。可我不会那么做。困在体面，困在规则，有时候我连思想都不想要了。言语对我来说是个负担。我得去看医生了，最近感觉不对。
　　“你除了没钱，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方糖，安慰她，也是实话实说。她想说她没什么上进心。“你是个理想主义，有落差很正常。”
　　“应该吧。”郑勈。她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用纸巾沾湿掐灭。“你一会还有工作？”
　　“不算重要。”方糖。
　　“我去洗点水果，今天回来买了樱桃。”郑勈。
　　两个月前2.14情人节。她们正常上班。郑勈先到家，把买好的礼物从柜子里翻出来，她藏了几套衣服起来，那天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在天猫逛街。做功课般，添加品牌商品，在删除，选店。信用卡划走接近三千块钱。不是高档货，却也不廉价。她应该会喜欢。晚餐她们想着在家吃火锅，最近天气太冷了。郑勈把买好的肥牛卷，菜，新鲜的毛肚备好，非吃不可的安井鱼丸。郑勈看了一下手机，七点过。她穿起外套，在餐桌等着。一条腿伸的笔直，开始刷手机，偶尔瞧一眼礼物，满意的点点头，忍了十几天不提前给她。她想其实早点给她，也没什么。门开了，她收腿，站起来。“你回来了？”
　　“嗯，有点事耽搁了，你都备好了。”方糖。
　　郑勈提前了一个小时下班。在这样的日子里，一整天都沉浸在有对象的喜悦中。好像昨天跟今天没差别，唯独心情因为什么变了。
　　“简单，你先去换衣服。”郑勈说，她自己穿的是外出的衣服。方糖习惯在家穿家居服。
　　“好的，很快。”方糖。她回了房间，甚至没去主意椅子上的衣服。
　　郑勈调到大火，开了就下吃的，那些难熟的。在有五分钟她就会出来，她想着。
　　“衣服呀。”方糖说。“你是觉得我没衣服穿吗？”
　　“不是，就那天正好逛衣服，想着给你买身。我挑了很久。”郑勈。
　　“挺好看的，一会吃完试试。”方糖去拿包里的墨镜，两幅。“给，你的墨镜该丢了。”“散光那么严重，也不注意。”
　　“放心，不会瞎的。谢谢。”郑勈打开一个戴上。
　　“很酷。”方糖。“你在换一个。”
　　“这两个类型差好多。”郑勈。
　　“小清新，酷盖。都是你平常的风格。”方糖。
　　“我就带着吧。”郑勈。
　　“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眼睛，那里的字你看的见吗？”方糖指了一下。
　　糊成一团。她确实看不大清，晚上开车，那种感觉全是光晕。“在等等。”郑勈。她用眼过度。她知道习惯问题，她一时半会根本不会改。
　　“你等一下。”郑勈靠近她，亲了她一口。
　　“在吃饭哪。”方糖。
　　“又没关系，我不嫌弃。”郑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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