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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月(五)
洞底离洞口有大概三个人那么高,洞壁湿滑,长满了不少铁线蕨,没有藤蔓可以攀附。再加上魏清野重伤不起,两人出去简直无望。
出去的事先不说,魏清野这次伤得和以往都不同,程渺很焦心他的伤势。她能想的办法都想了,甚至翻出了季缨分别时送给她的书,但这书里写的都是一些修炼心法,根本没有疗伤一说。
程渺黔驴技穷,一边的魏清野眼见又要陷入昏迷,她无奈在脑海里敲了敲系统:“系统!反派要死了怎么办!”
“滴,请问宿主是否开启‘系统来帮帮’功能。”
程渺一喜:“还有这功能?开开开!”
“此功能一共能使用三次,请再次确认是否开启。”
“……”程渺咬咬牙:“开!”
“滴,‘系统来帮帮’次数兑换成功。系统特为宿主提供场外指导:宿主目前可将自身灵力渡给魏清野,以起到疗愈作用。”
“我的灵力?”
“是的,宿主作为‘灵质身’,灵力不可为自己所用,但可为他人疗愈、辅助修炼。您可尝试将灵力渡给魏清野。”
“怎么渡?我连法术都不会。”
“抱着他,尝试调动丹田灵力向他渡去。”
“?你说什么?”
系统又义正词严重复了一遍,说完就美美下线。
洞中甚是安静,静到只有水滴不时落在水洼里的滴答声。
程渺打破这份宁静:“魏清野,我要替你疗伤……冒犯了。”
她坐在魏清野身旁,将魏清野半抱了起来。
魏清野此时的神智不清,外界的一切落在他眼中都像隔着一层纱。先提醒他眼前处境的是程渺身上传来的温度,她像一只小火炉,怎么会这么温暖。
一只柔软又温暖的手护住他的后颈,另一只手箍在他的腰上,让他不至于滑下去。后颈上的那只手还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程渺正抱着他。魏清野分出不多的神智消化了下这句话。
从来……没有人这样抱过他。母亲在他的记忆中很模糊很久远,他对母亲唯一的记忆便是在他小时候,母亲满头珠翠脸颊瘦削半躺在美人榻上,脸上没有一点笑意。他伸出小手想要母亲抱抱他,母亲嫌恶地挥挥手让人把他带出去。
母亲在他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那时候不懂什么叫去世,后来懂了,但也不伤心。
父亲严厉,从未抱过他,也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原来被人抱住是这样的感觉啊。他靠在程渺的肩膀上,眼睫颤了颤,这样想。
细微的衣物摩挲声响起,程渺惊讶地发现魏清野竟回抱住了她,他的两只手箍住了她的腰,抱得很紧,紧到她有点喘不过来气。
她尝试让魏清野松开一点,没想到魏清野丝毫不动,甚至有抱得更紧的趋势。他像是想从她身上汲取些什么。
她低头一看,魏清野脸上是往日从未见过的脆弱,眼尾也泛起了一层薄红,眉心微蹙着,像是怕程渺就此消失,就像迷路许久见到好心人后不肯撒手的小孩。
程渺愣了一下,叹口气,也抱着魏清野。
闭上眼睛调息了一会,她内观自己的灵府,过了一会果真感受到了灵力。她尝试聚气于丹田,引着灵力透过身体向魏清野渡过去,失败了几次后还真成功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般那样自然。
如果现在有人观察的话,就可以看见:在两人的衣物交界处,程渺身上正溢出莹蓝色的光,那光如有意识般没入魏清野身体内后消失不见。
魏清野本来身体燥热疼痛不堪,但他模糊间觉得有一股清凉的灵力涌入了他的身体,替他洗去痛楚疏通脉络。他就像躺在一叶扁舟上随波逐流,托着他往前走的就是那不断注入的灵力。
疼痛渐渐消失,他本来皱成川字的眉头也逐渐展平,手渐渐松开了。
强撑了太久,最后他彻底放松下来,坠入了无边梦境。
这是一间婚房。
房内烛火朦胧,香灯中飘起袅袅青烟,卷了一半的流苏帐内坐着一名盖着红盖头的美娇娘,屋内静谧,可静谧中又有几分缠人与暧昧。
魏清野站在门口,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竟也是大红喜袍。
这是怎么回事?
嘴里有浓浓的酒味,脸颊有些烫。魏清野渐渐想起,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他在进来这房间以前被人灌了不少酒,他喝得很高兴。
他娶的人是谁?魏清野想不起来,可他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他只能感受着自己带着笑意,一步一步朝床榻走去。近了,更近了,他胸腔中的爱意汹涌澎湃,想一股脑宣泄给床上的女子听。
站在床榻前,他手指攥紧又松开,他听到自己柔声唤了一声阿渺。
程渺!身体里的魏清野听到自己叫她的名字,如遭雷劈。
怎么会是她。
魏清野此时脑内天人交战。他的情绪像是分水岭,一边震惊床上坐着的人竟是程渺,一边是这身体本来的意识,觉得一切水到渠成理应如此,甚至……像是等这天等了太久太久。
但不管他作何感想,他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反而被一潮又一潮的情绪所淹没。渐渐地,震惊偃旗息鼓,他渐渐与这具身体合二为一,熨帖合整。
他就是魏清野,娶了程渺的魏清野。
程渺的声音娇俏又亲昵:“快掀我的盖头啊,思远。”
思远是他的表字,原本除了父母亲外没有人知道,现在多了个程渺,也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会叫他表字的人。
他喜欢她叫他的表字,每次听到都觉得心上很软很软。
他掀开了程渺的盖头,动作很慢很轻,怕盖头刮到了程渺,尽管这盖头的料子光滑柔软。
魏清野呼吸一滞。
没有了盖头的遮挡,程渺的脸便一览无余。烛火下的她娇艳绝伦:眉色青黛,烟灰色的眼眸含情地望着他,唇色鲜红,如花瓣般饱满欲滴。额间是一枚大红色的花钿,眼旁两侧各贴了一排弧形珍珠,在烛火中闪着雪白的微光。程渺望着他,脸上是平时不会有的娇羞与媚态。
魏清野喉头有些干,他想起院中那株他种下的红色虞美人。今天傍晚时分刚下过雨,那虞美人中便润了晶莹的雨珠,风一吹,雨滴便从花中落下,滴答一声滴在地上。
程渺也喜欢他种的虞美人。程渺也是他的虞美人。
他坐在床榻上,嗓音喑哑唤了声阿渺,程渺轻轻应了一声。
两人都是第一次成婚,说完之后,两人都有些紧张,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程渺眼睫忽闪忽闪的。为排解紧张,她低头拨弄他的手,又在嫌他的手凉,说他是从冰窖里爬出来的。
魏清野忽然反握住她的手,程渺愣了一下,但没挣脱。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知道接下来该干嘛了。
魏清野凑近,将桃花般的唇瓣含住,程渺唔了一声,抓着他胸前的衣料凑近了些。
甜味、香灯的檀香味将魏清野包围。魏清野一瞬之间从浅尝辄止转变为失了智般索取,程渺连连叫苦。
床上的幔帐如水波般晃动许久。一切之后,魏清野抱着昏昏欲睡的程渺,抱得很紧,她离他这么近,但他还是没来由的恐慌,仿佛明天她就会消失。
他轻拍着她的背诱哄道:“阿渺,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程渺眼皮已经半阖上了,但她还是往魏清野怀中钻了钻,依言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魏清野摩挲着她的脊背,接着道:“我是谁?”
程渺睁开眼嗔道:“思远,你睡不睡呀!”
“魏清野!!”
梦境扭曲变形。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魏清野猛地睁开眼睛,发现他身处山洞,入目的是程渺焦急的脸,以及……向他扬来的巴掌。
见到魏清野醒来,程渺本想收,没收住,手结结实实落在了他的脸上,很清脆的一巴掌。
空气都静默了。
程渺十分尴尬,落在他脸上的手动了动想收回,魏清野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程渺一惊,措不及防与魏清野对视上了。他现在的眼神很怪,盯着她一动不动,像盯住了他的猎物,可是眼中并没有杀意,反而有些其它情绪,程渺看不懂。
他不会是发现她打他之后想刀了她吧,可这也不像要刀了她的样子啊。或者他黑化值要上升?可是系统一声不吭啊。
程渺咽了口唾沫:“这洞有古怪,你刚才魇住了,我……我不是故意打你的,我是想叫醒你。”
她真的不是故意对反派左右开弓的,她的手打得也很痛的好么。
魏清野盯着她又看了一会,然后松开手。
好在反派没有追究她。魏清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眉目有些疲惫。过了一会开口了,嗓音很哑:“……下去。”
经他提醒,程渺才意识到她现在还坐在他小腹上。刚才实在是情况危急,魏清野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了,一天之后程渺眼睁睁看着魏清野周身冒出一小层黑气,问了系统说是梦魇怪,要快点把魏清野叫醒。情况危急,她当即就坐了上去左一巴掌右一巴掌。
现在才意识到这个姿势十分不妥,程渺脸刷地就红了,迅速从魏清野身上爬了下去,脸颊蒸腾。
魏清野闭着眼半天不说话,程渺怕他又睡过去,决心打破尴尬。她在他头边蹲下,戳了戳他的脸:“你还好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魏清野不说话。
程渺问:“你怎么啦,怎么怪怪的?难道是伤还没好?”
程渺关切的声音就响在耳旁,如梦中檀香一般环绕不散,却没有梦中那般热切,满含爱意。
“我很好。”
魏清野好得不能再好了,他醒之后就发现之前受的伤已好得七七八八,基本没什么大碍。可他现在心乱如麻,扭成一团,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程渺。
他怎么会梦到她,梦到就算了,竟还是梦到和她成亲。
魏清野暗处的那只手蜷了蜷,梦里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指尖,他指尖有些颤抖。
“如果无碍的话我们就快走吧,刚才你睡着了我在这洞里找了找,发现有一条不知通往什么地方的岩道。”程渺都要尴尬死了,恨不得立马从这出去。
魏清野睁开眼,程渺走到洞壁旁,拨开了厚厚的铁线蕨,墙壁上出现一个可供一人钻入的洞,里面透不出丝毫光线,不知道通向哪里。
程渺说:“这里肯定有蹊跷,我们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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