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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案:校园悬尸案
舞台上,幕布在灯光映照下如同鲜血猩红,红幕布前,学生们正在表演一出节目单上没有的剧目。
讲台后是人面兽心的教师对学生施暴,讲台前是两位女学生在激昂地控诉假借权威和师德施行禽兽行径的教师。她们口中说的是民国时期某某数学老师,桩桩件件却直指当下。
落地有声的控诉,引起台下观众的阵阵议论。祝晓棠看得心惊,猜到学生们说的是魏敏。
观众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骚动中,祝晓棠看见最前两排站起来一个气愤的秃头。他抖着声音在同旁边的人叫嚷什么,但周遭的人露出为难的神色。
这时,之前同魏敏打架的黑面老师站起身来。他同秃头谄媚地笑了笑,冲上台将学生们驱赶下台。
话剧戛然而止,报幕员挂着僵硬的笑容将活动推进到了最后一个节目——校长致辞。
方才那个气愤的秃头站上了台。
秃头校长已然换上了官样微笑,站在话筒前侃侃而谈。就在所有人以为方才的意外就此揭过的时候,校长身后的幕布轰然坠落,露出被遮挡住的恐怖一幕——
魏敏像一件破败的道具,悬挂在原本用来吊起布景的绳索上,随着幕布的颤动微微摇晃。
众目睽睽之下,魏敏吊死在校庆活动舞台上。
台下陷入片刻的死一样的寂静,紧接着祝晓棠听见前排老师的座位中最先爆发出一声尖叫——“是魏老师!!!”
尖利的女声划破寂静,此起彼伏的尖叫接踵而至。满座惊惶,祝晓棠快步冲到舞台上,近距离看清了魏敏的脸。
他双目圆睁,面部青紫肿胀,舌尖微微突出于齿间。
典型的窒息征象。
但祝晓棠觉得有一丝违和。仔细看,总觉得魏敏的脸上凝固的表情中混杂着一种极致的恐惧,不像决心自杀者的神态。
台下的人群已经乱了,或起或立,有些人已经向着大门走去。满堂哗然,祝晓棠迅速冲到了大门前挡住:“发生了命案,在场所有人都不能离开!”
最先走到门前的男人质疑:“你哪位?快些让开,我们又不是来看吊死鬼的,晦气!”
他身后的人跟着叫嚷。
“死了人,在场所有人暂时都有嫌疑,谁要是想走,谁的嫌疑最大。”
祝晓棠一边说一边环视这群人,他们在她的目光和话语暗示威胁下,离场的急迫渐消。
祝晓棠继续说:“学校已经报警了,等警察来了看过现场做好记录,大家就可以离开,不会耽误多久。要是谁有天大事赶着离开,可以留下自己身份信息、家庭住址,让我们知道是哪个班学生的家长……”
“你什么意思!”男人激动地问。
“没什么意思,重点怀疑对象,后面警察肯定要上门询问的。”祝晓棠面上仍是挂着笑。
今天来看演出的人都是学生家长,自己被列为怀疑对象还不是最要紧的,一听要留下孩子的班级信息,都不在骚动,也不争先恐后地要离开现场了。
祝晓棠叫来丽姨和小张弟将大门拦住,快步走到前排,同秃头校长说:“您报警了吗?”
礼堂最前排坐着的不止是学校领导,校长及其他人还簇拥着一位更为年长的长脸领导。这会,秃头校长没有空闲理会一个面嫩姑娘,点头哈腰地引导这位领导离开礼堂。
祝晓棠挡住他们的去路:“这位领导,所有家长都留在礼堂,大家都看着,您这个时候走,难免不惹来非议,何必不多等上五分钟,派出所离这并不远。”
“小姑娘说得有道理,”长脸领导没有起身,仍是坐在座位上,“学校出了这样的大事,我难辞其咎,不能抛下学生家长离开。”
他偏头去问:“赵校长,警察什么时候到?”
秃头校长摸了摸脑门上的汗,满脸焦急局促。旁边的人替他解围:“宋局,已经报案了,五分钟就到。”
趁此时机,祝晓棠又同他们提出,组织老师和保安封锁礼堂大门和校门,确保涉案人员在警察赶来前都留在现场。得到长脸领导的首肯,她的提议都一一被落实下去。
不到五分钟,最近派出所的片警就赶到了现场。
***
这天晚上,青年路派出所的值班警察小王正在准备享用自己的晚饭。白馒头放在暖炉上烤热,掰成小块放进搪瓷缸里,热水一冲就是一顿热乎饭。
旁边的同事瞧见,说:“你这个也太简单朴素了。”
“我还有个下饭的!”小王给冒着白气的搪瓷缸盖上,又神神秘秘从窗外拿进来一个饭盒,打开一看,里头是冻在琥珀色卤汁里的猪耳朵。
“我特地去市局边上那家饭馆买的,她家卤水好几十年了,卤东西可香!”小王快乐地勺了一勺凝固的卤汁,“老板人特别好,我只买三块钱猪耳朵,她能多给我几勺卤汁,这卤汁放外头冻起来,光这个也能吃上好几天!”
“你这老抠!”同事嘴上调侃,但看着小王勺子里颤颤巍巍的卤汁冻,也忍不住口水泛滥。
正在此时,办公室的门打开,外头的人匆忙道:“快走,一中有命案!”
小王和同事来不及吃晚饭,盖上盖子急匆匆就出门奔赴一中。
辖区出了命案,所里值班的领导贺所带队赶到学校礼堂。他听学校老师介绍事情发生经过,听到他们第一时间封锁礼堂,连连点头:“谢谢你们保护现场,现在就交给我们吧。”
贺所先让小王等同事把魏敏的尸体放下来,经验老道的警察上前查看尸体,其他人向魏敏的学生和同事进一步了解情况。
几个老师语无伦次,但口径基本一致:演出前就没见过魏老师,没人看见他什么时候上去的,更没人听见动静。
舞台上,查看过尸体的老警察也走过来,向贺所汇报情况——魏敏脚下的梯子翻倒在一旁,看起来就像是自己踢开的。尸体颈部有明显勒痕,绳索打结的方式也是常见的活套。
一切迹象都指向自我了断。
贺所的眉头皱成川字又逐渐舒缓,询问校长:“被害人最近有什么情绪上的异常吗?”
但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一个身影从瑟缩的学生群中走了出来,是方才出演话剧的女学生之一。
她脸色苍白得像纸,校服衬衫的领口被汗水浸湿了一圈,但背脊挺得笔直,走到众人面前,抬起了头。
“警察叔叔,”她的声音不大,却在落针可闻的后台清晰无比,“魏老师不是无缘无故情绪不对。”
她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目光越过贺所,看向地上那具被白布覆盖的躯体,眼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燃烧过的灰烬般的决绝。
“我是高二三班的班长刘本彤,我作证,魏敏长期以补习奥数为名,”她的声音开始发颤,却异常坚定,“触碰女同学不该碰的地方。不止我一个……我,我可以提供名单。”
礼堂的空气彻底凝固了。几个女老师猛地捂住嘴,男老师们则尴尬地移开视线。校长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你胡说什么呢!”台下突然暴喝一声,冲出来一道人影,啪的一巴掌打在刘本彤脸上,将她整个人都打歪斜。
“爸……”刘本彤抖着声音对来人说。
“你一个女孩家要不要脸了!不许胡说八道!”男人扯着她就要走。
刘本彤挣脱不开父亲的手,眼见要被拖拽下台。警察们将这对父女拦下,贺所提议把刘本彤带到后台私下询问。
刘本彤白着脸,环顾一圈台下的学生、家长、老师,用更高的声音说:“我曾向校长写过举报信,举报魏敏利用教师身份侵犯学生,但是石沉大海!”
台下,秃头校长的脸也变作惨白。他在宋局长的凝视下,不住地擦汗,汗如浆出,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辩白。
刘本彤还在继续说:“于是今天我告诉魏敏,我们会在校庆舞台上,在所有人面前揭露他的恶行!”
“我……我也可以作证!”
“我们……我们本来打算,等汇演结束就一起去找领导。”
高二三班表演的女生们,颤抖着从人群里站出来,小声补充。
足够了。
对贺所这样的老警察来说,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故事——
一个衣冠禽兽,在罪行即将败露的巨大恐惧和道德压力下,走上了绝路。
舞台成了他最后的审判台。
贺所拍了拍刘本彤瘦削的肩膀,对老师说:“先保护好几个孩子,通知家属吧。现场我们处理,初步看来,是……畏罪自尽。”
“畏罪自尽”四个字,像最终的幕布,沉重地落了下来。人群开始低低议论,有人唾骂,有人同情,更多人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复杂表情。
贺所吩咐:“可以疏散人群,让大家都散了——”
“不行!这不是畏罪自尽,魏敏是被人勒死的!”祝晓棠站在台上,揭开盖在魏敏尸体上的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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