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作者:顾三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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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赵瑾言召集军营中将领至帅帐议事。他端坐主位,左下方是公孙离、何正卿等人。
      他面沉似水,喜怒难辨。手边一盏青铜烛台,幽黄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庞,在地上拖曳出一道长长的暗影。
      两侧将领入帐时,先向主位的赵瑾言行礼,又向公孙离问安,方才落座。
      待众人坐定,将军务安排妥当,赵瑾言才问道:“杨副使,听闻你今日率新兵上山操练,可发现可造之材?”
      杨力抱拳道:“回元帅,确有一人。”
      “哦?何人?”
      杨力继续回禀:“今日体能训练,一名唤作沈韵之者拔得头筹,较之旁人确有优势。而且……”
      “而且什么?”赵良追问。
      杨力略作停顿,续道:“而且此人于军事谋略上,无论文采还是韬略,皆远超同侪数倍。属下以为,此乃难得之才,若得重用,日后必成大器。”
      公孙离蹙眉,“……沈韵之?”
      杨力点头,将今日情形细述一遍。
      公孙离听完,目光掠过依旧沉默的赵瑾言,见他无异色,便道:“若果真如你所言般出众,相信元帅自会重用。然其初入军营不久,还是观察些时日,再作定夺为好。”
      “遵命……”
      “先将他的答卷呈上。”公孙离又道。
      杨力将备好的卷纸奉上。
      公孙离接过,快速浏览,确如杨力所言,内容精妙。
      他看完,再次看向赵瑾言:“元帅,可要一观?”
      赵瑾言这才有了反应,微微颔首。公孙离将卷纸递给杨力,由其转呈。
      赵瑾言接过,展开宣纸。其上墨迹工整,乃隽秀隶书。笔锋看似柔韧缠绵,细究之下却隐透刚劲锋芒。他大致扫过内容,便在众人注视下合拢卷纸。
      杨力等人辨不出他心意,皆不敢贸然询问。最终,何正卿开口:“元帅,可有……不妥?”
      赵瑾言摇头,何正卿暗自松了口气。沈韵之的调令,是他亲自签发。若她真有问题,他也难辞其咎。
      当初赵瑾言命他破格提拔火头军中人时,他尚有顾虑。如今见杨力对她赞不绝口,倒愈发佩服赵瑾言识人之明。
      公孙离见今日军务已处理完毕,正欲遣散众人。不料赵瑾言突然举起卷纸,径直凑向烛火点燃。
      他急欲阻止,却已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白色宣纸在他手中渐渐化为灰烬。
      “元帅!你这是作甚?”公孙离惊问。
      赵瑾言将燃着的卷纸丢入火盆,直至其彻底焚尽,才淡然道:“此人未尝亲历战阵,所言谋略,不过纸上谈兵。我将其焚毁,是不愿有人误以为其文采斐然,私下效仿研习。”
      公孙离不明其意,虽不认同此说,然卷纸已毁,多说无益。他摆摆手:“新兵营素由何将军与游将军辖制,对其奖惩,属下也不便过多干预。只盼何将军莫要埋没良才。眼下赵国正值用人之际,若真有卓异之才,务必重用。”
      扬力抱拳:“遵命。”
      赵瑾言未说话,沉思片刻道:“都退下吧,今日到此为止。”
      说完,赵瑾言率先步出帅帐,余下将领依次告退。
      众人离去后,公孙离脸色骤然阴沉,目光如炬地盯着火盆中尚冒青烟的余烬。
      王猛趋前低声道:“军师,这答卷……元帅说烧便烧,怕不是有什么深意?”
      公孙离重重一掌拍在案上:“让你办的事,进展如何?”
      王猛回道:“已安排妥当,明日便有消息。”
      赵良眼中寒光一闪:“很好!不是说新兵营是他的辖地么?那明日便让他们去‘历练历练’!”
      王猛会意一笑:“属下明白。”
      公孙离又道:“明日若那个叫沈韵之的能活着回来,替本帅好生留意。若真如杨力所言那般才干卓绝,务必将他拉拢过来,成为我们的人!”
      “遵命!”
      ……
      另一边,赵瑾言出了帅帐,径直走向新兵营。营帐前的空地,空无一人。
      他走到营帐门口,掀帘而入。帐内兵士正欲解衣歇息,见他进来,慌忙躬身抱拳:“拜见元帅!”
      赵瑾言目光扫视一周,未见要找之人,只道:“免礼。”随即转身离去。
      帐内众人面面相觑,呆立半晌,才悻悻然重新穿好衣甲,急忙奔至帐外操练。
      赵瑾言离了新兵营,快步走向校场。未入其内,便见沈韵之正紧握长矛,一丝不苟地演练。
      教她矛法已有些时日。加之她本非懈怠之人,这些日子勤学苦练,招式已有模有样,若与人交手,也能拆解几招。
      沈韵之正按赵瑾言所授,奋力挥动长矛,使出一式“横扫飞燕”。因在火头军劳作日久,腕力较常人强健许多,这招“横扫飞燕”正是她最为纯熟的招式。
      她正欲收势,忽见赵瑾言负手立于门口注视着她。立即停下动作,将长矛置于架上,快步跑至他面前。
      “将军,您怎么来了?这么晚还未歇息?”
      赵瑾言见她双颊微红,额上覆着一层细汗,摇头道:“无事,途经此地,过来看看。”
      沈韵之点头,望向他来处:“将军是从新兵营过来?”
      赵瑾言颔首,直言问道:“今日训练时,那份答卷,可是出自你手?”
      沈韵之一怔:“是的,将军。有何……不妥吗?”
      赵瑾言沉默不语,沈韵之却敏锐地察觉他周身萦绕着一丝怒意,不明所以。
      细想他的问题,想必与晨间答卷有关。她回忆所答题目——‘如何做到以迂为直,以患为利’,反复思量,并未觉出何处有误。
      于是问道:“将军,是属下何处写得不妥?”
      赵瑾言未答反问:“‘不宜为战’四字,可是你所写?”
      沈韵之回想片刻,她确是在分析某位将军的用兵方略后,有感而发,写了“不宜为战”之语。内容写得隐晦,并未直抒胸臆,而是用了典故暗喻,并未明指赵国当下不宜兴兵。
      未料,竟被他一眼看穿。
      沈韵之佯作不解,满面迷惘:“是啊,元帅,这……有何不妥吗?”
      赵瑾言见她神情,只道:“日后,莫要再让我看见此类言语。”言罢,转身离去。
      沈韵之望着他略显清冷的背影,脸上伪装的神情瞬间敛去,无奈地摇了摇头,复又拾起长矛继续操练。
      第二日,天色未明。急促的集合号角骤然响起,众人以为照常操练,匆忙披挂整齐赶至校场。方知竟是奉命出战。
      沈韵之立于人群之中,只见点将台上的杨力一身戎装,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肃杀之气。
      “将士们!我军昨夜派出的一支哨兵小队巡视周边村落,归途中遭流寇围困!现命你等即刻前往营救,可敢应命?!”
      “能——!”众兵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好!不愧是我杨力带出来的兵,就得有这般气势!”杨力喝道,“现在,一队、二队,出列!”
      沈韵之所在队列及前列士兵应声上前,立于点将台下:“属下在!”
      杨力令道:“命你等随我即刻剿灭流寇!余者原地待命!”
      “遵命!”
      杨力疾步下台,翻身上马,直驱军门。沈韵之等百余名士兵紧随其后,徒步而行。
      行将出军门之际,她回望身后校场。留守兵士肃然伫立,目光凝重,似在无声送行。她又看了看身旁这百余名同伴,一颗心悬了起来,久久未能落下。
      这杨力是糊涂了吗?敌情未明,便贸然率兵突袭。若对方早有埋伏,岂非带着这些人去送死?
      李莽见她面色凝重,以为她怯战,安慰道:“哑巴,待会儿尽量跟紧我,别离远了。”
      沈韵之心中忧虑难言,此刻已是开弓之箭,无法回头。若贸然说出,反会被杨力以动摇军心之罪惩处。她只得朝李莽点头:“……我知晓。你……也要好生护着自己。”
      李莽拍了拍她肩头,不再言语。
      沈韵之等人出发约一个时辰后,赵清水潇潇洒洒地踱进了赵瑾言的营帐。
      他拍打着衣袍,一脸嫌弃:“这边塞的风沙,也太大了些,弄得我满身都是。”
      赵瑾言正独自对弈,凝神于棋盘上的死局,头也未抬。
      赵清水清理完毕,眉头紧锁地走到赵瑾言身边:“皇叔,您可知晓?我军巡逻哨兵遭流寇围困!公孙离竟派了杨力领着新兵营去营救?”
      赵瑾言拈着棋子,淡然道:“边塞之地,战事频仍,何须如此大惊小怪?”
      赵清水挠了挠头:“虽是小事,可我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偏又说不上来。”
      赵瑾言抬眼看他,唇角微扬:“哦?何处古怪?看来倒长了点出息。”
      赵清水急忙凑近:“皇叔,这么说侄儿猜对了?那销声匿迹多日的流寇,偏在齐赵剑拔弩张之际冒出来扰民,这其中……莫非有鬼?”
      赵瑾言落下一子:“清水,我来问你,这天下,是何人之天下?”
      赵清水思索片刻:“古之圣贤常言,天下乃百姓之天下。然侄儿自幼长于深宫,深知这天下,只能是皇上的天下。皇叔为何有此一问?”
      “不错,天下只能是皇上的……”赵瑾言目光深邃,“那你可知,你皇兄最想要什么?”
      赵清水愣住了。他与赵孟现一同长大,怎会不知其心之所向?原以为皇叔不知皇兄心思,未料他竟洞若观火。此等敏感时节,本不该言及可能离间他们叔侄情谊之事,然既已问出口,又岂能不答?
      赵清水答道:“侄儿知晓。皇兄毕生抱负,便是……一统六国。令世间再无纷争战祸,永享太平。”
      赵瑾言笑了笑,又落一子。棋盘上本已无解的僵局,竟豁然开朗,柳暗花明。“既然这天下是你皇兄的,那么所有人便只能听命于他。如今,他所求之物近在眼前,争相替他建功立业者如过江之鲫,你又何必……执着于一个公孙离?”
      赵清水初时不解,思忖片刻,猛然领悟:公孙离此举是在竭力讨好皇兄,且这讨好之举,与今日流寇扰民恐有干系!可皇兄要这些流寇何用?难道是为了牵制北方的突厥?但这些宵小之徒,何值他亲自出手?
      赵清水越想越糊涂,索性不再费神,往榻上一靠:“侄儿可没这心思琢磨皇叔的话了。军中诸事,皇叔比侄儿清楚百倍,也轮不到侄儿操心。不过,皇叔,”他话锋一转,“方才在校场看杨力点兵时,我似乎瞧见了那日河边救我之人。”
      “游击将军曾告诉我,那人是个哑巴,还在火头军帮工。怎的如今去了新兵营?莫不是您念在他救过侄儿,特意提拔于他?”
      赵瑾言执棋的手蓦然一顿,抬眼看向他:“你确看清楚了?”
      赵清水点头:“看得真真切切!那夜虽暗,但救命恩人,岂会错认?而且,侄儿总觉得在何处见过他,本想寻个机会问问,奈何这几日……”
      他话未说完,赵瑾言已霍然起身,取下架上长剑,疾步出了营帐。
      赵清水在后急唤:“哎!皇叔!您这是去哪儿?”
      得不到回应,他急忙跳下软榻追出帐外。只见赵瑾言已策动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军营大门。
      赵清水抓了抓后脑勺,不明所以。话才说了一半,人就走了。他再次感慨,自家皇叔的心思,果然深不可测。又觉日头渐烈,便转身回帐,继续补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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