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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bearable
那打手头领眉头剧烈耸动,似乎还有不甘。但在极致的力量压制面前,终于明白了双方的差距,颤抖着答应了。
在头领的带领下,他们穿过赌场后方隐蔽的通道,走向阴湿的地下。越往下,空气中弥漫的绝望、恐惧与霉味就越发浓重。
一笑紧闭的眼皮下,眉头深深蹙起。
沉重的铁门被打开,眼前的一幕让伊莱尔倒吸一口凉气。
昏暗的牢房里,关押着形形色色的人,有输光的赌徒,有无力偿还高利贷的平民,甚至还有一些明显是被掳掠来的、眼神麻木的男男女女,他们脖子上甚至已经套上了坚韧的铁环——奴隶项圈的雏形。
这里俨然是通往人口拍卖会的前哨站。
“果然如此……”一笑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他之所以故意输光,甚至抵押自己,就是为了顺理成章地被带到这里,亲眼确认这黑暗的勾当。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头领颤抖着问。
一笑没有回答,他只是再次顿了一下杖刀。更加精准而强大的重力笼罩了整个地下牢笼,所有的锁链、牢门都在一瞬间扭曲、变形、崩坏!
而打手头领,则被彻底压昏过去。
“你们自由了。”一笑对着那些惊愕的囚徒们说道,“趁现在,快离开这里。”
囚徒们先是难以置信,随即爆发出狂喜的哭泣和道谢声,争先恐后地向外涌去。
伊莱尔看着一笑站在混乱中那高大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他闭上眼睛,不是逃避,而是为了更清晰地“看”清这世间的苦难与不公,并在黑暗中,毫不犹豫地挥出手中的杖刀。
“一笑先生,”伊莱尔走到他身边,语气带着敬意,“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一笑沉默了片刻,感受着那些逃离牢笼的脚步声,缓缓开口:“有些路,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视而不见。”
他的方向,似乎与那更高处的、象征着极致罪恶的拍卖场,隐隐重合。
伊莱尔跟着他,决定亲眼见证香波地群岛地下暗藏的污秽,那喧嚣、阴暗的场所——人口拍卖会。
台上,主持人正声嘶力竭地叫卖着各种族裔的“商品”,台下,戴着泡泡头罩的天龙人及其随从、富商、贵族们兴致勃勃地举牌竞价。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金钱的腐臭。
伊莱尔感到一阵反胃,她看向身边的一笑,他依旧闭着双眼,但那紧握着杖刀、青筋暴起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剧烈波动。
就在这时,拍卖会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
不愿再看这人间惨剧的伊莱尔与一笑默契地对视一眼,悄然从后门退出,借着一棵古木繁茂枝叶的遮掩,将目光投向喧嚣的源头。
人群如同被分开的海浪般迅速跪伏在地,一个戴着鱼缸头罩的天龙人,在众多侍卫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踱步而来。
恰在此时,一个举着快要融化的冰淇淋的小女孩,在惊慌躲避中不慎摔倒,手中的冰淇淋脱手飞出,“啪”地一声,在那位“造物主后裔”前方洁净的地面上,留下一滩黏腻刺目的污渍。
“无礼的贱民!”
天龙人甚至未曾瞥一眼那吓得浑身发抖的小女孩,以及扑上来拼命哀求的父母,只是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把精致的手枪。
“砰!砰!砰!”
三声清脆的枪响,撕裂了短暂的寂静,也扼杀了三条无辜的生命。
小女孩和她的父母,甚至连一声完整的哀嚎都未能发出,便已倒在血泊之中。
融化的冰淇淋与猩红的血液交织,在地面上涂抹开一幅残酷至极的图画。
伊莱尔瞳孔骤然收缩,后槽牙紧咬,一股炽烈的怒火直冲头顶,但这愤怒并未让她失去理智,反而带来一种透彻骨髓的冰冷。
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见识到,这个世界对弱者竟能如此毫无容忍的残忍。
这就是……该死的天龙人!
她下意识地望向身旁的一笑。
只见他高大的身躯正微微颤抖,紧闭的眼皮下,肌肉剧烈地抽搐着。那并非恐惧,而是无法遏制的愤怒与锥心的悲痛。
他能“听”到生命戛然而止的回响,能“感受”到那极致的绝望与不公。他手中的杖刀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下一刻就要悍然出鞘,斩向这世间至恶。
然而,他最终没有动。
此刻的他,力量尚未登顶,身份不过一介平民。面对代表着世界政府绝对权威的天龙人,个人的愤怒在绝对的强权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此刻拔刀,除了徒增无谓的牺牲,什么也无法改变。
一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沉重得仿佛承载了整个世界的悲怆。他猛地转身,杖刀点地,声音低沉而压抑,对伊莱尔,也像是对自己宣告:
“……我们走。”
他不再使用“在下”这个自称。
这一次,他无需伊莱尔指引,步履坚定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迅速而沉默地离开了这片被罪恶与悲剧玷污之地。
伊莱尔快步跟上,最后回望一眼那血泊中的三具尸体,以及那个依旧不可一世的天龙人,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冰冷。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悄然滋生,并迅速扎根。
总有一天,她要……
行至无人角落,一笑周身那强行压抑的气势骤然失控般爆发开来。他痛苦地紧抿嘴角,仿佛在这一刻下定了某种决绝的决心。
他用缓慢而沙哑的声音,字字泣血般说道:“我选择闭上眼睛,原是为了不看世间的污秽。但有些声音,有些气息,有些弥漫在空气中的绝望与不公,即使紧闭双眼,也依然清晰地、残忍地烙印在心底,挥之不去。”
“既是如此,这双眼睛的存在……根本毫无用处!”话音未落,他猛地拔出杖刀,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横向自己的双眼!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伊莱尔耳边炸响。
“我要刺瞎这双目睹苦难却无能为力之眼!让双耳能更清晰地聆听世人的哀嚎与求救,让鼻子能更敏锐地辨别罪恶的气息!”
又是一刀划过,原本完好的脸上顷刻间横亘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汩汩涌出,宛如血泪纵横。
伊莱尔肃然起敬。
她明白,这绝非一时冲动的自残,而是他将积压二十余年的困惑、痛苦与无力感,终于找到了一个决绝的出口,以一种惨烈的方式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她默默伸出手,掌心泛起柔和的绿光,带着治愈能量的植物嫩芽轻柔地探出,如同最细腻的绢纱,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那触目惊心的“血泪”。
“一笑先生,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目不视物亦属一幸,人世实在有太多让人目不忍视的肮脏下流之徒了」……这是我曾经听到的箴言,现在我将这句话送给你。”
这一刻,伊莱尔记忆中那个身披“正义”大衣、双目紧闭的可靠身影,与眼前这位决绝的青年缓缓重合。
她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一丝了然而带着悲悯的微笑。
不就是又遇上个未来的海军大将吗?没事,没逝的……
“一笑先生,”她忽然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如果我说,我现在就想去揍那个天龙人一顿,您敢跟我来吗?”
一笑布满鲜血的脸庞“转向”伊莱尔,那新添伤疤的眉眼处似乎微微动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决绝的气息,沉默了片刻。
“伊莱尔,”他的声音因伤痛而更加沙哑,却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你的勇气,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虽微茫,却耀眼。”
他缓缓将仍在滴血的杖刀收回刀鞘,“但此刻的愤怒,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来支撑。盲目的冲锋,只会让这火焰过早熄灭。”
他“望”向天龙人离开的方向,尽管已失去视觉,但那方向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感知中。
“这份罪孽,我已用这双眼睛记下。终有一日,当在下拥有足以撼动这腐朽秩序的力量时,今日之血债,必将讨还!”
他顿了顿,对伊莱尔道:“你的心意,在下心领了。但你现在应该回到你的同伴身边去。”
他似乎能“看”到伊莱尔并非孤身一人。
“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变革的火种,需要藏在心底,而非轻易燃于狂风之中。”
伊莱尔看着一笑那决然却又理智的神情,明白了他的选择。他并非畏惧,而是在规划一条更艰难、更有效的抗争之路。
“不过……” 伊莱尔话锋一转,眼底闪过狡黠的光芒,“若是一个既能教训那天龙人,又能让他不敢追查的计划呢?”
她压低声音,将心中那个大胆而周密的盘算向一笑和盘托出。
一笑闻言,那布满新伤的脸上先是掠过一丝惊异,随即,他竟抚掌大笑起来,笑声洪亮而带着几分快意:“好!好!如此有趣的谋划,若不亲眼见证,岂非憾事?好!在下便陪你走这一遭,看看这「无法无天」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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