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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咖啡馆只有他们两个人，墙上早早挂上了“close”，桌上两杯咖啡迎面相对，热气在杯口徘徊。
咖啡馆静默无声，许尘松抬头瞥了她一眼。
周绛柳眼神平静如水，盯着咖啡不说话。
许尘松想打破这份尴尬，手指紧握杯把手，话到嘴边，却还是咽进肚里。
“咖啡不错。”
周绛柳突然说话，把许尘松吓了一跳。
他傻呵呵笑两声，呆呆地道：“是吗……我最近都有在练习。”
周绛柳垂眸，道：“挺好的。”
气氛再次沉默，许尘松掐着手指，咬咬牙，直戳了当。
“我听说……我……我听说……听说……”
许尘松还是怂了，刚想猛灌自己一大口鼓鼓士气，下一秒，她开口了。
“我家破产了。”
许尘松看着对面平淡喝咖啡的周绛柳，她干裂的嘴唇上下张合，声音从里面发出来。
“你是想说这个吧。”
许尘松回过神来，眨眨眼，呆滞地点头。
“哦。”
她喝着咖啡，表情满不在乎。
周绛柳的洒脱让许尘松有些摸不着头脑，他附身靠近她，低声道：“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可以直说，我不介意的。”
周绛柳用勺子搅着咖啡，漫不经心地说：“行啊”，眼都没抬，接着问：“你现在有多少？”
许尘松起身走向柜台，从抽屉里拿出账本，抱着一个充斥着清脆硬币声的罐子来了。
周绛柳看他不停翻阅账本，眉头微蹙，怀疑道：“冒昧问一下，你赚钱了吗？”
许尘松翻纸的手一顿，讪讪抬头，脸色有些难堪，弱弱回复：“赚了……一点。”
“哦？几个子啊？”
许尘松舔舔干涩的唇，像是被老师点名提问似的，道：“500。”
周绛柳眼神扫来，疲惫的神情焕起一丝光亮，问：“万？”
“块。”
周绛柳头一下撇过去，说：“这钱你还是留着交电费吧，我就别雪上加霜了。”
许尘松缓缓低下头，也不准备打开罐子，里面的钢镚清晰可数。
“不过，你这咖啡也够格了，怎么没人来呢？价钱也正常啊。”
许尘松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语气有些丧。
“不知道。”
周绛柳手握着咖啡杯，低头沉思几秒，缓缓开口道：“要不……我给你做宣传，替你工作，你按市场价给我发工资。”
“真的！好啊！”
许尘松噌的一下站起来，脸都快笑烂了，还不忘表情管理，想憋笑没憋住。
“我是说，好啊！太好了！不不！我的意思是……很好……差不多……行的行的！”
周绛柳喝完杯中最后一口，看了眼时间，起身。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得走了，合同和时间表待会儿你发给我。”
许尘松连说好。
“行，那我走了。”
许尘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高兴地把抹布往空中扔，再稳稳接住。
“yes！”他给自己鼓了鼓气。
“许尘松，你的机会来了！”
--
周绛柳利用空闲时间制作了许多宣传单，打印出来后，她站在门外做宣传。
天气越来越冷，她买了条深红色的厚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许尘松倒了杯热可可给她。
周绛柳看见的瞬间明显一愣，接过后向他道谢。
“怎么了？表情不对啊。”
周绛柳摇头否认。
“只是想起一些事情，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说完，她将热可可一饮而尽。
周绛柳的宣传真没白费，咖啡生意里逐渐有了起色。
许尘松借此机会，顺着网络潮流，拍了许多做咖啡的视频。几周后，他的咖啡馆已经成了网红打卡地。
周绛柳把这几周的营业额记录在账本上，坐在对面的许尘松一脸温柔地看着她。
“照这样下去，你离在市中心买房也不远了。”
许尘松愣了一秒，表情羞涩，旋即回应她。
“买房……给谁住啊……”
周绛柳手里的笔没停下，没听出他语气的变化，回道：“你自己住啊。”
许尘松语气沉下去，声音越来越小，“啊……那多没意思。”
“没意思把钱给我，刚好我交学费。”
许尘松不说话了。
咖啡馆只能听见笔摩挲纸页沙沙作响的声音，在周绛柳即将算完的时候，许尘松突然开口问。
“你……还打算上学啊。”
周绛柳手停顿，抬起头，眼里充满疑惑，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读完本科后，还要上吗？”。
“唔……”，周绛柳想了一阵，回答道：“我打算继续上。”
“可你不是没钱交学费吗？”许尘松声音有点急。
周绛柳反倒很平静，道：“我可以像现在这样边打工边读书。”
许尘松再次沉默。
周绛柳看他脸色黑了几分，问他：“你怎么了？该不会是怕我趁机让你给我涨工资？哎呀，这事情我们可以再商量，你也不用……”
“要不你跟我在一起吧。”
许尘松握住她的手，眼睛直直看着她。
周绛柳听完他这句话愣了几秒，声音颤巍巍的。
“你在说什么啊？我……”
她想抽出手，却被他越抓越紧。
“本科学费我可以给你交，我这咖啡馆的生意也逐渐有起色，毕业后咱们可以共同经营，我知道我说的有些仓促，让你摸不着头脑，但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
“你别再说了！”
周绛柳掰开他的手，脸色有些惊恐，但还是一字一顿解释道：“读完本科我还要接着考学，我暂时不考虑就此停步。”
她起身，声音有些抖，不去看他。
“至于你说你喜欢我，对不起，我对你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我认为我们只是朋友关系。”
她把账本合上，推给他。
“帐算好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许尘松站起来，对走到门口的周绛柳喊：“我可以照顾你！让你不用再为金钱烦恼！”
周绛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她看到许尘松的眼睛亮了亮。
她缓了几秒，压制住受惊的情绪，语气沉了沉，缓缓道来。
“我是个喜欢奔跑的人，外面还有太多我没见过的风景，我不想停下，你说的确实很美好，但不适合我，祝你幸福，再见。”
周绛柳拉开木门，踏出去，阳光照亮她沾泥的鞋尖，她脚步未停，大步往前走。
咖啡馆内，许尘松的神情暗淡，眼角逐渐泛红。
他没错，她也一样，只不过是不同理念的两个人。
他们都有各自要走的路。
--
周绛柳打开手机信息，看着几个月前发来的水电欠费通知，往下刷新后，依旧没新的消息。
她戳戳旁边的Jane，问：“Jane，我前几天想缴学费，但系统显示已经交过了，我打电话给客服，他说后续会发我通知，可一周过去了，他还是没动静。”
Jane把书合上，说：“要不你去学校窗口问问？”
周绛柳点点头。
“行。”
放学后，她背着书包，跨越两座大楼，去缴费窗口询问。
“您好，我想问下，我并没有交学费，但系统却显示我付过了，请您能帮我查下我的缴费状态，谢谢。”
工作人员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几声清脆的点击声响过，周绛柳盯着电脑页面看，五分钟后，工作人员转头告诉她。
“女士，您的学费已缴过。”
周绛柳顿时懵了，她摊手道：“可我并没有缴啊？”
工作人员想了想，道：“可能是您家人替您缴的。”
回家的路上，周绛柳还在想这件事。
家人替她缴的？
可她爸死的时候还显示欠费。
那会是谁？
周绛柳不知不觉走到十字路口，对面是许尘松的咖啡馆。
难道是他？
周绛柳快步穿过马路，经过玻璃窗时，却停下了。
里面的许尘松面对着她，而他面前站了个人。
周绛柳眼神聚焦，盯着那人的背影，感觉格外熟悉。
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许尘松表情很难看，情绪激动地手舞足蹈。
反倒是那人很冷静，和他产生鲜明对比，身体一动不动，看起来占领上风。
里面正忙着，她要进去吗？
周绛柳苦恼着，在门口踌躇。
会不会那人是他哥？他们正处理家事？
那她现在进去不太好啊……
又或者，那人是许尘松仇家，见他生意有些起色，准备来砸场子？
周绛柳在门口脑洞大开，甚至在网上搜起了各种情况的答案。
“正面，进去，反面，不进去。”
周绛柳拿着硬币往上抛，但她远远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刚要伸手去接，硬币和她完美错过，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我的硬币！”
周绛柳弯腰去找。
好在是找到了。
更神奇的是，那枚硬币正正好好卡在路缝里，也正正好好立起来。
周绛柳拔出硬币，用手擦了擦，装进钱包。
里面似乎也说完了，周绛柳站在门口，等那人离开，她就进去。
门从里面拉开，风铃纠缠在一起，疯了似的响动。
那人走出来，神经反射性地眨眼，那双如月亮般柔和的眼睛里出现一个人影。
周绛柳无意间抬头，和那人对视，漆黑如墨的瞳孔一瞬间放大，心脏不知何时开始狂躁，震动声几乎要冲垮她最后的理智，她嘴唇微张，念出了光临于她每场梦境里人的名字。
“陆盟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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