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

　　醒来时，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一道亮线。
　　身体很酸痛，心里却空落落的，没什么感觉。不生气，也不觉得丢人，昨晚那种情绪也消失了。我睁眼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花纹，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道躺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佣人端着早餐走进来。“林小姐，该起床了。”她的声音很小心。
　　我没动，她又叫了一声，我才慢慢坐起来。被子滑下去，肩膀有点冷。佣人连忙递过来一件睡袍，是陈野准备的，米白色，摸起来很滑。我面无表情的穿上，动作很慢。
　　洗漱的时候，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眼底发青，脸色很白。
　　最可怕的是那双眼睛，以前不管怎么样，里面总有点不服输的劲儿，现在却一片死寂，什么都没有。我抬手摸了摸镜子，指尖碰到冰凉的玻璃，才觉得，那真的是我。
　　下楼时，陈野正坐在餐厅看报纸。他穿着灰色家居服，见我过来，抬眼扫了一下，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只是平静的看着我。“过来吃饭。”他放下报纸，语气很平淡，好像在说一件小事。
　　我走到餐桌旁坐下，佣人立刻给我盛好粥。白粥冒着热气，闻着很香，可我喝在嘴里，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我只是一勺接一勺的往嘴里送，好像吃饭只是为了让身体能动。
　　“昨晚没睡好？”陈野突然开口问。
　　我抬起眼，看了他几秒，脑子有点慢的想着他的问题，然后轻轻“嗯”了一声，又低下头继续喝粥。没多说一个字，也懒得再看他。
　　他好像对我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今天会送些东西过来，看看喜不喜欢。”他语气很随意，像在说送个小礼物，可我知道，他送的东西，肯定不普通。
　　我没接话，默默把碗里的粥喝完，然后起身想回房间。
　　“等等。”陈野叫住我，“下午跟我出去。”
　　我停下脚，转身看着他，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去哪？”
　　“去了就知道。”他笑了笑，但那笑意没到眼睛里，“穿好看点。”
　　回到房间，我把自己扔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天空。天很蓝，飘着几朵云，但我心里还是木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响了，佣人进来说，是陈先生送的东西到了。
　　几个穿制服的人推着几个大箱子进来，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奢侈品。珠宝、皮草、限量的包和鞋子，还有好几套礼服。他们小心的把这些东西摆进衣帽间，每一件都贵得吓人。
　　等他们走了，我走到衣帽间，看着那些挂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和柜子里的珠宝，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以前我也喜欢这些好看的东西，但那是自己挣来的开心。现在这些东西摆在我面前，就像一堆冰冷的摆设，填不满我心里的空洞。
　　我随手拿起一条钻石项链，冰凉的钻石贴在脖子上，闪着光。指尖划过钻石，心底忽然冒出了一丝久违的感觉。
　　这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反应，被这种昂贵的东西刺激了一下麻木的神经。我愣了愣，随即又放下项链，转身走出了衣帽间。
　　下午，我随便选了套香槟色的礼服穿上，佣人帮我简单梳了头，化了个淡妆。镜子里的女人，化着妆，穿着礼服，可眼神还是空的，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陈野在楼下等我，看到我的时候，眼神亮了一下，走上前帮我理了理领口的碎发。“很漂亮。”他的指尖碰到我的脖子，有点凉，我没有躲，只是静静站着。
　　他带我去了一家私人会所，在城市最高的一栋楼上，能看到大半个城市的夜景。里面装修得很奢华，水晶灯很亮，空气里都是香槟和雪茄的味道。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都穿得很光鲜，但眼神里藏着各自的心思。
　　陈野牵着我的手，带我在人群里走动。他跟人打招呼、聊天，语气很从容。每次介绍到我，他都会说“我的人”，语气很平淡，但就是让人不敢反驳。
　　有人递来酒杯，陈野接过来，然后递给我。“陪我喝一杯。”
　　我看着杯子里的香槟，那些气泡不断往上冒，然后破掉。
　　我接过酒杯，没犹豫，仰头喝了一口。辣的酒滑过喉咙，有点疼，却让我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点。
　　接下来的几天，陈野带我去了更多地方。地下赌场里，桌上的筹码来来回回，有人欢呼，有人垂头丧气，空气里都是钱和欲望的味道。
　　陈野坐在赌桌前，表情很冷静，每次下注都又准又狠，赢了的时候，他会回头笑着看我。我就坐在他旁边，安静的看着，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后来的面无表情，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和我没关系。
　　他还带我参加商业晚宴，让我坐在他旁边，看他在谈判桌上怎么逼得对手没路可走。
　　看着那些之前还很得意的人在他面前一点点输掉，眼神里没了光，我忽然觉得，我和他们也没什么两样。他们被陈野毁了事业和骄傲，而我，被他毁了自我和尊严，我们都在他手里，没法反抗。
　　陈野好像很喜欢我这个样子。
　　他开始用钱堆砌我的生活，教我品尝很贵的红酒，告诉我“这才配得上你”；他带我去定做珠宝，让我自己挑，然后看着我的手指划过那些宝石；我偶尔发呆的时候，他会递来一杯酒，“喝点，别想太多。”
　　起初，我只是被动的接受。可慢慢的，我发现想事情太痛苦了。只要一想起以前，想起那些被逼着做的事，心里就跟针扎一样疼。而麻木的接受这一切，陷在这种生活里，反而能暂时忘了那些疼。
　　有一次，在一个深夜派对上，看着周围那些化着妆但眼神空洞的男男女女，我忽然有些恍惚。
　　我端着酒杯，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流，觉得自己也成了他们中的一个。我们都被这个世界推着走，在往下掉的边上打转，最后一步步沉下去。
　　“在想什么？”陈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走到我身边，从后面轻轻抱住我，下巴抵在我头顶。
　　我没躲开，反而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想从他身上找点暖意。“没什么。”我的声音很轻。
　　他停了一会儿，低声说：“待在这不好吗？不用想那些烦心事，有我呢，你什么都不用怕。”
　　我没有回答。好吗？我不知道。这里有漂亮的衣服，昂贵的珠宝，花不完的钱，但是没有自由，没有自己。可我又能去哪呢？从他把我的一切都毁掉开始，我就已经没路可退了。
　　那天晚上，派对很晚才散。回到公寓时，已经是凌晨。佣人都睡了，大房子里只剩我们两个人，特别安静。
　　我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拉开窗帘，看着脚下的城市。灯火很亮，但照不进我心里的黑。我手里还握着一杯没喝完的酒，已经凉了，喝在嘴里只剩下苦。身上穿着陈野送的真丝睡袍，很软，贴在皮肤上，却还是觉得冷。
　　我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又模糊又苍白，眼神里没了以前的光，只剩下麻木和累。我快认不出自己了。那个倔强、不甘心、想用沉默反抗的林薇，好像真的已经死了。
　　陈野走到我身后，轻轻抱住我。他的身体很暖，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怎么还不睡？”
　　“想看会儿风景。”我淡淡的说。
　　他没说话，只是抱着我，和我一起看着窗外的灯火。房间里很静，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我闭上眼，心里很平静，但也很冷。对错不重要了，以后怎么样也不重要了。既然跑不掉，那就沉下去好了。至少这样被困着，好像也不那么冷了，这片黑暗里，有他陪着。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陈野的时候，他站在阳光下，笑得张扬，眼神很尖锐。那时候的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们最后会变成这样。
　　他拉着我的手，一步步把我带进这片黑暗里，而我，从一开始的挣扎，到后来的放弃，再到现在的沉沦，竟然觉得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不能接受。
　　堕落，原来就这么简单。不用想，不用反抗，只要接受一切，就能暂时逃开痛苦。只是这个代价，是彻底失去了自我。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向下坠落，速度越来越快。而拉着我一起下坠的，是陈野那双冰冷而有力的手。
　　我们就这样，一起沉沦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没有救赎，没有尽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