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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原本药庭兴建,和敖敦的表面夫妻关系维持得也不错,宣卿的日子应该过得还算巴适。
可这两天她突然有点烦恼。
事情要从某天晚上开始说起。
宣卿当时正坐在镜子前苦恼,她每天都有这么一次,在结束了药庭监工和耗材耗费之后,用来思考自己对敖敦的想法。
说实话敖敦有点黑,她以前是不喜欢这种的,但其实看久了这个肤色还挺有魅力...
敖敦的性格也很沉闷,不过他总是有求必应,愿意陪着自己玩。
还有...
“公主!”丹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吓我一跳!”宣卿一脸埋怨地摸了摸胸口,“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喊您两声了...”丹烟委屈巴巴地抱着几本公文坐下,把公文放在桌上,“您最近总这样发呆,一脸的苦相。”
“是么?”宣卿瞥了一眼公文,伸手随意翻了翻。
“这些是世子的,”丹烟在桌上点了盏亮一些的灯,绕到她背后,去帮她拆解发髻,“让奴婢先帮忙拿进来,世子去沐浴了,很快就会过来。”
“报备这么详细做什么?我可没有在期待呢。”宣卿把公文丢到一边。
“这样子喜怒无常,”丹烟熟练地帮她梳头,一点也没有弄疼她,“您有什么烦恼嘛?”
“也不算吧...”宣卿趴在桌上看镜子里的自己,“丹烟,你说,和敖敦成亲其实感觉也还可以,对不对?”
“那当然啦!”丹烟不假思索,“世子长得不错,身材挺拔,又很懂礼仪,对您也蛮好的。”
“你也觉得他长得不错是不是?”宣卿像找到了知己,眼睛亮了亮,“我也觉得,就是皮肤黑了点...”
“您从一开始就念叨他黑呢,”丹烟手上动作不停,“但是在建都您还是说他不讨喜,现在变成不错了?”
“我才没说,我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么?”宣卿像被戳穿了小心思,声音大了些,“我只是说长得还不错!毕竟天天面对面的,总要安慰安慰自己。倒...倒不是特别好看!配本公主算是他高攀了。”
“也是,”丹烟不否认,“从前齐将军家的那位公子想求娶您,可是被您以长得不够俊打回去了。奴婢瞧着齐小将军长得周正,比世子还要好看点,功夫也好,家世也不错。这样的您都瞧不上,当时奴婢还以为您这辈子不会嫁人了。”
“你这么说我倒有点印象,”宣卿托着下巴,“他长得是不错啦,但我觉得他太瘦了,也有点矮,穿那军袍不够好看。”
说到这里她又不自觉地比较起来,“敖敦的肩膀就很宽,个子也高,一点都不瘦。”
“您怎么又提世子了?”丹烟忍不住笑起来,“我看您是嘴硬心软!”
“瞎说!”宣卿立刻接话,“你连我的心思也敢乱猜?”
“又吓唬奴婢了。”丹烟也不怕她,“当初您哭了一大场,看着是一万个不愿意嫁。如今能想着一点世子的好,肯好好过日子奴婢就放心了,别的我什么也不指望,您不承认就算啦。”
“承认什么?”宣卿聊着聊着反而更不乐意,说出违心的话,“我就是不想嫁。如果不是有和亲的先例,我肯定一样把他打出去。可当时那是没有办法...”
宣卿越来越没底气,这是她之前的想法,却不是现在的。她哪里是要挑剔敖敦的不好,只是从小到大,她都是高高在上的,所有人的宠爱赞誉、漂亮的衣裳首饰、名贵的珍玩宝物,只要她想要,没什么得不到的。
可如今这样的她居然会先敖敦一步动心?她总是在纠结,而敖敦看上去那么泰然自若,让她看到就不高兴。这是政治联姻,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竟然是她先落了下风。
“头发都给您梳好了,早些歇息吧。”丹烟麻利地收拾桌面。
宣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丹烟起身退出寝殿,一打开大门,却看到敖敦站在外面,脸色不是很好看。
她正想行礼,敖敦绕过她推门走了进去。
随着殿门合上,丹烟疑惑地拉住都兰:“刚发生什么事了嘛?世子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都兰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宣卿从镜子里瞥了一眼敖敦,他还是那样没什么表情。真是长了张看着就清醒无情的脸,宣卿心里暗暗想着,像往常一样自顾自先爬上床裹紧自己的被子。
但敖敦却有点反常,他坐在那里批公文,烛火都燃了一半,仍然没睡觉的意思。
宣卿都有点习惯他睡在自己身边的感觉了,现在没了反而不安心,直到深夜仍然辗转反侧。
那点细微的纸页声响在黑夜里格外明显,还有那死活不灭下去的烛光也令人烦躁。
“你批好了没有?”宣卿带着些怒气坐起身,被子滑下去都没心情拉,“就那么几本公文,怎么就批不好?让不让人睡觉?”
敖敦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他没有回头,轻声回道:“对不起,吵到公主了。我还是去书房吧。”
他说着就要起身。
“站住!”宣卿急忙喊他。
敖敦的动作停住,又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宣卿掀开被子,赤着脚下床走到他旁边,俯身看了看:“你这么久...一个字也没写?”
“想不出来。”敖敦垂着脑袋。
“想不出来?”宣卿挑了挑眉,“你平日里最有办法了,还有你想不出来的事?”
敖敦的喉结动了动,半天憋出一句:“我去书房想,不打扰公主休息。”
“不行!”宣卿脱口而出,“你不睡觉我当然睡不着!被子那么冷,我又睡不暖和。”
见敖敦还是傻坐着不动弹,她索性蛮横地抓住他的手臂想拉他起来:“想不出来那就别想了,明日再想,不许耽误本公主睡觉!现在,立刻,上床睡觉!”
敖敦最终还是顺从地被她拉上床,只是他没有再说话,看着也很呆板,一大早就趁她没睡醒偷偷离开了。
宣卿醒来时就只能摸着旁边空空的位置闷闷不乐,她带着一肚子气去视察了药庭的建设工作,赶在午膳之前就跑回了宫。
可敖敦也没回来用午膳,甚至连晚膳都派了侍女来传话说处理要务,让她自己吃。
没有挤不出的时间,只有不想回来的心。
宣卿这下心里不仅是郁闷了,甚至有点委屈。
-
当乌乐风被都兰引到西偏殿时,仍然是一脸的懵。她看到宣卿靠在殿门口等她,那表情不太好看。
“就等你了,进来吃饭。”宣卿的语气也蔫蔫的。
“下毒了?”乌乐风停在台阶下一脸狐疑地问。
“烦死了!”宣卿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乱想什么呢!”
乌乐风看出她心情不好,便不再吭声,跟着走了进去。
西偏殿的餐桌上,被人支起了热腾腾的铜锅,里面咕噜咕噜煮着汤底,整个殿里都飘着一股浓郁的香味。桌上摆满了被大厨切好的牛羊肉片和各类蔬菜,桑伦珠正坐在那涮肉,看到她进来明显嘴角下降好几个度。
“怎么你也来了?”桑伦珠嘴上说着,仍然掐准时间把肉夹了出来,“我可不想跟你一起吃饭!”
乌乐风面无表情地在她旁边坐下:“我也不想跟你一起吃饭,可世子妃是公主,地位高呀,我不敢拒绝。”
话虽如此,她拿筷子的手没有片刻犹豫。
丹烟全程埋头吃着,谁来了都不理。
只有宣卿,这个平日里最爱吃美食也最尊敬美食的人,此刻托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碗里的蘸料,话都没说一句。
“嫂嫂,你要是想说什么,就说吧。”桑伦珠正把一片涮得鲜嫩的羊肉放进嘴里,有些烫,但她满足地哈着气,“我刚从奔狼原回来,可累着呢。要不是你说有好吃的,我可不乐意来。”
“这样冷的天,你还去奔狼原?”宣卿漫不经心地问。
“就是因为天太冷了才要去奔狼原,骑骑马,打打球,不一会儿身上就暖起来了。”桑伦珠又涮上一片肉,“干坐着才容易冷呢!”
“我不行,”宣卿叹了口气,“我牵一会儿马绳,手非得长冻疮不可。最近去西边看药庭的进度,都是坐马车,手炉一点也放不开。”
乌乐风冷笑一声:“娇气!”
“呸呸!”桑伦珠立刻反驳她,“嫂嫂是南盛人,到了这边怕冷也正常,你怎么吃着嫂嫂请的饭,嘴上还这样刻薄!”
“你要说什么就说吧,把我们俩都叫来。”乌乐风看向宣卿,“咋的,我们也不会什么仙术,能面对面把这不怕冷的体格子传给你。”
宣卿丢了筷子,又叹口气:“我在这王宫里,也就认识你们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子啊,勉强能说得上话,讲讲心事。”
“恶心!”乌乐风“噫”了一声。
“纯娘娘和我差辈儿了,聊不来什么。”宣卿瞪了她一眼,“从前在皇宫里,后宫嫔妃们聊天也不会带着太后。哎,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皇嫂和贵妃娘娘天天拿盘瓜子水果,和妃子们一聊就是半天。”
“为什么?”
“亲人都不在身边呗,交心的人可不好找,只能找找处境相同的。”宣卿看着她们,终于下定决心切入正题,“我问你们,敖敦他...他一直是不近女色的吗?”
桑伦珠和乌乐风对视一眼,然后同步猛猛点头。
“为什么?”宣卿追问。
“谁知道!”乌乐风吃着菜。
“他笨呗!”桑伦珠想了想,“他又不主动亲近女孩子,整天板着脸,也不会说好话,不讨女孩子的喜欢。”
“笨?”宣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他哪里笨了?也就是本公主阅人无数,见多识广,如果换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指不定被他哄骗成什么样子。”
“哄骗?”桑伦珠摇了摇头,“他哪有那个本事,我看他是有意在你面前展示,毕竟你不是在北陆长大的,从来没见过他。”
“是么。”宣卿垂着眼看锅里的白泡泡。
桑伦珠眨了眨眼,恍然大悟般开口:“嫂嫂,你特地把我们叫来,就是讨论大哥啊?你是不是突然开始觉得他还不错?找我了解你算是问对人了。”
“我就是觉得他不对劲。”宣卿说,“他之前明明对药庭的事很上心,恨不得亲力亲为,对我也...但是他昨天开始突然就不太关心我的事了,话都不想说,今天也躲着我。”
“谁知道!”乌乐风又在吃饭间隙里挤出一句。
“他是世子嘛,学的东西又多又杂,什么都会一点。”桑伦珠一本正经地分析,“你想建药庭,这是造福百姓的好事,你们又是联姻,他当然要帮着你,传出去也好听,他还能把他那些知识才能施展出来,他当然乐意了。”
宣卿夹起一片明显煮老了的肉,放在碗里戳来戳去:“就当是这样吧,那他怎么现在不想施展了?真奇怪,忽冷忽热的一个人。”
丹烟总算咽下一口肉抬起头,心想忽冷忽热的其实是你才对。
“昨天?这才一天,你就等不及了?”乌乐风一脸无语,“谁没有这么心情不好的一天,多正常。你自己一天里有半天心情都不好呢。”
“多嘴。”宣卿说。
“嫂嫂直接去问他就是了,他虽然不爱说话,但其实很诚实的,只要你问了,给他个台阶,他肯定愿意跟你讲,说不定是公务上有什么烦心事,或者听到什么话了,他这人特别容易多想。”桑伦珠不觉得是什么大事,轻松地吃起饭来,“反正你们走得那么近,他对你那么好,像真夫妻似的。”
“可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啊,就是因为他一直对我不错,这两天变了,我才觉得不对劲。”宣卿说。
听到这里,桑伦珠和乌乐风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天天不太对付的女子居然难得达成共识,互相点了点头。
“那他从一开始就喜欢你呗。”乌乐风放下筷子。
“真...真的?”宣卿脸一下红了,压低声音确认。
桑伦珠说:“我哥和乐风姐姐也是联姻,你看他们半个月说得上一句话不?”
乌乐风配合地摇了摇头。
“从前苏日图州没有喜欢他的女孩子,她们都嫌弃他,他也不愿意和她们相处,但是你不一样啊,你不了解他,他跟你在一起会比较轻松。”桑伦珠继续说。
“为什么嫌弃?他有病啊?”宣卿小声问。
“...”桑伦珠黯然无语,“反正你只要知道,他起码也是对你有好感的就行了。”
“可是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嘛?比如我,起初觉得他很讨厌,现在就不了,总想见到他,被他碰到我会紧张,但他却不会。”宣卿有些不信,她就没见过敖敦脸红心跳,也没有说过甜言蜜语,连直视她的眼睛都很少,刚成亲那几天他甚至都不想自己靠近他,也是拿几本公文在那里拖延时间。
就像是联姻的任务完成了,目的达到了,根本不想和她有进一步的发展,那些对她好的样子都是履行表面夫妻职责的表象。
“嫂嫂,你承认了。”桑伦珠幸灾乐祸地说。
“没有。”宣卿否认,“我对身边的人都很关心,如果你天天去打马球,有一天突然不去了,我也会在意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高兴了。”
“原来如此,”桑伦珠放下筷子摊了摊手,“我知道为什么了,他八成就是听到了你说这种话,你在他面前说过么?类似的。”
“才没有。”宣卿说,“我是那么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吗?”
“你不就是想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看你的吗?是为了维系联姻,还是真的有点喜欢你。”乌乐风在锅里扒拉着菜,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你和我一样不服输呗,都是非得先证明对方喜欢自己,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对方,高贵呀。”
也不全是那样的,宣卿向来都是个很主观的人,她比谁都要了解自己,心里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口舌之快一向都逞不了很久,她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就能完全接受自己的想法。
所以她慢慢开始喜欢敖敦这件事,她一下子就接受了。可是敖敦呢?她不知道,想要确认。
“世子严于律己,心思也深,你不说明白他也不会主动说的。”乌乐风继续说。
严于律己是这样用的?
宣卿有点沮丧,让她去说明白是绝不可能的,不是她怕被拒绝,如果两个人没成亲,说就说了,拒绝就拒绝了,她不是怕受伤的人。可是如今两国联姻,要是这样一说,那闹得场面有多尴尬,以后还如何相处,那还不如保持现状!
她只想知道敖敦是怎么想的,如果他们有进一步的可能,她完全愿意去尝试。
“你多使唤使唤他吧,嫂嫂,他感觉自己被你需要,就会越来越喜欢你。”桑伦珠出了个主意。
“...好奇怪的癖好。”宣卿感叹。
“那你装病好了呀。”乌乐风突然说,“顺便借病故意使唤使唤他,让他觉得你依靠他。再看看你病了之后,他更关心药庭还是你,如果他不紧张你,对药庭倒是一丝不苟,那他就是单纯的喜欢干活,对你只是例行公事。”
“这不太好吧?”宣卿摸着下巴想,觉得这像个馊主意。
“试探一下嘛,心虚啊?你平时使唤人怎么没觉得不好?”乌乐风反而激她。
“试就试,”宣卿果然吃这套,“但是你们都不许出去乱说,否则我可饶不了你们。”
有了计策,宣卿这才感觉到肚子饿了,拿起筷子开始吃她们仨的剩饭,甚至还多吃了许多。
-
“公主没有回来?”敖敦看着空荡冷清的寝殿,在门口沉默了片刻,转头问一旁的都兰。
都兰回道“世子妃还在西偏殿和侧妃、郡主一起用膳。”
“宁愿在外面待到这么晚...”敖敦低声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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