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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死谢罪
夏尤清和贺封年得了喘息,红线也不再像先前那般锲而不舍地缠上来,仿佛真的被这种火震慑住了一般。
贺封年如墨的瞳孔有些失神,望着眼前的火光中隐隐约约的身影,觉得脖子上先前被红绳勒出来的痕迹有些疼。
连贺封年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心里觉得空落落的,一丝丝愧疚之意莫名地从心口渗出来。
夏尤清只是用这火将自己和贺封年身上的桎梏给挣开,将班卉与林落隔离在外,并没有乘胜追击,用韩绍德给的火去对付两人。
韩绍德见夏尤清没了接下来的动作,眉头一皱,觉得有些事情脱离了自己控制之外,他仰起头,朝着夏尤勤所在的方向喊道:“夏姑娘,你怎么不快点对付他们?!”
夏尤清嗤笑一声,没有回头,道:“韩公子,你将那些存了班家亡魂的灵石给我们的那一刻,就是想看见这种场景吧。”
“想借我们的手再次除掉两人。”
夏尤清接着道:“就算我们实力不足以对付他们,但我们作为华清真宗的弟子,要么重伤回去,要么死在这里,无论哪种情况,都足够引起华清真宗的重视,派更多修为更强盛的修士前来,斩草除根。”
一番话语掷地有声。
传入班卉和林落的耳中,这俩虽是未散的亡魂,可不见得理智全无,方才动手也不过是因为一时看见亲人被困的亡魂,接受不了,才将矛头指向在场的夏尤清。
如今夏尤清一番话,让班卉和林落都愣在原地,开始思考起这件事情,觉得有几分道理。
原本躲在角落的杜行朗,也听见了夏尤清的话,瞬间明了,心中为自己当时贪钱而中了韩绍德的诡计而愧疚,随后又在心里狠狠地将做出这等小人行径的韩绍德骂了个狗血淋头。
而被拆穿了自己所有小心思的韩绍德咬牙切齿,仍在狡辩:“夏姑娘莫要污蔑人!”
贺封年冷笑一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只见他轻瞥了一眼韩绍德,抬手将还漂浮在空中的灵石收到手中,灵石表面十分灼热,几乎要烧焦了他的手,但他依旧面不改色。
“是不是污蔑你,看看就知道了。”
夏尤清平日见惯了她这师弟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这种冷漠的模样倒是第一次见,不自觉眯了眯眼。
韩绍德被贺封年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听见贺封年那毫无起伏的声音,脚下想动去将那些灵石夺过来,却迈不动步子。
“亡魂之所以久久不散,无非就是生前执念。”
说完,贺封年化破手掌,让灵石沾上自己的鲜血,原本散发着红光的灵石,砰然碎裂,碎石飞向四面八方,一缕缕红色如丝线般飞出。
“冤有头债有主。”贺封年道,“韩绍德,你自己身上有没有背人命债,自然能明了。”
话音刚落,在韩绍德惊恐的眼神中,数缕红丝纷纷涌向韩绍德,将韩绍德包裹起来,一时间,千哀万嚎。
韩绍德提剑去挡,剑锋斩过。
这场面在虽在夏尤清和贺封年意料之中,却还是让夏尤清忍不住怒道:“韩绍德,三年前你仗着你韩家有些声望,撺掇着镇上人杀了班卉和林落,这三年里,连班家的人都不放过!”
一旁的班卉和林落见这一场景,也都明白了,面前的人才是杀死自己和家人的真凶,恨意瞬间涌来,涌得双眼发红。
班卉道:“是你!”
说完,也不顾周遭的烈火,拼了命地想要立马杀掉面前的人,为自己,为朋友,为家人报这血海深仇。
林落亦是,先前生出的红绳因着烈火烧断了,反噬到了他,此刻也顾不上了什么,又从手腕上重新催发出新的红绳,如一条条毒蛇般缠上韩绍德的脖颈。
刚才还奋力抵抗着众亡魂的韩绍德,直觉喉咙被人狠狠扼住,脸涨成了猪肝的颜色,用尽力气从喉咙中泄出几个字。
“不......是我......”
贺封年只当他还是狡辩,不知悔改,冷眼看着。
夏尤清听他这话,亦不相信,但隐隐约约间,又觉得这事还有些不对劲。
韩绍德真的有那个能力,在班家其他人的眼下一个个地杀掉班家人吗?
夏尤清有些不确定,她不清楚班家人和韩绍德的真正实力,也不清楚除了韩绍德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人参与进来。
就在夏尤清思考时,她突然觉得胸口有些憋闷,还以为是因为几人仍处在火海之中的原因。夏尤清觉得眼前有些发昏时,才恍然惊醒。
不对!
夏尤清朝着林落大喊:“林落!先放开他!”
林落置若罔闻,急得夏尤清又对班卉喊道:“班卉!现在还不能杀了他,他不是害死班家众人的凶手!”
韩绍德终于得了解放,趴在地上,忍不住地咳嗽,几乎要咳出血来,断断续续地道:“是我......带头杀的班卉和林落......但也是他们该死......”
“但班家人不是我杀的......我仅仅是将他们的亡魂封在灵石中。”
“他们的死......班卉......你真的不知道吗?”
这一番话,简直就要将这局势反转。
“你什么意思?”夏尤清道。
“哈哈哈哈哈哈......我早就说这两人被邪祟附身,许芫这蠢货还不信。”他抬头,口中还有血没吐出来,疯了般笑着道。
“不然,为什么在班卉和林落死后,班家的人也陆陆续续地死去了,分明就是她杀的。”韩绍德道。
夏尤清道:“你亲眼所见?”
韩绍德道:“这事何须亲眼所见,班家向来与人交好,怎么偏偏在这三年出事?!”
夏尤清道:“噬魂魇。”
“什么?”韩绍德怔住了。
贺封年从没听过这一个名字,顾名思义,是个食人魂魄的鬼祟。
夏尤清道:“噬魂魇转食人充满负面情绪的魂魄,若人生前包含恨意,则其魂魄对噬魂魇来说更加美味。”
“在你带领镇上众人杀了班卉和林落后,班家人因阻止无果,再次痛失爱女后,恨意自然日益增长,对噬魂魇来说美味至极。此鬼祟附身能力极强,但只能附身生前恨意难消的躯体,附身后,状态虽与常人无异,但恨意会被越放越大,直到将自身精元耗尽,不治而死。而你所说的亡魂,无非是噬魂魇食完魂魄后,剩下的魂魄碎片,并没有完整的记忆与思想。”
一番解释,让韩绍德浑身发冷,他听说过噬魂魇,也知夏尤清并不是在胡邹,但正因如此,他才感觉到更加可怕。
贺封年突然开口:“师姐,那......现在这噬魂魇在哪里呢?”
韩绍德心头重重一击,脚下发软,心头冒出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正要拔腿跑出门,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听了许多年的声音。
“在这儿。”
夏尤清和贺封年亦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朝着声音源头看去。
一个身影从角落处缓缓走出来,来人耳边那两缕细辫在火光中晃荡。
“许芫!”韩绍德喊道。
许芫看也不看他,像一点也不认识此人一般。夏尤清看着样子,心中大喊不妙。这噬魂魇估计是食用了大量的魂魄,修为大大地提升,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噬魂魇。
“师姐,这该怎么办?”贺封年问道。
夏尤清沉默不语,目前各种古籍中记载的对付噬魂魇的方法,只有杀了噬魂魇附身之人,令其无处遁形。
早先修士认为,被噬魂魇附身之人,若不采取举措,迟早会被噬魂魇吸食魂魄而死,与其让噬魂魇增长功力,再去残害下一人,还不如直接杀死附身之人,趁噬魂魇还未得逞时,将其斩杀。
这一番权衡利弊倒是理智,这么多年来也没人找出别的方法,索性就这样做了。
可眼下,夏尤清不想这样做,她察觉到,许芫的魂魄尚且完整,只是身体暂由噬魂魇接管,失去了意识罢了。
或许还有别的方法。
被噬魂魇掌管了意识的许芫,见夏尤清愣神,双眼一眯,直奔夏尤清,抬手就要去抓夏尤清的右手腕。
这是它要换宿主的方式,一旦手腕被噬魂魇的指甲抓破,噬魂魇便会趁虚而入,钻入血液中。
噬魂魇的嗅觉灵敏,能清楚地嗅出魂魄的强度和其中蕴含的恨意程度,以此来挑选更合适的宿主。
夏尤清转身躲过,她不可能让眼前这只噬魂魇得逞,若是个凡人,噬魂魇所能发出的攻击确实有限,若被附身的是个修士,便能灵活调用该修士的功力。
随着噬魂魇的攻势越来越猛烈,夏尤清也不再拘束着,避开许芫的要害进攻,试图使她的行动迟缓。
旁边的韩绍德自然也在家中读过关于噬魂魇的书籍,对对付它的方法也心知肚明,见夏尤清沉默,以为是她动了杀人除祟的想法。
韩绍德心中大慌,立马叫道:“别杀她!”
夏尤清看他一眼,立马将注意力放回到面前的噬魂魇上,在攻势的间隙喊道:“韩绍德!你口口声声说三年前班卉和林落被妖邪附身,带头杀了他们,但他们被妖邪附身一事纯属子虚乌有!”
“现在,面前的人可是实打实地被噬魂魇附身!”
韩绍德被这话说的浑身都僵住了,从前反驳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握着剑柄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夏尤清接着说道:“你因为一己之私,在不清楚原由的情况下贸然处置,可曾想过班卉和林落的感受,可曾想过在意他们的人的感受!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不觉得疼!”
“班家人的死你不是真凶,但你是帮凶,若不是你,他们怎会落到这种境地!”
“你真该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
夏尤清接二连三的训斥一道道地攻破了韩绍德的心理防线,以死谢罪这四个字伴随着周遭的嘶吼声疯狂地冲击着韩绍德的大脑。韩绍德浑身颤抖着,剧烈的痛楚从脑海中传来。
噬魂魇接二连三地攻击没有任何进展,反而被夏尤清的攻击步步紧逼,行动受限。转头一看,旁边死死咬着牙的韩绍德,立马转了攻势,不再与夏尤清纠缠。
夏尤清自然知道它的意图,韩绍德此刻心神不稳,也是个修士,虽然修为与夏尤清不相上下,但对噬魂魇来说也足够了。
噬魂魇显出三公分的长指甲,去抓韩绍德的手腕。
这噬魂魇附身在许芫身上就够难对付的了,若附身在韩绍德身上,更加棘手了。
大不了直接将人杀了。
夏尤清眯了眯眼,这个念头突然从脑海中冒出来。
谁料,这噬魂魇正要抓了韩绍德手腕时,趁着夏尤清放松警惕,竟又转了攻势,仍朝着夏尤清抓去!
手腕上瞬间传来火辣辣的痛,赫然出现了三道血淋淋的抓痕,皮肉外翻,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渗进了那长长的指甲。
糟了!
上当了!
失去意识前,眼前是噬魂魇那轻蔑的眼神,贺丰朝她跑来的身影以及那张慌乱的脸。
夏尤清!
周遭乱哄哄的,一声唤着她名字的呼声在嘈杂的声音中倒有些明显,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归于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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