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

　　陈晨知道，周云宁打心底喜欢演员这个职业。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一直呆在这儿呢？公司博弈，这个概念对她来说，太过笼统了。

　　她要弄清楚，因为那是他身上剩下的一半脓疮。

　　陈晨捏着手机，进了房间。

　　她的心跳的有点快。

　　手机没有上锁，一滑动就开了，陈晨灵活的手指忽然停在屏幕上空，睫毛抖了抖。

　　他的手机壁纸是她送来的那两条斗鱼。

　　头对头，隔着一壁玻璃快活的吐泡泡。

　　陈晨看着看着，忽然笑了，笑着笑又有那么一点鼻酸。

　　但她的动作并没有停因此停下来。

　　生日宴过后，宋灵给她打过一通电话，她说:陈晨，我放弃了。喜欢不是要回应，不是以爱之名绑架。

　　她问:“那是什么？”

　　厨房的们推拉门忽然被拉响。

　　陈晨没有再想下去。

　　其实很好查，他手机上娱乐性质的软件很少。她知道，迄今为止全平台都沦陷了，他很少看手机。

　　从前那么热爱生活的一个人……

　　陈晨打开通讯录。

　　通讯录除了她的号码，就只有一个人。

　　她刚掏出手机，打开照相机，慌乱的对着他手机拍了一下。

　　刚拍完，门就从外头推开了。

　　陈晨动作小心的暗灭手机，悄悄塞在旁边的枕头里，略带慌张的转过头。

　　“在房间里干什么，怎么也不开灯？”

　　说着，他把灯打开了。

　　陈晨僵硬的扯了个笑。

　　他走过来，忽然冲她伸手，清晰的掌纹。

　　想到在博奥，他还她身份证那次，只看到他一半事业线和一半爱情线。

　　他的事业线很长……

　　“唔？”她抬头。

　　“活干完了，怎么老板想赖账？”抬头，看他稀碎发丝下那双倦怠含笑的眼睛。

　　陈晨也笑了，把口袋里的糖掏出来放在他的手心里，挡住了跟事业线一样长的爱情线。

　　“没有工资，只有这个。”

　　周云宁像是不满意，皱了皱眉头:“才三颗。”

　　陈晨笑着说:“最近都没怎么去小卖部，以后补给你。”

　　他这才饶过她，剥了一颗放进嘴里，薄荷凉凉的味道一下在口腔弥散开来，他倒吸了一口气。

　　陈晨问:“有那么凉吗？”

　　他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要尝尝吗？”

　　语气淡淡的，好像那天晚上，在水泥小道上，他喊住她，问她明天能不能带一点薄荷糖去他家。

　　又是……薄荷糖……

　　陈晨看着他的脸。

　　窗帘拉着，只离了一点缝，一点光线从这条缝里射进来，折射到窗子对面衣柜自带的那面穿衣镜子上，又折射回来，横在他们身体之间。

　　叫他们刚好能看清彼此的脸。

　　同样被光裹着，好像被净水洗涤过的两个纯洁的婴孩。

　　周云宁忽然凑近，把这点光线彻底挡住。

　　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指腹一点凉。

　　陈晨仰着脸，觉得灵魂都在颤抖。

　　他的气息撒在她的脸上，有一点热。

　　还带着一点柑橘的涩香。

　　陈晨并没有移开视线。

　　他说:“可以吻你吗？”

　　他的睫毛长长的，好像蹁跹的蝴蝶。

　　陈晨踮脚，吻住了那只蝴蝶。

　　不记得后来是怎么失控了。

　　好像是从她吻完他的眼睛，脚落地开始，他忽然圈着她的腰，又把她的脚抬离地面。

　　陈晨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他已经睁开了眼睛，屋里太黑，他的轮廓，他的眼睛已经彻底看不清了。

　　只感觉小腹紧贴着他的。

　　然后他的发丝一点一点戳在她的眼皮上，唇被盖住。

　　嗡——————

　　周云宁在吻她！

　　脑海所有的东西瞬间清空，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碰了一下她的唇，并没有就此离开。又贴了第二下，第三下。

　　陈晨觉得自己要站不稳了，下意识的想找一个支撑点。

　　但离的最近的就只有她，两只手隔着布料碰触到他的腰，体温一点点漫出来，像被热水烫到，猛的缩回了手。

　　他却忽然伸手，把她的手又放了上去，捏住她的后颈，狠狠吻了上去。
　　那瞬间脑海真的空白，是后来，想起来，觉得接吻真的是种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把距离拉近，把烦恼消除，可以把两个人变成一个人。

　　再后来，他们就滚到床上。

　　周云宁压在她的身上，从她的额头一直吻到唇角。

　　又从唇角吻到她的唇峰，用舌头去舔她上唇那个小小的唇珠。

　　舔够了，唇瓣一点一点压上来，再把她嘴巴撬开。吻的更紧了，她慢慢适应，也试探着伸出舌头。

　　那一瞬间，他停了，又忽然缠绕上来，他吻的更紧，几乎要把口里的气都掠夺走。

　　陈晨不会换气，用手肘撑着他的胸膛往外推。

　　嘴唇分开“啵”的一声。

　　他不肯从她身上下来，缱绻的眼睛裹着一层淡淡的欲光，从她的唇一路移到她的眼睛上。

　　“不会换气么？”

　　陈晨眼睫垂了垂，半是害羞半是无措的点了点的头。

　　他抬起她的下巴，低声说:“我教你……”

　　“唔”

　　又吻了上来，这次很轻，两片唇瓣轻轻贴了上来，一点一点的吮吸着她的，亲够了，舌尖就撬开她的唇瓣，一点一点深入……

　　陈晨不自觉伸手圈住他的脖颈，把他的脑袋往下压。

　　她无意识的轻喘，欲望的火光里，她直觉的，再多一点，再多一点什么就好了……

　　仰着脖子，忽然叫他:“周云宁。”

　　他的唇听到这声急切的周云宁，整个人狠狠一怔，唇瓣停在她锁骨那一个小小的窝，不动了，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声。

　　陈晨又叫了他一声。

　　他的唇仍然贴着哪儿，有点发抖，但还是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他从她的身上起来，躺在一边儿。

　　陈晨侧过身，背对着他，听着他慢慢和缓下来的鼻息，眼泪无声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把被子盖在她的身上，手指勾着她，慢慢的，陈晨就睡着了。

　　*

　　再醒来，天已经彻底黑了，陈晨坐在床上，四下看了看，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扭头，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那些记忆，连着羞耻和难堪一道灌进脑袋里。

　　听到外头的动静，忽然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下床，躲进了去卫生间。

　　站了一会儿，把水龙头打开，冷水打在脸上，那点热连着焦灼难堪也降下去了一点。

　　怎么会……

　　她的眼眶红了，涌出一点眼泪。

　　看到他手机壁纸忘形了，以为他对她也是有感觉的……

　　她不断的用冷水扑脸，过了会儿才伸手去拿毛巾擦脸。

　　擦着擦着，忽然有个什么东西从她的领口掉了出来。

　　她放毛巾的动作一顿，低头。

　　是个项链。

　　四瓣白色宝石做的素色小花，嵌两片绿色宝石做的叶子。

　　是玉兰。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站在她身后。他比她高，透过镜子跟她对视。

　　陈晨憋着眼泪:

　　“什么时候给我戴上的？”

　　“你睡着的时候。”

　　他的手叠在她捏坠子的手上，吻了吻她的耳尖。

　　陈晨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和柑橘香。

　　“是玉兰。”

　　他“嗯”了一声，低声问:“还喜欢吗？”

　　陈晨忽然有一点鼻酸，原来他一直……

　　是喜欢她的。

　　陈晨垂头，怕他看到她眼底的情绪，忍着哭腔说:

　　“我很喜欢。”

　　他把她的身体转过来，抬起她的脸:“喜欢怎么还这么难过？”

　　他的头顶是大亮的白炽灯，他的面庞在灯下不知道怎么反倒显得有点模糊。

　　等脸颊湿了，才知道，是她的眼泪把他在她眼中的面庞打湿了。

　　陈晨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抱他，把脸也埋进他的怀里，她哭着说:“这灯太晃眼睛了。”

　　他笑了一声，没有拆穿她，反而顺着她说:“明天拆了，换个不亮的。”

　　陈晨听他说完，又破涕为笑。

　　笑完，眼泪就更忍不住了，这一段时间的所有的别样情绪在这一刻在脑里翻江倒海。

　　周云宁轻拍她的肩，

　　那么委屈吗？

　　他喉结滚了滚。

　　这段时间一直在胡乱的想，肯定委屈 ，说不定常常偷偷躲在家哭……

　　抬头看向洗手台上的菱形镜。

　　他扯了扯唇角，不知道怎么也笑的有一点难过。

　　周云宁的手一直轻拍她的背，见她情绪安定下来，才半哄半诱的开口:“洗把脸好不好，我点的外卖，吃点再回去。”

　　陈晨听到回去，猛的想起来，天已经黑了。

　　这才直起身，眼睛红红的不好意思去看他。

　　周云宁笑了笑，转身出去了，给她留出空间。

　　*

　　他点的日料。

　　刺身，寿司摆了一桌。

　　陈晨从卫生间出来，眼睛还有一点红，不太好意思去看他，只是把注意力放在这满满的一桌食物:“点这么多，怎么吃的完！”

　　他笑了笑，起身牵着她的手，让她在地毯上坐下来。

　　碗筷已经摆好，他夹了一块三文鱼放在她碗里。

　　陈晨扭头，对上他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

　　周云宁好像在说，这不是有个能吃的在这。

　　陈晨顿时大囧。

　　刺身拼盘很对味道，寿司也不错，陈晨吃的高兴，甚至还喝了两杯清酒。

　　她酒量不好，啤的一杯就醉。

　　清酒度数虽然不高，但两杯下去，有那么一点点的眩晕感。

　　周云宁也喝了几杯，见她趴在桌上。

　　弓身凑过去:“不舒服吗？”

　　陈晨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转头看他。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就在周云宁后边的沙发旁边。

　　黄黄的，暖暖的，暗暗的，把他瓷白的五官，也照的有点温暖。

　　陈晨看着他，怎么都移不开眼。她的眼睛不知道因为醉酒，还是这灯光，还是因为灯下的这个人，变的亮晶晶的。

　　“周云宁，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欢你呀。”

　　像是在心里憋了好久的话，乍然说出来，还带着那么一点小心和百转千回的心酸。

　　她说完，不好意思似的自顾自的笑起来，过了一会儿，捏着挂坠:“没有想到，你也会……”

　　她笑的有点傻，又带了一点泪光:“也会喜欢我……”

　　她说完这句，翕动的唇角慢慢合拢，她醉了过去。

　　周云宁看了她一会儿，手机响了一声，他回了个信息。

　　手机放下，酒杯推开，把手臂放在茶几上，就像第一次偷吻她的那次。

　　他指节弯着，轻轻替她揩去脸上滚落的泪珠。

　　他的眼睛不知道怎么也变得黑漆漆，亮晶晶的，很轻的声音:“以为不吻你，不继续下去就是不喜欢你吗？傻子。”

　　说完，他探身，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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