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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的名字
魏邈云往南,狸奴往北,菡萏与车夫分别是东西,四人很快分头行动。
魏邈云故意慢悠悠在人群中慢悠悠走着,好像在逛街,但其实也无人注意到她,大家神色都带点淡淡的绝望,但是没有人戳破之前,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还是蛮祥和的。
如同一张薄薄的纸,一旦有人用锋刃破开,才发现反面早已晦暗无光,全是心灰意冷。
她之所以选南向,是因为这是他们进城的方向,这个方向的山峦多且密,山路纵横杂乱,但也确实是最有可能逃生的地方。其他方向虽然是平地,但已然被厚重的雪覆盖,难以走动,山路上的雪堆积久了能落下一大片,虽然险要但最能找到生路。
她的节奏如同滑动变阻器一样,时慢时快,切换自如。
终于来到了城墙边,她难以靠近——官兵仍然□□在城门前,审视的目光落在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身上。
她未曾戴着斗笠,显眼的容貌一眼就被锁定。
“那个,你!对就是你,在这磨磨蹭蹭、鬼鬼祟祟干什么?”一个瘦弱的,和她身量相近的官兵忽然指着她道。
她抬起头,眼泪恰好落到地上,融在雪地里砸出一个小坑,一个趔趄:“官爷,官爷帮我找找一个簪子好不好?”声音带了些哭腔,盈盈泪光激起人心底的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我娘临终前给我的,我进城的时候不小心丢了,应该是掉在这里的。”
小官兵年纪不大,未曾娶妻,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姑娘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哪里受得了,连忙道:“好好好,我帮你找。你不要哭了,离这里远一点。”
魏邈云吸气委屈道:“我好像记得大概,你要是不放心就跟着我吧。”
她循循引着他走到隐蔽的地方,趁着周围没有人利落给了他一记手刀,冷声道:“得罪了。”
官兵还未来得及开口就顺从地倒在地上。
冬日他穿得很厚,她只扒掉了他的外套外裤还有标志性的帽子,穿戴过程中冻得她龇牙咧嘴。
一切收拾妥当后,她顶上了他之前的位置。
“喂,平安,去了那么久干啥呢?来来来,你帮我顶几个时辰,今天晚上你伙食我包了!”
魏邈云害怕露出马脚,轻轻点了点头。
精壮的男人爽朗地拍了拍她的肩,她一瞬间变得僵硬。
“咋地兄弟碰不得啊?小气。”男人嘟囔了一句,又自洽地忽略了方才被魏邈云力道轻巧地推开,只是觉得这家伙今天真是奇怪,但自己难得解放摸鱼,也没有细想,笑嘻嘻道:“辛苦你了。”
魏邈云正求之不得再待几个时辰呢,天赐良机怎么会放过。
她借着巡逻的缘由细细勘探了一番:今日城外很是平静,没有了前几日狸奴他们所说的风雪呼啸扑上城墙,雪层压实,每个地方厚度都差不多。
她走来走去,心也跳得越来越快:那条路在哪里呢?他们一定有一条暗道,以及刚巧容纳马车大小的门,正向的城门肯定是不能打开,从而打草惊蛇的。
魏邈云抬头看了一眼城墙:看着巍峨高大,每一块砖头砌得严丝密缝,万千个普通的砖头筑成了抵御风雪的墙体。
有雪粒黏在砖缝里面,瞬间成了一道冰粒,摸上去硌手得很。
她微微眯起眼,缓缓巡视过去……
随即停住:
有一处地方的砖头连一丝缝隙也没有,平滑地嵌在墙体里面,雪粒钻不进去,只能在外面显眼地挂着,似乎在哀求请君让入瓮。
她手掌附上去,用了三成力道就可以推动了,砖头听话地往前顺畅滑过去。她心头一滞,停住了动作,砖头又滑到原位。
这里的墙似乎有一处地基故意被垫高了,才能呈自由滑动的效果。
她呼出一口气:就是这里了!
返回原地时,被脱下衣物、身上还盖着她外衣的官兵还未醒来,她正愁着怎么处理这个人,少年清冽的声音忽然传来:“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应该已经找到了吧。”
她转头看到少年抱着手,闲适地朝她走来,不禁讶异他的速度之快:两个人隔了一个城的直线距离,他还能来得如此及时。
狸奴看出了她的疑惑,意气地笑了笑:“你不是知道吗,我会一点轻功的。”
她愣了愣:“你既然有轻功,那还不能翻出这座城吗?”
少年脸色一凝,眼神躲着她的审视,低头道:“还没到那种程度。”
魏邈云淡淡“哦”了一声,也没多问,指了指官兵道:“这个你处理一下,我先走了。”
抱拳作揖:“万分感谢!“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
狸奴蹲下,毫不客气地把盖在他身上的外衣一把夺去,不忒地自言自语:“这姑娘还真是喜欢乱盖外衣……真是,什么人都能盖吗?”
……
魏邈云赶回客栈,以一种卷铺盖要溜之大吉的势头风风火火地收拾行李,其时不时地下楼问掌柜的叫小二的看看自己值钱的东西他们要不要买下。
掌柜无奈道:“姑娘,我们这里又不是当铺。再说,这些东西看起来都挺值钱的,你就这么贱价卖了,不心疼吗?”
她故意鄙视地瞪了他一眼:“这些玩意哪有命重要。还有,别给我银两,我要银票。”
魏邈云小声道:“我今晚可是要逃命的,左右带着这些东西只是累赘,银票拿着轻巧,带着没有压力。”
“您这是什么意思?”掌柜的也是人精,闻言收起了待客的左右逢源。
“哎,掌柜的,看在你这几日招待我们还不错。我实话跟你讲了,我家丫鬟听到了县令今晚子时要从北门右侧大概三十步距离的一条路逃走。我方才也去探了路,确实有几个砖头砌得不结实……”
他听得呼吸都重了几分,眼里燃起滔滔怒火。
魏邈云边说着边端详他的神色:这几日她也观察了掌柜的嘴巴挺大,而且也颇有江湖义气,自然地和旅客打成一片,看他深信不疑的模样,想必也猜到了昏庸无道的县令根本不靠谱,自然对她的话顺承应下——毕竟她骗他们也没有好处。
她意味深长地在他感激又恼恨的目光下上了楼。
……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在绝对的天灾人祸推动下,乍现的新消息如同病毒一般席卷了全城,一时间人人自危。
四人俱已经回到了客栈,见房内似被洗劫一空,目瞪口呆,而魏邈云淡定让他们好好休息,储存体力。
菡萏不解道:“小姐,我们现如今知道了那条出城的道路,为何不现在就走。何必等到晚上他们一齐动身,到时候人多且杂,反而不好走了。”
“现如今大家尽管已经知道了,但仍然迫于官威不敢去试。如果我们四人忽然消失,反倒是那个县令可以倒打我们一耙,再散出消息说我们自寻死路亦或是其他什么,平息民众怒火再独自一人离开,到时候谁都走不了了。”
“所以我们不是不走,而是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走。”
魏邈云说完后,似疲倦地耷拉着眼睛,道:“我也困了,你们好生休息,”
菡萏和车夫似懂非懂地离开了,她正要关门,见少年仍杵在门口不动,皱眉道:“你呢?还不走?”
狸奴幽深的眼睛看了她一眼,乖巧退出门,低声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到时候万一我们走丢了我去哪里找你。”
魏邈云这才想起来这茬,菡萏和车夫平常只叫她“小姐小姐”,看起来她身份不凡,真名异常神秘。
“魏邈云。”她微微颔首道。
“邈远的邈,云彩的云。”
他笑,虎牙若隐若现地露了出来,好像刚长出幼齿的小兽:“好听。很符合你的气质。”一顿:“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哪里”这个词其实很有歧义,不知道是指代时间还是地点,亦或是两者都有。魏邈云没时间纠结这个,她还有事情要做。原先她还怀疑狸奴是某个人,后面觉得两者差异也太过于大:徐朔一向阴晴不定,哪有面前的少年脾气好,如果他真的装得出来这样的脾气,倒是令魏邈云又对他极大的改观了。
况且徐朔深陷各类繁杂事务中,致力于构建自己的权力体系,拉拢人才,又要隐蔽野心,装得一副醉心人间的潇洒红尘客样。哪里有这个闲心扮作一个身世凄惨的少年?
也许只是她想得太多了。
“是吗?”她笑:“以后不必听他人说,你可以亲口叫我的名字。”
少年一怔,弯起的笑眼渐渐平润,藏住了眼底忽生的悸动。
“好啊。”
……
子时还差一刻。
县令的大手盖在冰块头上,轻轻一推。
奇怪,明明许久没有推动过,应该会有种冻结的阻力的,但今日的异常平滑,不过他也没有想太多。
在隐秘的角落,一块又一块转头很快被卸下,面前的墙体空着的部分刚好可以容纳一辆等身的马车通过。
今夜值当好时候,无风也无雪,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不过四五辆马车,通过这个地方也只是几分钟的事情。
他刚踩着马鞍上了马车,就听见后面传来波涛似的脚步声,在大地上带着震动,激得雪花屑乱飘在空中。
他大骇:“哪……哪来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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