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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州江氏
谢亭曈仍在宽慰关玄度:“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年之事虽然凶险,但也让我们察觉到了抱元宗的狼子野心,如今方能有备无患。现在我也好好地回来了,这样想来,可不就是‘幸好’?”
但关玄度依旧皱着眉,凝着化不开的沉郁,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看着关玄度仍未放松的神情,谢亭曈只好使出了绝招。
他坐近了些,凑到关玄度面前,软声道:“哥哥,笑一笑嘛。”
他试探性地抬起手,见关玄度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大着胆子,指尖轻轻落在关玄度眉间,缓缓地抚平。
关玄度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谢亭曈,看着他纤长的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看着他眼底映着灯火的微光和自己的身影。
那般澄澈,那般鲜活。
良久,他低低叹了口气,缓缓抬起手,温热的掌心覆上了谢亭曈还停留在自己眉间的手,将他微凉的指尖裹在了掌心。
两人都怀着自己的心思,贪恋着对方的温度,谁也没有先抽回手。
就这么保持着牵手的姿势,谢亭曈道:“师兄以后可不准再因为这事钻牛角尖了。”
关玄度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手,低低应了一声:“嗯。”
谢亭曈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才对嘛。”
揭过此事,谢亭曈话锋一转,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定安城那边怎么办?”
关玄度:“宁易之不会到场。至于其他人,即使知道了你的身份也不敢置喙。你安心备赛便是,一切有我。”
谢亭曈:“那宁易之的事,后面打算怎么处理?”
关玄度:“等仙门大比之后,与师姐师兄商议后再行动。”
至此,谢亭曈心中悬着的那些疑问,大多都得到了答案,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那个在他醒来后,从睁开眼开始便一直萦绕心头,却始终得不到答案的疑问。
关玄度的白发究竟是因为什么?
修行之人,肉身与神魂随着修为精进愈发坚韧,寻常情况下绝不会轻易改变。虽说可以用术法刻意改换,但关玄度素来不在意这些外在修饰。
除此之外,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大多是修行上出了岔子,或是损耗了寿命修为。
这事情可大可小,往轻了说,或许慢慢调养就能恢复;往重了说,则有可能从此断了修行前路。
谢亭曈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关玄度的白发。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是他不愿想的结果。
他知道师兄和几位同门这些年来艰难,想到这些不易,想到这些事情其实可以不用发生,便更痛恨宁易之,更伤心那些失去的岁月,那些他错过的、无从追回的时间。
关玄度察觉了他的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谢亭曈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勉强扯出个浅笑:“没什么。”
刚醒来时,谢亭曈就已经问过关玄度。当时关玄度说是修行上出了点小问题,已经不妨事了。
如果真是不妨事,那倒好了,他便能彻底放下心来;如果那“小问题”是借口,是关玄度编来瞒他的,现在再问,师兄定然还是不肯说实话。
他又想起关玄度当时回避的姿态,池鹤月避而不谈的模样。
如果真是小问题,为什么不直说呢?
谢亭曈心里打定了主意,还是得自己去查。
不过后面仙门大比不知道要耗多少时日,还要提防抱元宗的小动作。几个知道内情的人全在点苍山中,眼下也没什么别的头绪。
看来这事还得等到回了点苍山后再说。
本来是打算回来修炼,没成想从秘境出来这半日听了这么多的消息,一堆事像乱线似的绕在心里。
看了看外面天色,算算时辰,也快到用饭的时候了。反正也静不下心,谢亭曈索性站起身,叫了伙计上来吩咐了几样餐食。
虽然两人都已辟谷,不过谢亭曈喜欢这份人间烟火气,说这是体味红尘。关玄度不好口腹之欲,但他纵着谢亭曈,只要谢亭曈想,也会陪着一起。
用完餐食,收拾妥当后,谢亭曈便调息开始修炼。关玄度等他气息平稳,才悄然转身,无声无息地退出了房间。
——
翌日,晨光熹微中,众人再次登上了灵舟。
琢城的轮廓在下方逐渐缩小,最终隐于云雾之中。灵舟调转方向,向着定安城方向而去。
定安城位于中州。中州虽幅员不及其他八州辽阔,却是九州真正的心脏,中心枢纽之处,玉京亦坐落于此。
人皇应天帝坐镇于皇都玉京之中,统管凡尘俗世,并不参与修真界中的争斗,保持着绝对的中立。
应天帝重视律法,其下辖的昭明府总府亦在玉京。若有修士藐视律法,欺压凡人,可不管你出身哪门哪派,昭明府只管按律处置。
也曾有过自诩不凡的狂妄修士妄图挑战人皇权威。只是即便不谈人皇本身修为深不可测,人皇天下归心,只那份气运便是天运所钟,对她出手跟自断前路无疑。以至于玉京和中州堪称九州最为安定的地方。
也正因这份安定与中立,中州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天下万物的交汇之所。
天下奇物,寰宇万珍,皆有可能在这里寻得踪迹。若说四海楼得不到消息的物件,在中州的市面上也寻不到半点风声,那普天之下恐怕也难寻觅其踪了。
也正因这份特殊,中州没有仙家门派驻守,境内严禁任何灵舟、飞剑等飞行法器通行,以免惊扰凡俗。
因此,当点苍山的灵舟到了中州边界时,便降落在了专设的空港之中,几人改为步行前往。
通过了昭明府的核验,离最近的卫城尚有一段距离。
几人顺着官道前行,行至卫城城门前时,却见前方人声喧扰,最前头站着位身着云锦暗纹华袍,气质尊贵的公子,他面容俊朗,眉眼间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仪。
他负手而立,身后的一面玄底金边的端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几人不欲引人注意,皆敛了气息混在人群中,只等着进城。
卫夕照嚯了一声:“这阵仗,这是要做什么?”
霍慈多看了几眼那面旗帜:“端字旗,这应该是端王吧?看着像在等人。”
“端王?是谁?”谢亭曈对这四百年间涌现的人物一无所知。
霍慈解释道:“按照血缘关系来说,端王是应天帝的表弟。他素有贤名,近年来深得应天帝信重,在昭明府中也有任职,代表昭明府出席了不少修真界的大典。”
谢亭曈:“他也会参加这次仙门大比?”
“不会。”沈梦书接话道,“仙门大比有年龄限制,端王早已过了参赛年岁。况且大比虽然是两方合办,但毕竟是仙门之间的竞争,昭明府为保持绝对中立,即便有特殊受邀,他们也不会派太核心的人去参赛,以免引来非议。”
正说着,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身上雕刻着流动的水波纹路,其间游弋着一尾灵鲤。驾车的是一名女子,笑容明媚,看着极为飒爽。
霍慈看着马车经过,恍然大悟道:“‘江波映月’,难怪!”
卫夕照探了过来:“什么什么?”
霍慈:“你看那马车上的水纹和灵鲤,那灵鲤名为‘映月,’,再与水纹相合,不正是‘江波映月’?这是流州江氏的家纹!”
沈梦书补充道:“流州江氏的江绮,和端王有婚约。”
仿佛为了印证几人的猜测,那驾车的女子利落地勒住缰绳,马车稳稳停在仪仗队前。
端王早已迎上前去,江绮跃下车辕,笑吟吟地望向端王:“殿下这般兴师动众,莫不是专程在此迎接我?”
端王脸上浮现出真切的笑意,两人说过几句话,江绮挑起车帘,车内出来一男一女两名修士。
这两人皆身着绣有流水暗纹的湖色法袍,女修头戴轻纱斗笠,难以窥见其容;男修则手执一柄玉骨扇,眉眼含情,一派风流倜傥。
江绮介绍道:“这就是我族中的那对双生子,姐姐江青雪,弟弟江防秋。”她特意指了指江青雪,“青雪怕生,你别介意。”
端王并不在意,温和道:“无妨,各人有各人的习惯。”两方照常见礼后,便一道往卫城里走。
卫夕照越想越不对劲:“端王是昭明府的人,江氏那几位也显然是修士。既然这样,端王和江绮结为道侣,难道不算偏帮仙门,有违中立?其他宗门没有意见?”
沈梦书:“江氏情况特殊。他们虽是流州大族,族中子弟亦多修行,却不算仙家门派。江氏管着九州凡间近半的水上航路,漕运贸易,更像是世代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她继续道:“端王和江绮结为道侣,在旁人看来,可能更像是应天帝的两个臣子间有了婚配吧,跟修真界的立场半点不沾边。况且修真界中几乎人人都有宗派师门,总不能因此不许昭明府的人寻道侣。
“应天帝的意志就是昭明府的意志,只要应天帝在,昭明府若真有人生出了什么心思,不用修真界说什么,应天帝自己就会肃清门户。”
说完,她无奈地看了卫夕照一眼:“你呀,也别整天只知道修炼了,多少也了解了解这些事情,免得闹了笑话。”
“我错了我错了。”卫夕照讨饶道,“大比回去了我就认真了解!”
她举起手指作发誓状:“一定!”
她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惹得几人都笑了起来。一行人说说笑笑,随着行人走进了卫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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