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年夜饭
“来端菜!”
随着奶奶的一声招呼,一群人涌进厨房,又被挨个赶走。
“没叫你们,去堂屋帮忙!”
这边过年有祭祖的习惯,早就搬开的大方桌子,洗干净的精致瓷器酒盏,整整齐齐摆在桌边两侧,一张桌子两条长凳,一双筷子一杯酒一碗饭。
祭拜先人的饭食看上去像是褪了一层颜色,写过名字的黄纸包袱在铁盆中燃烧,带起一阵翻腾的黑灰色烟灰。
轻飘飘的打着旋上升,依依不舍的打着旋降落。
在每个人的头顶身上停留。
像是裹挟着灵魂的风,当真来吃这一趟一年一度的家宴。
水酒被集成一杯,泼在两侧的墙上,菜碗被摆上供台,直到烛火香灰彻底燃尽。
只有祭祖才会被拿出来的长条凳收起,四方的桌子撑起隐藏在下方的半圆,拼成一个团团圆圆的大圆桌。
空气中还有未散尽的香火味,气氛却不算凝滞。
祈求先人保佑是件好事,就像是地府也放假,让家人团圆,隔着阴阳吃上一顿热乎的团圆饭。
就像那曾经说服李昕桐的最后一句话。
不管怎么样,饭总是要吃,日子总是要过,都是经历,不是对错。
说是年夜饭,但在下午三四点左右就开场,最中间的是条很大的红烧鱼,寓意年年有余。
其余更是满满一大桌,尤其是过两人亲手做出来的圆子得到了全场表扬。
圆子只是简单的水煮,远没有刚出锅时来得美味。
但大家都吃得满意。
小辈不知不觉接过了长辈的仪式感,在自己生活的日子里学着当大人,也确实做得有模有样。
哪怕是个两口吃下的圆子也值得称赞。
家里年夜饭没什么表演节目的习惯,最多也就端着饮料挨个敬上一杯,嘴甜的说两句吉祥话,害羞的被打趣两句也会放过。
其他没什么讲究,唯独就两个规矩。
一是碗里要留饭,剩一口寓意来年有余,二是针对家里还能长个子的小辈,端着碗的唱跳环节。
字面意义上的“唱跳”。
李昕桐饶有兴致看着自己唯一的弟,端着没吃完的饭碗被赶到大门边,满脸不情愿但自己也很想笑的开始边跳边念。
“大门爷,大门娘,我跟大门一样长。”
老家的层高可不是城市小房子能比的,三米多是基础配置,大门作为门面,更是双开且高。
吃年夜饭时门关着,被一桌子人盯着去够门楣的样子,确实有几分尴尬和好笑。
偏偏每年都来这么一出,临了只觉得破罐子破摔,表情十分扭曲。
顾宸枫和李昕桐两人坐在下手,一边扭着身子围观,一边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你以前也这样?”
“是啊,幸好后来有我弟了。”
李昕桐想起了自己还小时被支配的恐惧,以前家里只有她一个,又是这一辈最小的,过年了这群长辈自然可着劲儿折腾她一个。
那会儿这固定环节对她而言约等于噩梦。
好在后来有了个弟,弟能跑会跳了这尴尬活动就有了固定搭子。
等终于熬到大学,弟也到了必须加紧长个子的年纪,她自己才终于躲过一劫,可以安心混进大人堆里围观看戏。
至于还站在门口的端着饭碗炫饭的弟。
呵,不是很在乎他脸皮的死活。
“不过对这活动,那会儿也算是悲喜交加。”
想起了过去,李昕桐的表情有点神奇。
悲是很尴尬,喜是尬完了之后就是最快乐的发红包环节。
没人能拒绝红包的魅力,不论多大年纪,不论有没有收入。
而今年,李昕桐的红包也没人少了她的,不仅如此还能多收一份,顾宸枫给的。
长辈的红包包装朴素,三个小辈一人一份,分量看上去一模一样。
弟弟收了红包,扭曲的表情终于归位,笑眯眯的把红封往兜里揣。
李昕桐回来大半年,重新倒腾院子屋子,再加上村里的吃吃喝喝,以为自己花了很多,结果前段时间一盘算发现存款还有得多。
寻思着今年都是好事儿,也干脆每人都给了些沾沾喜气,挨个儿发了一圈,到亲弟手里就是愉快抹了个零。
老弟一脸不服气,试图嘴炮但说不赢,至于干架,小时候没干过,大了不敢干。
更何况全家站哪边,他还是有点数的。
还是老实选择有就好,不挑。
李昕桐满足他的识货,长辈看了只觉得好笑。
怎么隔了这许多岁也能干起架来。
吃完年夜饭就要开门放鞭炮,比脸盆还大的鞭炮卷在院子里摊开,亲爹去点火,一群人或站在廊下,或坐在沙发上,带着一身吃出来的热乎气,听鞭炮声在院子里噼里啪啦的炸开。
顾宸枫伸手去帮李昕桐捂耳朵,偏偏某人不解风情。
又想看又在嘈杂的轰鸣中吱哇乱叫。
“啊啊啊啊,炸得好快!”
“我们待会儿去放鞭吧,你会不会,这种你敢点不。”
李昕桐以己度人,觉得自己不中顾宸枫也不中。
前段时间刚开始涉猎浪漫纯爱的顾宸枫:“……”
行吧,也不是所有经验都可以借鉴的。
比如鞭炮和烟火是两回事。
然后下一秒被李昕桐熊抱住,亲在了下巴。
怀里人满意的拱了拱,费劲儿把老大一个人圈得紧紧实实。
鞭炮声太大,再大的声音也听不真切,唯独怀里的人触感真实,这一刻顾宸枫觉得李昕桐之前说得对。
拥抱比亲吻还要深情。
家人熟练无视小两口的腻腻歪歪,只有闲下来的弟哼着走过去,哈的走过来,被姐赏了暴栗后老实了,拎着竹枝大扫把去打扫门口的鞭炮渣。
分开的两人也被分配了新任务,熬浆糊贴对联。
对联两人早就准备好了,梯子也是现成的,唯独浆糊,两人没一点招。
好在长辈都在家,学起来也是飞快。
说起来也简单,碗里倒面粉加水化开,嚯嚯成糊糊后在锅里加水,水烧热到微微冒泡,就可以把已经搅和面粉糊糊倒进锅。
再慢慢搅和,时不时加些冷水,成了粘稠的糊糊就可以出锅。
冬天浆糊很快就能放凉,桌子也已经收拾出来,两人袖子一挽,拿起刷子开干。
选好的对联在桌上铺开,刷子刷上一层厚厚的浆糊,看似是个简单活,干多了才知道其中的小诀窍。
边缘位置要多刷,尤其是四个角,不然黏不紧,风吹了没两天就会散开。
中间的位置要少刷,简单带过便是,刷多了不好拿不说,用大劲儿了还容易破。
李昕桐揽走刷浆糊的活儿,一刷刷到底的感觉实在是解压。
顾宸枫已经在门口搭好了梯子,原先对联的位置也已经清理干净,扫去了前一年的浮灰。
手长腿长就是这点好,梯子往中间一放都不带二次挪位的,两边都能贴上。
李昕桐刷好浆糊就来指挥他。
“左边低了,高一点点,啊啊对对对,一点。”
“横幅歪了,往右一些,不要太右,两个指头差不多多,诶!多了,啊对,就这里!”
指挥结束又端着浆糊碗出来,给已经干了的角落补一补,有缝隙的边沿填一填。
被鞭炮吓走的咪咪这会儿也想起了亲爹妈,不再窝在家里长辈的怀里拱拱蹭蹭,跟在忙碌干活的两人脚边绕来绕去,发现没人理,又扬着尾巴尖夹着嗓子朝家里老人咪呜咪呜。
李昕桐不是不想rua猫,只是手上蹭了一手对联上的金粉。
小心没沾上浆糊,结果沾了个更难洗干净的。
顶着这个手自然不敢rua猫,怕这家伙一个娇气生个几千块的小病。
但rua人就不一样了。
故意伸手把金粉最多的地方往顾宸枫鼻尖蹭。
顾宸枫一个没注意,鼻尖就多了抹劣质的亮晶晶。
关键是他手上真沾了不少浆糊,这会儿蹭得又黏又黑,看着脏兮兮,完全没法实施报复。
只能无奈举着两只手,老大一个人试图躲避,又被追得避无可避。
也就是这会儿两人在贴二楼的对联,没人看见才做这种幼稚的蠢事。
看她笑得实在是嚣张,顾宸枫举着手,靠手臂将人捞进怀里,浓密的黑色眼睫微垂,眼瞳清亮。
被揽在怀里的李昕桐心里一突,面对突然暧昧的气氛耳根子爬上一抹淡淡的微红。
这几天家里人多,确实没有正儿八经来个亲亲了。
现在大家都在一楼烤火聊天,二楼就他们两个,阳台的门也关着,站在院子里也看不到屋里,完全是天时地利人和……
还没想完,脸上就是一软。
接着就是面前这人的……猛猛蹭蹭!
李昕桐大惊失色,没想到这人竟如此可恶,男色诱惑所谓哪般,竟是为了……也蹭她一脸金粉!
顾宸枫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恶趣味,但看她得意洋洋站在眼前时就很想这么干,尤其是这会儿,白净的脸上沾了点金粉,因为被突然袭击眼睛瞪得溜圆。
可爱得不行!
而该死胜负欲之后,就是李昕桐试图嚯嚯对联上的金粉,对某人进行二度打击,只可惜还没出手,就被这人一个胳膊肘捞了回来。
李昕桐背靠在人怀里,气哼哼的偏仰着头,和含笑的花脸顾宸枫接了个吻。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