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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山
午时的阳光穿过栾树枝桠,在石阶上洒下细碎光斑。江怀寂松开牵着的手,指尖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他低声说:“到了。”
方才在密林小径中穿行时,两人都专注于脚下的路。此刻停下脚步,池念才发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快,不知是因为爬山,还是因为被他牵了一路。
她微微喘着气抬头,视线猝不及防撞进一片绚烂的秋色——
漫山遍野的栾树挂满了赭红色的果实,像无数个小灯笼在枝头摇曳。饱满的三棱形蒴果层层叠叠,在秋日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将整面山坡染成温暖的橘褐色。
秋风掠过树梢,熟透的果壳发出簌簌轻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秋日的私语。
偶尔有几粒黑色的种子打着旋儿飘落,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最终轻轻落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
空气里浮动着清冽的草木香气,夹杂着泥土和阳光的味道,沁人心脾。
池念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扶住冰凉的栏杆。从这里可以俯瞰整片山谷,层林尽染的秋色在眼前铺展,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山风拂过面颊的清凉。
江怀寂站在她身侧,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看着她被风吹起的发丝,看着她因惊叹而微张的嘴唇,他悄悄举起手机,将这一刻悄悄收藏。
镜头里,她的侧脸在秋阳下泛着柔和的光,长睫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待她回过神转身时,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目光。
“我们拍张合照吧?”她提议道,声音里还带着发现美景的兴奋。
他们并肩靠在栏杆前,背后的栾山栾海在秋日阳光下熠熠生辉。就在快门按下的瞬间,池念忽然侧过身,飞快地在他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江怀寂微微一怔,连握着手机的手指都顿住了。
他低头看向她,只见她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而她也没好到哪里去,耳根早已红透,连脖颈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山风仍在轻轻吹拂,带着落叶的沙沙声。这一刻,漫山秋色都成了背景,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涌动的温情。
日头渐渐升高,山风里开始掺进些许暖意。江怀寂看了眼时间,从背包里取出格纹餐布,在观景台平整处仔细铺开。
餐布是粉白相间的经典款式,与周围的秋色相映成趣。“该用午餐了,休息会儿。”他说着,又从背包里取出准备好的食物。
池念挨着他坐下,看着他像变戏法般从背包里取出各式餐食——
锡纸包裹的三明治还保持着适宜的温度,鲜红的草莓在透明的餐盒里摆得整整齐齐,甚至连酸奶都细心地存放在保温袋里,取出时还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
“你准备得也太周全了。”她拈起一颗草莓送入口中,清甜的汁水立即在舌尖迸溅,让她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眉眼弯成了月牙。
“怕你饿着。”江怀寂递过一瓶温水,拧瓶盖时指节微微发力,动作熟稔得如同重复过千百回。瓶身上凝结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两人坐在柔软的餐布上小憩,池念开始絮絮地说起校园里的趣事。
她说到设计课上被教授盛赞“灵气十足”的作业时,眼睛亮晶晶的;
说到室友煮糊面条时满屋的焦糊味,忍不住笑出声来;
又说到楼下流浪猫新生的三只幼崽,灰扑扑的像团毛线球,她总忍不住偷偷去喂食。
阳光洒在她脸上,连说话时扬起的唇角都泛着细碎金光,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
江怀寂话虽不多,却总能在恰当的时候接上一句。当她说到险些被小猫挠伤时,他低笑:
“下次记得带猫粮,别贸然伸手。”他的声音低沉温和,三言两语间,总能惹得池念笑出声来。
那笑声清亮悦耳,如同檐角风铃被清风拂过,在山谷间轻轻回荡。
望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欢欣,江怀寂放在膝头的手无声收紧。
原本压在心底的秘密,仿佛被这满山秋色与她的笑靥泡软了,化作一缕若有似无的惆怅。
他喉结轻动,终究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何必破坏这难得的好时光,他们来日方长。
餐布上的食物渐渐见底,池念满足地平躺在餐布上,任由温暖的阳光洒满全身。
她打了个小哈欠,嗓音带着慵懒的鼻音:“好舒服啊……”江怀寂正在收拾餐余垃圾,闻言转头看她,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温柔的弧度。
“还要继续登顶吗?”他温声问,“听说山顶能望见远方的湖泊,景色应该更壮观。”
池念连忙摆手,揉着已经发酸的小腿:“不了不了,现在只想瘫着。我们下山吧?”她的声音里带着撒娇的意味,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好。”江怀寂应道,声音里带着纵容。
上山时凭着一股新鲜劲尚能支撑,下山的路却显得格外漫长。
才走下几十级台阶,池念的双腿就开始发颤。石阶因为常年踩踏变得光滑,每迈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脚软得厉害。
她死死攥着登山杖,杖尖叩击石阶发出“笃笃”声响,在寂静的山间格外清晰。
看着旁边陡峭的山坡,心里直打鼓——护栏看着结实,但谁知道能不能真的借力?
江怀寂始终护在她身侧,时而伸手虚扶着她的胳膊。“慢些,踩稳再动。”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可越是往下,池念的脚步越是踉跄。到最后,她几乎是拖着腿在挪动,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咬着牙还想坚持,脚下却猛地一滑。幸亏江怀寂眼疾手快扶住她,登山杖“哐当”一声滚落台阶,在石阶上弹跳了几下,最终静止在下方不远处。
“不行了……”池念泄气地蹲下身,揉着发抖的小腿,声音里带着委屈,“腿软得像煮过头的面条,一点都不听使唤。”
江怀寂在她面前蹲下身,将宽厚的后背留给她:“上来,我背你。”
池念怔了怔,下意识拒绝:“不用不用,我再歇会儿就好……”
“别逞强。”他回眸看她,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这段路滑,摔着了更麻烦。”
池念犹豫片刻,终于轻轻趴上他宽厚的背脊,手臂环住他的脖颈。他的后背稳当可靠,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连呼吸节奏都沉稳得让人心安。
当她贴近时,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混合着山间草木的清新。
“抱紧了。”江怀寂稳步向下走去。池念将脸埋在他颈间,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听着他稳健的脚步声,方才的狼狈渐渐消散。
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踏得扎实,让她完全不用担心会摔倒。
山路在脚下缓缓后退,两侧的树木投下斑驳的影子。有片刻的宁静在两人之间流淌,只有风声和脚步声作伴。
“江怀寂,”她轻声问,声音因为贴着他的后背而显得有些闷,“下次……还来吗?”
他偏头看了眼肩头上的人,唇角微扬。
山风恰好拂过,将他的声音裹着传来,轻如羽絮落在心尖:“你想来,我们就来。”
回到停车场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斜。江怀寂拉开副驾车门,小心扶池念坐进去。
关门前,他抬手替她理了理被山风吹乱的刘海,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鬓角,带来一阵微痒。
他绕回驾驶座,却没有立即发动引擎,反而侧身向她倾来。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变得稠密,带着若有似无的暧昧。
池念心跳骤然加速,以为他要亲吻,不自觉地闭起眼睛,飞快地在他侧脸啄了一下——
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亲完就猛地转过身去,用后脑勺对着他,耳尖红得滴血。
江怀寂明显愣了愣,随即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座椅传来,带着纵容的暖意。
他没有多言,只是伸手为她拉过安全带,“咔嗒”一声扣紧。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指尖不经意掠过她的肩侧。
“笨蛋。”他低声说,尾音缠绕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声音漫不经心,却暗藏着说不尽的温柔。
池念脸颊更烫了,恨不得把自己蜷进座椅里。她只留个通红的耳朵对着他,连耳廓都泛着粉色,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车厢都能听见。
江怀寂终于发动引擎,方向盘在他掌中转得平稳。他目视前方,状似随意地问:“送你去哪儿?”
树影在车窗外飞速倒退,将她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耳根还在发烫,池念心里暗自嘀咕:
这还要问?今天可是周末,除了他的公寓还能去哪?
见她不答,江怀寂像是真没会意,又补了句:“那先送你回学校?”
池念偷瞄他专注开车的侧脸——
方才在山路上明明那般细心体贴,此刻倒装起糊涂来。她憋了半晌,声音细若蚊吟:“去你家。”
江怀寂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窗外掠过的树影在他脸上投下流动的光斑,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然而他随即应得干脆:“好。”嗓音里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像被阳光融化的蜜糖,甜丝丝地漾开在狭小的车厢里。
傍晚的凉风挟着草木清香,从半降的车窗潜入,撩起池念额前的碎发。
车子平稳驶过林荫道,斜阳将树影拉得老长,斑驳地落在江怀寂脸上。
明暗交错的光影将他清晰的下颌线与挺拔的鼻梁勾勒得愈发深刻。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骨节分明,在暮色中显得格外修长。
池念悄悄抬眼,目光不自觉地在他面容流连——
看他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浅影,看他专注路况时的眉峰,心跳又不争气地漏了半拍。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连细微的汗毛都清晰可见。
真好看啊。她在心底偷偷感叹,唇角忍不住上扬,像偷尝了蜜糖的小狐狸,眼底的欢喜满得快要溢出来。
这一刻,连车厢里流动的空气似乎都带着甜味。
“在看什么?”江怀寂忽然出声,视线仍望着前方,嘴角却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他显然早就注意到了她偷偷打量的目光。
池念慌忙移开目光,耳根发烫,胡乱指向窗外:“没、没什么,在看天空……你看那朵云,像不像棉花糖?”
她指着天边一朵被夕阳染成粉色的云朵,声音因为心虚而微微发颤。
江怀寂顺着她指的方向瞥了眼,轻笑道:
“是有些像。不过再甜的棉花糖,也比不上某人刚才偷亲时的甜度。”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调侃,目光依然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
“谁、谁偷亲了!”池念脸颊绯红,声音又急又羞,
“你再乱说,以后……以后就不准你亲我了!”她故作生气地别过脸去,却掩不住嘴角偷偷扬起的弧度。
江怀寂但笑不语,只是稍稍放缓了车速。让树影更久地掠过车窗,也让她有更多时间,凝视他被夕阳染成暖金色的侧脸。
车厢里回荡着轻柔的音乐,和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奏出一曲温柔的晚歌。
池念望着他专注开车的模样,心跳在傍晚的微风里,悄然乱了韵律。
这一刻,连时光都仿佛放慢了脚步,愿意为这份美好多停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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