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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雪余痕·暗潮
白涟强撑着站起身,踉跄着先扑向大师兄,指尖搭上他腕脉——脉息细若游丝,但终究是稳住了。
她长长吐出一口提着的气,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指尖一直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上她的肩头,力道沉稳。柳照歌的声音压得极低,响在耳侧:“别急着运转真气,余波未平。”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衫烙下来,让她脊背下意识地一僵,却没有躲开。
我收起锅铲,静立于飘飞的白灰之中,看着那两人肩背相贴,衣上血迹斑驳,几乎融为一体。
胸口处,那道由镜花之力复制而来的浅红莲纹残痕仍在,隐隐散发着不属于我的余温。
此刻,它正微微发烫,像一枚无声的烙印,提醒着我此刻正在见证、却又始终隔阂的东西。
我抬手按了按那处,心口依旧空荡,并无涟漪。
原来旁人所谓的“动容”,是这般灼热的温度。而我,只能触摸到那灼痕本身,却触摸不到其下应有的、鲜活的疼痛。
脚下堆积的白灰忽起微不可察的起伏,仿佛其下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吸。
我脚尖扫开一层灰烬,露出一线暗红色的诡谲纹路——
与方才铜盘上的赤纹同源,却更为纤细妖异,正如同拥有生命般,悄然爬向地上昏迷之人的心口。
“阵脚未死。”我蹙眉,锅铲疾点,精准地将那缕暗纹挑断。
断口处竟喷出一缕浓黑雾气,雾气凝而不散,在空中扭曲成一行细小的字句:
“莲虽折,根犹存;情不绝,祭不休。”
柳照歌眸色骤然一沉,侧身将白涟护在身后:“是回溯咒印。布阵者不甘,想将血祭重新拉回原点。”
整个深渊开始剧烈震颤,四壁龟裂,碎石如雨坠落。
裂隙深处,幽暗的光芒如呼吸般明灭不定,似乎另一条通道正被这不甘的暗纹强行唤醒。
我抬眼迅速丈量距离与原路状况,做出判断:
“带着他们,从原路返回已经来不及了。唯一的生路,是这道新裂口。”
柳照歌没有丝毫犹豫,俯身将白涟的大师兄稳稳负在背上。
白涟抬眼望他,唇色苍白,那目光中交织着未尽的惊悸与由衷的感激。
我以锅铲铲起地上尚存一丝灵性的莲台灰烬,引火折点燃。灰烬中残存的情念遇火即燃,竟发出一种柔和的白色光芒,化作一柄小小的、温暖的火炬。
“照着路,别走散。”
我将火炬递给白涟。她伸手接过,指尖仍在微颤,却将它稳稳举高,驱散了周遭一片粘稠的黑暗。
裂口内部狭窄逼仄,仅容一人背负伤者勉强通过。
我执铲走在最前,火炬的光芒在身后摇曳,将我们两道影子投在凹凸的石壁上,压得细长,又在晃动中时而交叠,难分彼此。
石壁深处,那些暗红的纹路如活物藤蔓般蔓延,一闪一闪,仿佛呼应着某种未知的心跳。
我时不时挥动锅铲,斩断试图缠上来的纹路。每一次斩断,断口都会喷出黑雾,雾中隐约传来婴儿凄厉的啼哭,又或是女子幽怨的低笑,扰人心神。
柳照歌低声提醒,声音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是情根残留的怨念,守住心神,别被拖入幻境。”
我点了点头,脚步未停——那些惑人的声音落入我耳中,如同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枯井,激不起半分回响。
通道尽头,忽有冷风灌入,带着潮湿的、腥甜的气息,令人不适。
火炬被风吹得明灭不定,猎猎作响。白涟下意识地用空着的手护住火苗,身体因对抗风力而微微前倾。
柳照歌默不作声地侧过身,用肩膀和后背为她挡住了大部分寒风,他的声音散在风里,却清晰而坚定:
“再坚持片刻,前面……似乎有光。”
我抬眼前望,果然见到极远处透出一点幽微的白光,如同黎明前最淡薄的天色,带来一丝希望。
然而,脚下的暗红纹路也在此刻骤然变得急促、密集,如同百川归海,一齐涌向那点光亮——
仿佛早已有人张好了网,正静候着我们自投罗网。
我握紧了手中的锅铲,低声示警:“前面不对,准备迎敌。”
身后,火炬的光芒将两道相依的影子拉长,投在前路上。
一道因力竭而微颤,一道如磐石般坚定,
恰似两株在风暴中相互支撑的莲茎,于未知的黑暗中,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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