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爱

　　酒精在血液里翻涌，像一场失控的野火，烧得陆知乔五脏六腑都在发烫。

　　她趴在冰凉的真皮沙发上，额头抵着扶手，发丝被泪水濡湿，黏在泛红的脸颊上。

　　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缝隙里的灰尘，那些细小的颗粒钻进指甲缝，像夏见青离开时，留在她生命里的无数个无解的碎片。

　　“见青……”她又低唤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闹了……”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线被黑暗吞噬大半，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孤孤单单地贴在墙上。

　　茶几上还放着半杯没喝完的柠檬水，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杯身滑落，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像谁无声的眼泪。

　　陆知乔挣扎着想要起身，双腿却软得像没有骨头，刚撑起上半身就重重摔回沙发里。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踉跄着爬向卫生间，趴在马桶边剧烈地呕吐起来。

　　酒精混杂着未消化的食物残渣涌出喉咙，灼烧感比刚才喝酒时更甚，眼泪也跟着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她扶着马桶边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沁满了冷汗。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眼底是遮不住的疲惫和憔悴，曾经明艳张扬的眉眼此刻写满了狼狈。

　　她想起以前每次喝醉，夏见青总会守在她身边，递上温水和纸巾，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是无奈又心疼的嗔怪：“陆知乔，你就不能少喝点？”

　　那时她总嫌夏见青唠叨，会故意把脸凑过去，蹭着她的手心撒娇：“有你照顾我，怕什么？”

　　可现在，那个会温柔照顾她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呕吐过后，意识稍微清醒了些，却也更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脏传来的钝痛。

　　陆知乔扶着墙慢慢走回客厅，脚边踢到了一个纸箱，里面是她之前执意要打包的夏见青的东西。

　　她蹲下身，指尖颤抖着掀开纸箱盖子，一件件熟悉的物品映入眼帘。

　　那是一件灰色的针织开衫，是夏见青最喜欢穿的，柔软的羊毛材质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属于她的香气。

　　陆知乔把衣服抱在怀里，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夏见青残留的温度。

　　她想起无数个寒冷的夜晚，夏见青就是穿着这件开衫，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声说：“知乔，有我在。”

　　纸箱底下压着一个笔记本，是夏见青的日记本。

　　以前陆知乔总好奇里面写了什么，夏见青却从不肯让她看，说里面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此刻她鬼使神差地翻开，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记录的却全是关于她的点滴。

　　“今天知乔又熬夜赶项目了，给她炖了燕窝，她却说我唠叨，其实她不知道，我只是怕她累着。”

　　“知乔喜欢吃巷口那家的草莓蛋糕，明天早起去排队买，给她一个惊喜。”

　　“知乔跟我吵架了，她说我不懂她，可我只是想让她平平安安的。看着她难过，我心里更疼。”

　　陆知乔的手指抚过那些字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

　　她一直以为夏见青的温柔是理所当然，以为她的包容是没有底线，却从没想过，那个总是对她微笑的人，心里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痛苦和牵挂。

　　她想起自己当初是怎么跟夏见青吵架的，想起自己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

　　“夏见青，你除了会照顾我，还会什么？”

　　“你根本不懂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们之间早就没感情了，不如分开算了。”

　　那些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不仅刺伤了夏见青，也刺穿了她自己的心。

　　她以为夏见青会像以前一样，无论她怎么闹，都会回头来找她。

　　可她忘了，人心是会凉的，失望攒够了，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更让她崩溃的是，她想起了江叙白。

　　那个总是安静地站在她们身后的女人，那个在她和夏见青吵架时，会默默递上纸巾，在她生病时，会细心叮嘱她吃药的人。

　　她一直把江叙白当成最好的朋友，却从未想过，江叙白看夏见青的眼神里，藏着那样深沉的爱意。

　　直到夏见青离开后，那一刻，陆知乔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她不仅失去了夏见青，还辜负了一份最纯粹、最深沉的爱。

　　她抱着夏见青的日记本，蜷缩在沙发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黑暗中，她仿佛看到夏见青站在不远处，穿着那件灰色的针织开衫，眼神温柔又哀伤地看着她，轻声说：“知乔，好好照顾自己。”

　　“不要……见青，不要走……”陆知乔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身影，可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她知道，夏见青是真的不会回来了。那个曾经把她宠成公主的人，那个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人，被她亲手推开，推向了无边的黑暗。

　　而她自己，也被困在了这场没有尽头的悔恨里。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客厅。

　　陆知乔从沙发上坐起时，感到头痛欲裂，喉咙干涩得发疼。

　　她挣扎着坐起身，看到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是酒吧工作人员留下的，上面写着她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显然昨天是个熟悉的人让酒保送她回家的。

　　在沙发上清醒了一会儿后，她拿起手机，翻出夏见青的号码，这一次，她没有犹豫，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她以为没人会接的时候，电话接通了，传来了那个她日思夜想的声音，清冷而平静，带着一丝疏离：“喂？”

　　陆知乔的心跳瞬间加速，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请问你是谁？”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似乎已经不记得这个号码了。

　　陆知乔的心里一阵刺痛，眼泪滑落得更凶了。

　　她哽咽着说：“见青……是我，陆知乔。”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陆知乔无力地垂下手，手机掉落在沙发底。

　　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像一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陆知乔的心上。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通话结束”四个字，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那声清冷的“喂”和随后的沉默，还有最后那声意味不明的叹息，都像重锤一样，把她仅存的一丝希望砸得粉碎。

　　她知道，夏见青是真的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牵扯了。

　　陆知乔缓缓地捡起掉在沙发上的手机，指尖冰凉，连带着心脏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她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从喉咙里溢出，带着无尽的绝望和悔恨。

　　她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干，喉咙沙哑得发不出声音，才慢慢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房间里很安静，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这温暖的阳光，却怎么也照不进她心里那个漆黑的角落。

　　她想起江叙白说的话，“你爱的从来都不是见青，而是你自己”，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是啊，她爱的从来都是自己。

　　她习惯了夏见青的付出，习惯了她的包容，习惯了她无论如何都会在原地等她，所以她才敢肆无忌惮地伤害她，才敢在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

　　直到夏见青彻底离开，直到她再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才幡然醒悟，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接下来的日子，陆知乔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她按时上下班，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表面上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灵魂早就已经空了。

　　她不再参加任何应酬，不再和朋友联系，每天下班就直接回家，把自己关在那个充满回忆的公寓里。

　　公寓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夏见青留下的东西，她都完好无损地保存着。

　　浅灰色的拖鞋还放在玄关，冰箱里偶尔还会冰着柠檬茶，书房的书桌上，夏见青写满批注的专业书依旧摆在原来的位置。

　　她常常会坐在沙发上，抱着夏见青留下的抱枕，一看就是一下午，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一丝她的气息。

　　有一次，她在整理书房的时候，无意间翻到了一个尘封的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她和夏见青的照片。

　　有在图书馆一起看书的，有在宿舍楼下告白的，有在海边相拥的，还有很多日常的小瞬间。

　　照片上的夏见青，笑得眉眼弯弯，眼神里满是爱意和依赖，而她自己，也笑得一脸灿烂，那是发自内心的幸福。

　　陆知乔一张一张地翻看着照片，眼泪又一次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想起照片背后的故事，想起那些甜蜜的时光，心里的疼痛如同潮水般汹涌。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上夏见青的脸颊，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才猛然惊醒，那些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她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夏见青的身影，全是她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她想起夏见青为她做饭的样子，想起她生病时照顾她的样子，想起她生气时撅着嘴的样子，想起她离开时决绝的样子。

　　这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让她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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