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难为

作者:聿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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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江独发】痒


      藏烨认为,皇帝有些不对劲。
      司岱舟吩咐他,要他再去趟公羊绥的住处,将其暗中送入刑部,查验尸体。
      找公羊绥没问题,去查那两具尸体也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司岱舟心不在焉的样子。

      藏烨追随司岱舟数载,对他神情和语气的细微变化,堪称了若指掌。
      身为暗卫,向来是非必要时刻不出现。狩猎时,他跟在了司岱舟身后,自然将皇帝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

      结合先前他对裴承槿的态度,藏烨顿感不妙,意识到司岱舟恐怕另有心思。
      天下之大,藏烨多多少少见过一些事情,但也万万不曾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发生在他的眼前,发生在他效忠的皇帝身上。
      藏烨想了一圈,最后只能想到一个理由。

      那就是裴承槿长得实在是太过俊美,蛊惑了皇帝。
      藏烨心中愤愤,想对着司岱舟直接挑明,大胆进言。可他不过小小暗卫,如何能撼动皇帝的心思。

      司岱舟见藏烨领了任务,一言不发,直接消失在了眼前,不免疑惑他今日为何如此少言寡语。
      不过很快,司岱舟也顾不上想这个了。
      他的心中异常发痒。

      司岱舟在猎场之中又呆了几日。
      这几日,他故意进了密林深处,就为再引幕后之人出手。
      只不过,没能引出蛊人,倒是猎了只老虎回来。
      猎得猛虎,便也少不了受伤。

      虎爪自上而下将他的盔甲划裂,司岱舟的前胸和左臂也不能幸免于难。
      此刻,宋沛正在为他上药。

      “陛下——陛下虽有强悍武艺,但也需保重龙体啊!”
      宋沛苦心孤诣,话音拖得悠长,却不知皇帝到底听了几分。

      司岱舟坐在塌边,右手撑膝。
      行袍敞开大半,露出了绽开血色的肌肉。
      宋沛轻撒药粉,司岱舟面上虽并无表情,翻卷的伤口还是剧烈一缩。

      很痛。
      司岱舟忍不住想,裴承槿当日所受之伤,同他的伤口,哪个更痛?
      少了几分?还是超了几分?

      起伏的胸膺轮廓清晰,白色棉布在司岱舟的身前裹了几个来回,包裹出一副厚实挺拔的身躯。
      须臾,棉布染上点点鲜红,绽放的血色像是生了颓意的花。

      宋沛为皇帝重新换了衣服,垂首退至一边。
      “陛下这几日,可是并未休息好。老奴这就命人煮些养神的羹汤来。”
      “好,先下去吧。”
      司岱舟将长袖一敛,伤口处被骤然牵动,痛感窜向全身。

      冬狩已至最后进程,司岱舟归心似箭,却只能隐忍不发。
      他直起身子,走到了明黄色的帷幔前。
      劲风习习,这抹柔软轻抚面颊。
      可视线之内,并无心中身影。

      帐外突传金甲之声,惊醒了神游的司岱舟。
      “末将毕岚,参见陛下!”
      毕岚声如洪钟,得了皇帝的应允,大手一挥,便让手下抬进了一具尸体。

      “陛下!此人为虞衡清吏司郎中,仲为。这几日王公贵族猎得的野兽,尽数归其验收。今日却被人发现暴毙于林场的隐蔽处。”
      虞衡清吏司,负责将所得猎物种类、数量登记造册,并验收保管,行记录之责。
      盖在尸体面上的粗布被掀开一角,显出一张平和的面容。

      “陛下,此人遍身青黑,当为中毒而死。”
      蛊人被击杀不过数日,便有朝廷官员被毒杀于猎场。

      司岱舟心下已有推测,开口询问道:“可查明仲为生前同何人有过交往?”
      “回陛下,末将已问话仲为同僚,得知此人生前沉默寡言,常独来独往。”
      “去他皇都的住处查看了吗?”

      司岱舟回了龙椅宝座,听毕岚恭敬道:“还不曾。”
      “去查查。”
      “末将遵旨。另,还有一事。据仲为同僚陈述,冬狩前几日,仲为时常自言自语,口中所言,皆是将成大事的欣喜之语。”

      尘灰悠悠而舞,在乌青面色上盖了一层。尸身泛出的青黑同灰土合二为一,竟像是一张面具。
      “朕知晓了。这具尸体,也送入刑部吧。届时,自有人来验。”
      毕岚俯首听命,又是一身叮叮咣咣地出了御帐。

      皇家冬狩一连几日,一众贵族武将猎得尽兴而归。
      宴飨之上,觥筹交错。
      头个由皇帝亲手射杀的麋鹿,已经用于祭祀祖先和天地,其余的则成为众人口中的美食。
      帝王赐宴,皇家之恩,皆从授于天,乃天命所归。

      司岱舟论功行赏,奖给最勇猛的武士以金银绸缎,再同王公贵族推杯换盏,共享佳肴。
      此刻君臣和谐的景象,倒真显得有几分盛世之景了。

      借着饮酒的功夫,司岱舟将视线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
      他们或是豪放不羁,大口吃肉。或是高举酒盅,尽兴而饮。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十足快意,看不出任何端倪。

      金樽中的琼浆玉露撒出不少,司岱舟饮之无味,不想再饮,便装起了样子。

      虞衡清吏司仲为之死,必定与蛊人出现在猎场脱不了干系。
      背后之人狠辣无比,杀人灭口动作迅速。想来,能有如此速度,对方肯定混在了这些王公大臣之中,暗中窥伺。
      不过,这人镇定自若,且伪装功夫一流,以至未露半分马脚。

      宴飨毕时,已是戌初。
      司岱舟终于坐在了回宫的马车上。
      蛊人一事暂且不提,他开始思索自己是否要将裴承槿唤入宫中。
      可是他又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

      裴承槿终归是个男子,他又如何能够接受自己的心思。
      心中泛起细细密密的瘙痒,却又猛然被一股大力攥死了。

      司岱舟嘴唇嗫喏,恍然间,他失去了开诚布公的力气。就连见他一面,都要迟疑。

      人可以肖想,事儿也要照做。
      皇家冬狩后,各位朝廷股肱又闲暇起来,就着一件事在朝堂之上辩得面红耳赤。

      工部以秋收收成极差为由头,立陈修建堤坝,引水灌溉之必要。
      户部则一哭没钱,二哭无壮年劳力。
      双方各执一词,吵得整个大殿满是声音。
      左耳是工部慷慨激昂的陈词,右耳是户部义正严辞的驳斥,司岱舟被夹在中间,一个脑袋顶两个大。

      “诸位,可以了。”
      皇帝话音一出,对峙官员皆甩袖闭嘴,顺便剜了对方一眼。

      “收成差,百姓过冬则无所依仗。口无食,居无寝,将生鸡鸣狗盗之徒。”
      “即日起,朕决意搁置皇家园林的工事进度,将人力、物力,尽数投入堤坝运河之建造。”
      “并,引南地江河湖海之水入运河,自南北上,可保北地庄稼收成。”
      “倘若事成,功在当代,泽披千秋。”

      司岱舟一眼扫去,群臣五颜六色的面皮尽收眼中。

      皇帝心意已决,一众大臣怎敢置喙。
      面面相觑后,只剩心照不宣的服从。
      “陛下圣明!”

      今日,裴承槿同样没有来御前侍奉。
      想来,也是自己允许的。伤势痊愈之前,不必入宫。

      司岱舟走在青砖小路上,身后远远跟着宋沛。
      冬日的深宫,更是多了一层萧瑟之意。
      司岱舟见着孤立于砖红瓦墙的鸟雀,在墙头蹦蹦跳跳,不知在等候什么,或是在寻找什么。

      很快,枯枝在烈风中颤抖,幅度越大,而摇摆不停,窸窣之声将停驻的雀儿吓得惊飞。
      雀儿飞出了宫墙,司岱舟的心思也飞出了宫墙。

      若是不说,他该怎么压下激荡不止的心潮,怎么停下无法遏制的旖念。
      若是说了,裴承槿又如何看他,作何回应,还是干脆大骂他一声,无耻混账。
      不……
      他是皇帝,裴承槿如何会骂他。
      像裴承槿这般生着玲珑心思的人,会给自己真心吗?还是会做表面功夫,只为哄得皇帝开心?
      那还不如骂他。

      烈风愈加凶猛,将司岱舟一身龙袍吹得猎猎作响。翻飞的衣袖恰如司岱舟的此时心思,杂乱不堪,异动难休。
      胸口处传来的痒意噬骨揪心,司岱舟已在原地站了许久,终是下了决心。
      他要去见裴承槿。

      司岱舟换上了宋黛的面容。
      逃避也好,欺骗也好,只是他唯一可行的方法。
      奏折被他晾在了文华殿,司岱舟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出了宫。

      街市之上,繁华依旧。
      司岱舟并未知会任何人,但也察觉到藏烨及另两名暗卫跟了上来。

      也无妨。
      于人潮中穿行,司岱舟仿佛真成了芸芸众生的一员。

      若说上次是同裴承槿一起,远观了世情百态,这次则是置身其中。
      眼前的热闹真真切切。拉着母亲的孩子,拉着丈夫的妻子,相约而行的姊妹。欢乐祥和之中,是流淌的温情。

      商铺林立,街道上人头攒动。
      面皮通红的货郎高举着挂帐,粗糙手指上生着裂痕。
      挂帐上绑着多层十字形支架,货物琳琅,叮当作响。只见货郎身姿灵巧,穿梭自如,正开了嗓子,沿街叫卖。

      耳边蓦然传来叫卖声,随即是飞扬的红绳,拂过司岱舟的耳廓。
      耳尖被轻轻一扫,迅速起了一层颜色。
      司岱舟不适地侧了侧脸,正好瞧见了街边的一家铺子。

      裴承槿背上伤口好了大半。偷得几日闲暇,倒是让身心愉悦不少。
      裴九寻到的木盒,虽然提供了些许线索,但随之而来的却是重重迷雾。
      相府金匙,怎么查,从何处查,通过谁来查,裴承槿并未想好。

      “厂公!”
      裴九的声音自门后响起,裴承槿收了懒散的坐姿。
      “何事?”
      “府外有一女子,自称宋黛,说是来寻厂公。”

      宋黛?
      裴承槿抬起眼眸,羽睫卷曲,藏住了眸底悄然闪过的暗光。
      见裴承槿大步走来,司岱舟将翻腾的心思掩好,换了声音。

      “裴公子。”
      眼前这人却是宋黛,只不过今日瞧着,对方好似有些不对劲。
      “宋姑娘怎么今日来了裴某这儿,可是贼人追到了姑娘院中?”
      岐山上的种种,好像已经过去良久。司岱舟怔愣一瞬,随即反应过来。
      “公子多虑了。”
      司岱舟迅速编了理由:“近几日,我有事出了皇都。方才回来,从阿兄口中得知,裴公子日日为我们送来吃食。自是感激不尽,特来登门谢过。”

      裴承槿从仆人口中得知,那宋家阿兄说自己妹妹不在皇都,几日后才回。
      倒是能够对上。
      然裴承槿疑心未消。

      “不知姑娘去了何处?在下并无他意,只是贼人尚未落网,又不知去处,恐会找上姑娘,还是小心为上。”
      说罢,裴承槿紧盯对方的面上表情。

      司岱舟看得出裴承槿的试探之意,一张假面上神色自若。
      “不瞒公子。家父多年前离家,始终未得音讯。前几日,有熟人说是在别的地方发现了踪迹,故而追去。”
      司岱舟大气不喘,面色不改,话尾还致歉道:“若是让公子忧心,实属我的不是。”

      裴承槿听着,熄了追问的念头。
      众人皆有秘密。若是这秘密不干旁人的事,开口问了,不过横添烦恼。
      宋黛及其阿兄虽有过人武艺,但若于自己无害,那便不用逼迫讯问。
      倘若有害,应斩灭苗头。

      裴承槿打算,先探个明白。
      “姑娘若是来谢过的,那裴某便收下姑娘的谢意。”
      司岱舟见裴承槿缓和了语气,脸上也多了些温和之色。

      “多日不见,不知可否邀公子一同去街市上逛逛?”
      司岱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将这话说出口的,只记得再有反应的时候,话音已经落了地。
      余下的,就是震荡在自己耳边紧锣密鼓的心跳声。

      “自然可以。”
      司岱舟听见裴承槿的回答,微微愣神。
      面前的裴承槿眉宇轻扬,玉姿皎皎。

      那令人抓心挠肝的痒意,再次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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