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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垂青史
接到自己出生的消息时,父皇正在巡边,得知相知相爱的妻子生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喜出望外,又愧疚于未能陪在她身边。
那时,仁宗站在边关的城楼上,手握世间至高权力的男人,望着头顶那轮皎洁的,亘古不变的明月,情到深处,给自己刚出世的女儿起了个名字———照君。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①
她的父亲大概是忘记了,他曾给了他的皇后作为帝王的最高承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如今,一切皆以随风而散,随着时光而逝去。
是故人心易变?抑或是帝王终究都会成为“寡人”?
二十岁的照君不明白,也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照君在小皇子满月的时候见到了那个女子,清丽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得意,还有一些自以为隐蔽的野心。着实是花一般的年纪,比自己还小一岁,整个人从里到外透露出年轻鲜活的感觉。
照君不知道,自己今年已经四十七岁的父皇,究竟是喜欢这个女子,还是喜欢那种年轻的感觉。
贵人看到照君的出现有些害怕,她不知道这个任性骄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是否会伤害自己,伤害孩子,求助的目光落在太子身上。
气氛一下子有些紧张起来,他们想起了那个似是而非,无法考证的传言:这位彪悍的公主在八岁时就用鞭子活活抽死了太子怀孕的宠妾。
对这一切照君只做不知,她挺直脊背,端起公主仪态,平静的对这位贵人道喜,送上了贞姑姑准备的礼物,然后款款离去。
宫里面的人最是见风使舵,母后病了,他们可能都在心里嘲笑她们,她偏偏不如他们的意。
第二件事就是,在皇后病体痊愈后,照君跪在床榻前,请求离宫搬进公主府。
崔后不愿再把女儿拘在宫里,且女儿年纪也到了,所以便同意了。
仁宗颇为感概,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女儿仿佛昨日还是一个蹒跚学步的胖丫头,今日便成了大姑娘了。既然皇后同意,他也没有异议,允许了公主离宫的奏请。
此外,他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给照君的封邑加增了两县,除了此前所赐的宁平、清平、显陵县三县外,将临边的浚县、宛陵县一并划给了她。所以照君现在的身家十分丰厚,在本朝堪称史无前例。
照君的公主府很华丽,仪比亲王,位置也很好,就在宫城靠西的崇平坊,这里居住的都是权贵。
公主府配有邑司令三十人,管理封邑租税、土地分配和府内的仆役安排;护卫队两百人,负责护卫她的日常出行及公主府的守卫。
照君对此非常满意,离了宫的她,就像一只出笼的小鸟儿,快活极了。一切烦心事都被她丢在了心底蒙尘的角落里,宫外的权贵们开始接触讨好这个有权有钱有帝宠的公主。
她开始流连于京城的各种宴会上,今日是丞相府办的赏花宴、明日是将军府办的马球赛、后日又是诗社的诗会...就像一只穿花蝴蝶,忙着丈量自己往后要生活的天地。
接触的多了,许多夫人见她眉目疏朗若秋水映霞,行止间自有一股清华之气,倒不似传言中的骄横霸道。
更兼之她的姐姐们婚后行事谦和,作风并不放荡,所以便惦念起了她,不似以往对尚嫡公主这件事这么抗拒。
崔后也很快就发现了那些大臣夫人们态度的转变,颇有些哭笑不得,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于是崔后也慢慢从那种心若死灰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打起精神,继续着手为女儿寻找驸马人选。
第三件事就是,自请外放为官的晏清要还朝了。
他在岭南桂州治区内施行轻徭薄赋政策,拿出俸禄置办学堂,亲身前去黎人的寨子,推动黎人和汉民的融合,制定优惠政策,开通商道经商...
呕心沥血三载,数次置身于险境,中过毒箭,尝过毒酒。就这样日积月累,他为当地带来了生机。
虽说其中种种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但,原本地广人稀的蛮荒地区,也渐渐有人拖家带口移居,治下百姓渐渐安居乐业,对生活有了期待。
由于在治区的巨大贡献,晏清接到诏令,令其“着即还京候旨”。
他此次回京那可是青云直上了,升官诏书虽未宣,但吏部草拟的诏令已呈于仁宗御前,只待其还朝,便直授从四品的尚书右丞,连跃三级。
晏清已于一周前出发,算算日子,约么近期就要到了。
据说晏大人离开时桂州百姓多有不舍,不仅夹道跪送,还呈上了万民伞。
更有意思的是,晏清的车马出了桂州后竟被贼寇所截,最后发现这辆青灰色,内里并未放置金银细软,只有几件旧衣和几本主人常翻的旧书的朴素马车,竟是大名鼎鼎的父母官晏大人的车架。
寇首亲自叩头请罪,并一路护送他们出了岭南道。
得得得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一辆简朴的马车碾过露水未干的路面,行驶在官道上。
“公子,那边就是宁平县,我们马上就到京城的范畴了。”驾车的是一个机灵的小伙,风尘仆仆,样子有些疲惫,但脸上洋溢着极为开心的笑容。
“宁平县?”一个声音响起,一身布衣的青年人掀开帘子。
此人正是晏清,除了黑了些,瘦了些之外,他和三年前相比,并未有什么大的变化。神情仍然沉静含蓄,面容依然温润清隽。
“停车。”
“吁—”
常遇跳下了马车,晏清也躬身从马车下来。
“你做什么,公子?”
“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看着马车。”晏清温言嘱咐。
他下了官道,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来到了宁平县的地界,站在田间,举目四下观看:这里有平坦开阔,一望无际的麦田,土地肥沃,和自己呆了三年的地方并不一样。
是个富庶的县,真好啊!
晏清长长吁出一口气。取下腰间朴素不带任何花纹的佩囊,倒出里面的东西,又弯下腰,抓了些什么放进去,仔细系好后重新回到了官道。
“走吧。”
“得嘞,不过公子,您到底是去做什么了?”常遇挠头,满脸疑惑,他如今已能独当一面,但在公子面前,还仿佛是三年前的模样。
晏清微微一笑,眼角漾起的细纹像是湖水温柔的涟漪,他伸手轻轻抚过腰间挂着的那样东西,语气却是轻描淡写:“不过取了些故人的东西。”
吏部尚书的夫人得了两株稀品牡丹,一株为墨玉含金,另一株为霓裳叠雪,特下帖邀人在五月初九这日来品鉴。长乐公主府自然也接到了帖子。
今晨还未起床时,枝头上的喜鹊就叫个不停。
昭君嫌吵,吩咐贞姑姑让人把聒噪的雀儿驱赶走。
可贞姑却显得极为高兴,说什么“喜鹊临门,吉兆相随,它们落在公主府,说明有好事发生,万万不可驱赶。”
见侍候的宫人都非常认同,极为开心,昭君无奈之下,只能随了她们。
这也就导致她在一群笑语嫣然,神采飞扬的女眷中显得有些精神不振。
尚书夫人是个细致且妥帖的妇人,把尚书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怎会怠慢这位贵客娇客?于是,她借说园子里养的锦鲤还算入眼,环境也幽静,让人引昭君去那处赏玩一下。
昭君领了她的好意,跟着引路的小侍女,踏上厅外的青石板,穿过蜿蜒的曲槛,到了尚书夫人说的那处亭子才发现,这处和自己方才呆过花厅隔得并不远,两处之间巧妙的用几道花窗木作为间隔,透过雕饰精美的窗棱,可以隐隐约约瞧见那些女眷,但又奇妙的隔绝了那处的喧哗。
“好巧妙的设计!”昭君感叹。
亭内四周围绕着轻薄的素雅纱幔,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亭内的光线朦胧而柔和,正中放置着一张软塌,一旁的矮几上摆着几叠精致的茶点。
“这夫人真是个趣人!”云画见此颇为诧异。
昭君十分认同,不然也不会让尚书大人那么离不开。
她掩袖打了个哈欠,困意又生,声音都有些含糊了:“我先睡会儿,一柱香后唤醒我。”
昭君是自己醒来的,她在别人家中睡不踏实,天色还早,未到散席的时间,想起尚书夫人说的此处有锦鲤,随手拿起一碟糕点,走出亭子,懒洋洋趴在栏杆上。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她的月白的裙裾上,像是批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捡起一块红色的糕点,咬了一口,随即蹙眉,太甜了。用手指把剩下的碾成细碎的屑末,洒在了池中。
果然有锦鲤!一尾、两尾、三尾...,纷纷朝这边游过来,它们一条条都是肥嘟嘟的,张开圆圆的嘴,把那些碎屑卷入水中。
看到这有趣的一幕,昭君兴致顿起,“这位夫人果然是个妙人,连府里的锦鲤也养的这般好,书画,再拿一碟给我。”
有脚步声离去,然后又回到她身边,随即,一碟糕点从旁边递过来。
昭君伸手接过,眼角眉梢都盛满了笑意,她回头:“你看,”手指倏然一松,瓷碟失了力道从指尖直至坠落。
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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