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晖荷池

　　是夜，一群贼人——吴王余孽闯入了禁宫。
　　廷晖匆匆宫时，看到常子婴往宫外去。
　　“常指挥，那群贼人是怎么回事？” 廷晖叫住他。
　　常子婴简明扼要：“初步确定是叛军，多为死士。来势汹汹，不计性命。陛下无碍，只不过是受惊了。余下的叛军押去天牢了。”
　　“好。”廷晖点头，”多谢常指挥”
　　常子婴行礼离开，脚步匆匆地往宫外去了。
　　廷晖到时，已经有诸多大臣在外候着了。大家看到廷晖，都自觉地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最前方的两人，也就是参政知事和枢密使，回头看了看他，向他点了点头。
　　廷晖走上前去，问参政知事：“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太妙。”参政知事摇了摇头。
　　“不是说只是受了惊吗？”
　　“皇后娘娘滑胎了。”
　　廷晖皱起眉，中宫五年无所出本就是大忌，如今好不容易怀上了，却遭遇祸事。
　　天要亡大齐。
　　皇帝仅有两位皇子却幼年夭折，现今皇帝只有几位公主。
　　廷晖有点为皇后伤怀，失去孩子太苦，更何况是众星盼月的一胎。
　　皇帝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没有人敢出声，没有人敢离开。
　　最终等到仁书出来传谕后，众人才散了去。
　　太后坐在皇后床边，安慰着她：“不必太过伤怀，孩子总会有的。”太后牵住皇后的手，拍了拍，“你将身子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皇后声音呜咽若碎，噪子哭哑了，说话时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多谢母后关怀。”她话没说完时，眼角的泪又落了下来。
　　太后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悸动，想着给她留一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个想法只是昙花一现，毕竟她数十年的苦心筹谋不能被一个孩子坏了。她只交代杨成毓，“皇帝，你好好陪陪皇后，哀家回去了。”
　　杨成毓的惊色尚来完全褪去，而这依旧不好，他忧地应下：“儿臣恭送母后。”
　　太后坐着轿辇回宫时，瞧见今夜的月亮暗淡，照不亮任何一处地方，她微微扬起笑，低声道：“明天就叫你换了去。”

　　京城从来都不只安宁与繁华，最近的皇宫更是不太平。
　　元和八年六月三日，靖阳长公主领兵入了禁宫。
　　养生殿内，满室烛火将殿内照得如同白日。
　　靖阳的衣裙沾了血，但头上的珠翠仍好好的。
　　杨成毓同杨熹一样提着剑，只不过他的手紧攥着，似乎有些颤抖。
　　“杨熹，你竟敢造反！”杨成毓怒呵。
　　“陛下误会本宫了，本宫对大齐忠心耿耿，怎么会造反呢？”杨熹笑着，面上轻蔑之意不甚明显，她轻轻提起剑，围护在杨成毓面前的禁军瞬间警惕起来。
　　“听闻吴王余孽闯进了宫，本宫奉天命，清君侧啊。”杨喜语气轻浮，裙袂翩翩。
　　她对今夜的逼宫胸有成竹，连甲胄都没披，穿得华丽的裙装就一路带兵攻进了养生殿。
　　杨成毓忽地大笑，他嘲讽杨熹：“一个女人，也妄想清君侧？天家威严哪能让你一个妇道人家染指！杨熹，你不会还做着七年前称帝的梦吧？”杨成航笑得前俯后仰，笑声回荡在整座大殿，“当年是你亲手将漠北的兵符献给我的，七年前，胜负就已经决定了！”
　　“从古至今，便没有女人做皇帝的道理！”
　　杨熹依然笑着，她的声音不大，说话的语速也不快，“从来如此，便对吗？”她没有理会杨成毓的漫天羞辱，只款款走向一边，珠饰琳琅作响，身后的士兵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她笑着抬手，指尖搭在瓷瓶之上。随即，清脆的碎裂声中止了杨成毓的声音，“本宫豆蔻年华时，名冠天下，你们皇子之中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我，睿王、吴王……当然，你是最差劲的。”杨熹轻蔑地笑出声。
　　“本宫自幼时便学策论、学权术，自然，还有你们要求的女则女训。本宫少时不理解，为什么只因为本宫是女子，但不能像其他皇子一样，光明正大的学策论权术。”
　　“同是父皇的血脉，我们之间有什么差别？”
　　“论天赋才能，你们约摸着是比不上本宫的；论勤奋刻苦，本宫也自视不差；论出身，本宫是唯一的嫡出，崔家、池家都是出尘于世的门第。按道理说，本宫才是最应该继承大统的人。”
　　她走近了些，打量着杨成毓，见他那么紧张，展颜，“你说对不对，皇弟？”
　　“普天之下，就没有女人作主的道理。”杨成毓面布阴云，阴鸷地说。
　　“是吗？”杨熹轻轻推倒案上的白玉瓶，碎裂的瓷片散落在她的裙边，“从前父皇在时常对我说，‘倘若你是男儿身就好了’”她回忆着昭仁帝的语气，“我问父皇，为什么一定要是男儿身，女子便不可以吗？”
　　她没有说出昭仁帝的回答。
　　“本宫又想，难道只有本宫一个人是可以的，其他女子都不优秀吗，都不正常吗，都不足以成就一番天地吗？本宫观察了很久，都没有发现女子与男子不同的地方在哪。”
　　“本宫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女人只能被困在家宅里，一生的归宿就是相夫教子？为什么只有女子有三从四德的规训戒令？为什么朝堂之上没有女子的立足之地？”
　　“本宫后来想明白了，这一切不过是你们男人的自以为是，原因从来不出在女人身上。”
　　“天命？天命从来不落在男人身上。天命，应该落在女人身上。”
　　杨熹看着杨成毓，看着他身上的明黄龙袍，依旧笑得醉人。她看着杨成毓如临大致的模样，宽慰他：“不用担心，本宫不杀你。”
　　“你在这里好生待在这里，本宫要去给母后请个安，这么大动静，怕是扰了她老人家的清梦。”
　　“杨熹，你这是篡位，史书必然记你残害手足，你会遗臭万年，没有人会歌颂你。你德不配位！”
　　“我？”杨熹回眸，笑着说，“总归是比你弑君弑父要好些的。”随即便离开了。
　　“你休要血口喷人！”杨成毓不断地咒骂，他又突然想到什么，得意地笑了起来：“杨熹，朕还有三万兵马在这，你要怎么赢过朕呢？”但杨熹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禁军与杨成毓等人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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