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王姬传》

作者:步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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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三七星锁


      宴席过半,使臣们不再只单纯敬酒,看得出他们有些安耐不住了,逐渐发难。
      昙国使臣率先开口道:“魏主陛下,我王知道陛下圣辰将至,所以特精选了他国进贡的珍奇石料雕刻成神像奉上,惟愿两国交好,肝胆情深。”
      他说完身后的随行人员将一块雕刻的栩栩如生与人齐高的雕像抬上,衣饰纹路神态表现分明,而整座雕像也像是无数颜料倾倒而下,即便是匠气所琢,也不失浑然天成的美。
      可是这石像的质地,在张思戚看来却明显是昙国的故意为之;因为此像乃是南郐向来只提供魏国的深海海砂所成。如此贵重的堤坝材料,南郐不单进献了昙国,昙国国主更当做礼物转送,这般简直是在告诉魏国,南郐已经倒向了昙国。
      张思戚忍着怒火刚想说几句感谢的场面话,昙国使臣便笑道:“陛下慧眼独具,一看便知这尊神像的材质及其难得,而吾王深知陛下最是精通古今典意,所以特地从南郐进贡的深海石砂中挑选一块最是美观的,又精雕细琢近许久,才赠与皇帝陛下的。只是在此过程中,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实属不该啊。”
      张思戚神情一顿,说道:“贵国一片心意,朕是知道的,既然昙国国主深觉有愧,那日后,便不要再行此道,以免伤了昙国本土的臣民之心。”
      昙国使臣道:“陛下所言有理,所以吾王也决定时刻警示南郐,提醒他们万不可胡乱浪费。”
      众人心里一顿,不想这昙国竟如此狼子野心,竟敢当众抢夺魏国本受供奉之物。原本南郐去年要加大税金,让魏国已经很不满了,可重金允诺后,仍是投靠了昙国;难道南郐就不怕魏国大举发兵吗?!
      张思戚面露不悦,昙国使臣无奈笑道:“陛下不要误会,这倒不是昙国想要越俎代庖,实在也是无奈。就在数月前,南郐竟发海战突袭我昙国领域,吾王的王叔虽然及时派人围剿,可疆土虽保,他人却不幸身亡。吾王知道后暴跳如雷,于是就下旨还击,并一举拿下了南郐的临海疆土,只是采取海砂之地刚好在此疆域中,吾王知道南郐向来自持有魏国帮衬才会有恃无恐。所以今日特遣下官前来,除了恭贺皇帝陛下的圣辰,也是想顺便告知,并非是昙国有心占夺海砂之地,实在是南郐王目无比邻,闹得生灵涂炭。”
      魏国上下对此言论颇为惊骇,要知南郐虽然左右逢源谋取暴利,可它再怎么说也是魏国的附属国,外国若发兵侵略魏国不可能不知,明显昙国是为自己的强取豪夺找借口。
      魏国朝臣道:“昙国使臣这是何意?既然当初是南郐无礼再先,那本该将此事奏鸣魏国,昙国也不过是梁国臣属,不经国主许可私自反击还抢夺我魏国所需之物,是何道理?!”
      哪知昙国使臣道:“大人此话不假,吾王其实心里也明白这各中厉害,可吾王的王叔是王族中的顶梁,不比齐魏两国人才济济,此乃国仇。而此人更是梁国燕安郡主的外孙,本朝太后又是她的同胞姐妹,这也是家恨。也幸亏吾王拦下的及时,否则依太后的脾气,就要求远在齐国的义兄,镇守边关的‘拾骨将军’夏侯延派兵报仇了,那到时南郐又岂止失去一半国土呢?陛下明鉴,吾王自始至终都秉持着和您一样的宽厚仁德,此次除了南郐以北的疆域也未敢冒进更深,更言明剩下的还仍由魏国管理。”
      众人畏惧齐国,可看着他巧言吝啬,却也恨不得将其凌迟。天下谁不知道南郐以北才是富饶之地,剩下的贫瘠至极。张思戚又怎会看不出昙国的阴晦,如今不但将自己归咎为被动复仇的一方,更将此事牵连到齐国和梁国,那么就算南郐再来奏鸣,昙国也会拉上另两国更加肆无忌惮。
      而张姮也听得出来,局势变得如此,想来也是因南郐内部的纷争所致,只怕这昙国肆意横扫的背后,有一半儿南郐人是支持倒戈的,而昙国和梁国在此事上的狼狈为奸,最终得利的也还是他们背后的主子,齐国。
      事已至此,谁也无法想出个应对之策,除了愤恨也无人应答,张思戚最后也只得先将其搁置。
      昙国使臣见势竟有些得意忘形,说道:“承蒙魏国陛下宽宏大量,待日后臣回国后就和吾王商议海砂的新贸条约,还有来往税务,定不会让盟国失了损失。”
      张思戚和众臣对昙国这趁火打劫的嘴脸恨之入骨,却在这时,众人耳畔传来张姮好奇的问话:“贵使送来的这尊神像,应该是昙国人人信奉的十二吉神之一的四孟王母吧。”
      昙国使臣笑道:“不想公主殿下对昙国的神教有所了解,这还真是荣幸。”
      张姮也反笑道:“那倒不是,本宫只是听说四孟王母神通广大,除却支配四季,也是掌管人寿命的主神,甚至君王都不敢轻言无视。不知贵国主以此作为礼物相赠,是他有意亵渎神灵,还是想暗示魏国,他愿意将昙国的命运交到我们手里,又或者......他只是想将诸位的命,交代在这儿?”
      她一番话惊得承光殿所有人无不惊骇,那几名昙国使臣也是面色煞白,虽然张姮依旧是那么云淡风轻的,可就是让人感觉到背脊发凉,宴席内满满都是浓浓的杀意。
      昙国使臣忙道:“殿下误会!您这么说臣当真惶恐,这只是吾王的一片好意,因四孟王母乃吉神之首,即便在昙国也是供奉宫中,以护佑皇族祥和安泰,这并不矛盾。”
      张姮笑着说:“使臣这是做什么?本宫不过是问几个自以为是的问题,答不出来也不用这么诚惶诚恐。不过对于方才的问题,你们可以带回去问问国主,兴许他会知道。”
      “是......是,臣一定转达。”昙国使臣最后有些唇齿不清,但面上勉强维持镇定。张姮不再理睬,待等张思戚命人将王母像安放到后宫,魏国和昙国的交锋也算告一段落。
      齐国人见此,虽然魏国反斥了昙国的攻势,可在他们眼里,张姮的那些句话不过是口舌之争,毕竟南郐的事已成定局,于天下局势根本起不到一点涟漪,见昙国败走,起身看似恭敬道:“陛下圣安,我齐国圣尊天师知道陛下的万寿将至,特地送来齐国的奇珍异宝,以示恭贺。”
      说完,齐国侍从纷纷送上珍宝,其华丽程度让张思戚心里都十分感叹;这齐国果然是不可小觑,光是那玲珑盒,玉石环中环可都就是稀世珍宝了,任何一个国家得到都必当做国宝对之,而他们竟然作为礼物随便拱手让人。
      不过张姮在意的却是使臣口里的天师,那么尊贵的称呼,言语间透着崇拜。可这就奇怪了,出使别国的使臣,哪个不已本国君王为尊,可偏偏这人只说天师。难不成,那位圣尊在他们臣下心中比君王还要尊崇?再加上现在的齐国已将梁国昙国和南郐,都近接掌握在自己势力之内,也不知是否都有这位圣尊出谋划策。若是,那此人可就不只是个精神支柱那么简单,明显是个超越皇权的权臣。
      思及此,张姮不由得将目光转向谢珖,心里不住摇头,感叹这官职都是股肱辅政,可人家却有天子的威仪,轮到谢珖这儿,或许也就心里敢想想吧。
      齐国使臣此刻见旁人都被这些宝物吸引,唯有张姮不为所动,于是将话题牵引:“臣今日见公主殿下一番伶俐,果然名不虚传,纵然现在面对这些首饰也不动心,当真叫人佩服。”
      张姮见他点名,自然不会怯懦:“使臣言重了,其实这些在我们看来,也就是一些身外之物罢了,看得入神也不过是思索如何分配而已。比如,犒赏各州各府的军将兵士,如何用于民生经营,或者用他们购取突贺的矿石物资,省得有人老想着潜进我们魏国当细作。”
      张思戚听张姮的话不免有些尴尬,随之神色微皱。这些宝物难得,一开始他想得是先打赏给后宫宠妾,再充实国库。根本没想将宝物拱手于人,可她当面说出来,就少不得要做些表面功夫,心里有些责怪张姮口不择言。
      而这一切都落入最会察言观色的张啓之眼里,只觉得身为帝王却那副不情愿的做派实在不耻。难不成他觉得竞陶和亲,朝廷就平稳了?痴人说梦。如今人心早已浮动不安,若此时张思戚还不重视拉拢,那简直是自掘坟墓,不过他可不会提醒这昏庸的老皇帝,倒是张姮的强硬让他有些矛盾。
      而庐岭元家则不同,他们作为边疆守军常年与齐国对峙,自是知道张姮所说的细作之事。可齐国使臣不知,以为张姮是出口威胁,心道这番话也就吓吓昙国还可以,对他们军政强悍的齐国来说可还不屑放在眼里,语气傲慢道:“军国大事自有皇上和朝臣详谈,公主何必操劳。不过既然殿下对这些金银不感兴趣,那么此番前来,我圣尊也特意让臣等带来个小玩意儿,今日赴宴凑巧带着,就送予公主殿下闲玩吧。”
      张姮通过那个精巧的弓弩对齐国充满了好奇,回头请示张思戚,对方觉得无伤大雅,也就当是见面礼让她受了。
      随即齐国侍从呈上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一个木制菱形,精巧的是上面没有旁物,通体都是木块相连,环环相扣,完全是靠自身连接支撑。(孔明锁解析借鉴)
      齐国使臣道:“此物名叫‘七星锁’,是供人消遣的玩具。虽小,但它内置结构繁琐,由一百根形状不同的木质组成,相扣相连甚是奇妙,拆解一根很可能让另一处封扣,但有时一根拆下即可全解,不过更多时费劲心思也找不出能拆卸的地方,要想解开,可少不得花些心思。”
      张姮把玩着七星锁,觉得此物确实玄妙,好奇道:“此物既是出自齐国,那不知是何来历,至今又有谁解开过?”
      齐国使臣笑道:“殿下言重了,一般玩具而已,齐国随便一个孩童都能解开,殿下有此一问难不成您觉得苦恼?”
      张姮不怒反笑:“既是孩子都能解开的,那想必使臣定知道这其中奥义。我不是齐国人,当然要不耻下问。”
      齐国使臣似乎早知道张姮会有此一说,故作深意道:“殿下既觉得这是难题,那便要自己解开方能知其深意,玩具才能凸显它的价值。若您觉得难,魏国难道就没有旁的人才吗?哈哈,臣失言,殿下不必太当真,若真想知其意,齐国自会将解法奉上。”
      张姮对着七星锁若有所思,这东西紧紧相连看似固若金汤,不过对这人口中的拆卸二字,倒觉得颇为蹊跷,直觉认为是这人的故作误导。
      这样的东西一眼看去首个想到的解决办法确实就是拆,但这就正中下怀,所以料定此物绝不是用拆就能解开的。淡淡说道:“那看来,要想解开还真要费一番功夫了,先多谢大人一番好意了。”
      “臣不敢。”虽然口上那么说,但傲慢的神采难掩他的别有用心。张思戚急忙说道:“贵使远道而来,又彰显了诚意,朕在此以酒谢过,希望众位代为也转达朕的问候于众位国主。”
      众人举杯同庆,然后撤换膳食,歌舞又起。
      此间,第戎使臣又连连敬贺,褒奖之词不绝于耳,大随氏虽没有像他们这般夸张,可也是尽所能的谄媚。此情此景,倒像是昙国和梁国对齐国一般。
      张姮看着他们虚伪的面容,愈发觉得他们另有所图。
      首先第戎虽然被人忽略敷衍,可他们的表情却没有不悦之色,毕竟这个国家国情实在不好,可以说是夹在驻国间腹背受敌。可他们与齐国也是相邻的,如此舍近求远,怕是寻求齐国不通,转向魏国靠拢了。
      而大随氏更是诡异,张姮可听说这个海外远国跟魏国曾因联姻事闹过矛盾,更是数年都没有往来,几乎断交。如今这番卖好,不知是想跟着齐梁昙凑一份热闹,还是想旧事重提。
      殿内歌舞继续,张姮猜忌着这些使臣背地的真实阴谋,心思早已飘到远处。而也就是如此,并没将殿内舞曲听进耳里,也就没发现其中早掺进一首特殊的曲调,而且明显还是异邦曲调。
      张姮虽然不知为何自己会在嘈杂的宫廷乐曲中分辨出这怪异,但谁敢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搅和呢?四下寻找,就见韶音使臣后排安坐着一个妙龄女子,她正用一根水晶制的笛子跟着乐师们吹奏。
      这番举动在张姮看来,只觉得他们比七星锁更叫人有兴趣。
      来宴会之前,张姮就让宫人打听这韶音的玄之又玄。而其国名带有一个“音”字,也表示他们的民族擅长音律。可他们这个世外天堂般的外邦疆域,背面,却是巫术蛊术毒术的蚁集之地,很多韶音人的手段阴毒让人闻风丧胆。
      所以历朝历代任何一个国家对他们的描述都脱不开四个字——行巫之国。
      可眼下他们众目睽睽当众行事,这未免太大胆了,心道果然是林蝶的同族,无时无刻不成噩梦。
      远处,韶音少女依旧怡然自得地吹着笛子,好像这宫殿变成了她的领域。
      张姮只觉得笛音窜进大脑越来越清晰,逐渐屏蔽了其他杂音,到最后,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这异域音调,从新给人生绘制了色彩。
      而在座之人的神情逐渐有了转变,开始如痴如醉起来。特别是殿内那些翩翩起舞的魏国舞姬,一改她们排练的舞蹈换成了另一种从未见过的姿态。像是聚拢包围着篝火,在一起载歌载舞,可神情却十分欢愉,诡异至极。
      张姮心中一惊,见殿内人均被操控,也不管这是幻术还是巫术,端起酒杯恍若无人地冲到韶音人面前立时喊道:“韶音贵使远道而来辛苦,在此特敬薄酒一杯!”
      笛音戛然而止,韶音人连带那少女同时一怔,而笛曲一止,幻音之术也随之解除,所有人如梦方醒,包括使臣在内全都面面相觑,不知方才为什么有了片刻的停顿。直到见张姮站在韶音人面前,立即想到他们的特殊性,心头警铃大作。
      反观韶音人,貌似并不在乎诡计被抓现行,还很好奇地打量张姮怎么会突然来打断他们,毕竟这韶音不外传的秘法只对本国人免疫,很意外这世上还会有人清醒;难道说这公主不惧他们的音幻之术?
      少女眼中充斥起好奇和探究,好似想将面前人钻研个透,对方自是被盯得心里发毛,可不想就这么尴尬离去,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这时张啓之忽然上前化解尴尬道:“是啊是啊,韶音使臣远道而来,难得欲与我国交好,确实值得庆贺一杯啊。”
      张思戚被张啓之出言提醒,想起方才一幕惊险是止不住地后怕,也端起案几前的酒杯开口道:“是啊,韶音诸位,请。”
      随后一饮而尽,那些朝臣也纷纷端起酒杯同贺。
      帝王既然发话,韶音使臣再推脱那就是抗旨了,于是纷纷摆出笑脸起身回敬。只那少女依旧盯着张姮看,等身边人催促才接过她的酒杯却不饮,笑道:“公主见谅,魏国的食物我吃不惯,不过盛情之下倒让我想起魏人有句话叫礼尚往来,既然宴席难得,我们韶音也准备了别具特色的食物。药罗,将韶音的美事端上来给殿下和诸位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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