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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第二百三十七章
搁着以前，李连山一准会报复回去，哪怕自己付出同等的代价也在所不辞，但现在他没那闲功夫，他要想办法把左藏右藏的钱粮器物给弄清楚，可他啥都懂，就是不懂如何算账。
早上起来的时候（当然药性和穴道已经解开了），他也不梳洗，盘膝坐在榻上琢磨了半天，然后挺身而起，不理会颜箴的询问，就这么着着内衫散着头发去找大总管，询问家中各项收入和开支。
大总管以为小世子终于要当家了，高兴得差点老泪横流，拿出高高一摞账本，一本一本地给他讲解。
这是历年封地和田庄的收益，这是历年来先皇和皇上逢年过节的赏赐，这是老王爷的年俸和底下人的孝敬，这是老王妃的嫁妆历年来的收益，这是以前皇上在府里当大世子时与人打赌赢的钱器，世子还未受封，没有年俸，这是世子这些年的月钱，这是……
“这次我不是拿回来十万缗吗？”李连山很不高兴自己被归到只花钱不挣钱的行列。
大总管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他一眼，道：“一千两黄金十斟明珠和二十万贯钱随随便便就送人了，你还想干什么？”
李连山立刻想起大总管那段时间的数落，缩了缩脖子，赶紧问下面的账册都是些啥。
大总管足足讲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说到府里各家下人，有以前跟着老祖宗打江山的，有先皇拔派赏赐的宫奴，有老王爷以前出生入死的下属，有老王爷以前打仗时俘虏的奴隶，有老王妃带来的，有买来的，有自愿附属的，有……
然后又讲家里的各项开支。
大总管说了整整一个晌午，喝了七八壶茶，中间居然没上厕所，可见说话之多，说到后来，嗓子都哑了。
李连山听得头晕脑涨，零零碎碎记了一些，比如他现在没有职务没有收益，属于吃老底的，他家以前最多时有近千名家仆，现在也有几百人，每季光衣服就要缝一千多套，每月光发月钱就近两千贯，还有后院里养的那些马，还有那些珍禽猛兽，仅一天的饲料就得上百贯，还有他内院的那些美女，衣裳脂粉首饰和吃喝……
“家里现在有多少女人？我是说我的那些？除了宛儿，还有……”李连山动辄不在家，都忘了自己有多少侍妾了。
大总管摸着胡须道：“有周儒人，陛下当初送来的宋美人、杜氏姐妹两位美人，还有世子去年回来后赏的四位美人，后来又赏赐的南伽闵公主和另三位南伽美女，一共一十二位，去年冬天病死了两位，现在还有十位美女，她们按品级高下，又分别有六至八个贴身伺候的侍女丫鬟和妈妈，周儒人品级最高，有十二名女官和妈妈侍奉，另有八名粗使丫鬟，闵公主因其身份特殊，来的时候带了十六名南伽女侍……”
“停，停停，”李连山叫了起来，“我有这么多女人吗？我怎么记得才六个？”
大总管眯着眼不悦，“这么点就叫多？以前老王爷身体好的时候，正妃一人，儒人二人，滕八人，侍妾十人，另有上不了台面的美人，连妻带妾，最多时四五十人，只是后来打仗打得身体毁了，才把她们陆陆续续出家的出家，送人的送人，才打发了，只留了王妃一人，如果当时把她们留下的话，现在家里怎么会这么冷清？”
在外面偷听的管事们撇嘴，还嫌家里冷清？老爷子你嫌小世子闹得不够是吧？嫌外面堵门的人家太少是吧？
说到后院的妻妾们，李连山的兴趣明显上来了，兴致勃勃地问大总管，“我父王竟然有这么多的女人？那他怎么没给我再多生个哥哥或者弟弟什么的？怎么家里就我和……哎哟……”话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子。
“你父王做什么事，能容你置疑吗？说到你父王不给你多生个兄弟什么的，你怎么不生一个？当然现在你不能生，但我记得你十三岁时就有宋美人和杜家姐妹了吧？你怎么没有生？你要是生了儿子，我们这些老家伙不就有事干了？陛下当初十五大婚，十六岁就有了嫡长子，十七岁又有了两位庶子，你呢？莫不是……你们几个别在外面偷听了，赶紧滚进来，把账本拿回去……世子你就在这别动，我去找颜小子给你瞧瞧。”大总管匆匆起身。
李连山面红耳赤，勃然大怒，但大总管此刻腿脚便利的很，而且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性子变得执拗，认为自己做的事是正确的，所以根本不听李连山的叫唤，李连山气得跺脚，冲过去要抓大总管，这时外面的管事们已经进来了，就这么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大总管跑了出去。
李连山急忙扒开众管事去追，刚到门口，小杨笑得眼眯眯地进来了，看到他，眼睛不由自主地就往他身体中间部分那么一溜，然后抿嘴就乐。
李连山脸涨得通红，想着大总管毕竟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就算耽搁一会也能追上，所以一下子把小杨提了起来，喝道：“你笑什么！不准笑！”
“噗”、“噗”、“噗”、“噗”、“噗”，不止一个人忍不住出声，然后惊吓地用手捂紧嘴巴——世子年轻虽然不大，拳头却很硬。
小杨又是笑又是疼，脸也涨红了，一边扭着一边求饶，李连山恨恨地回头瞪了一眼认真做事状的众管事，又恨恨地瞪了笑得辛苦的小杨，气呼呼地去追大总管了。
“……你们分管的事干得不错，让大总管省了不少心，所以他闲得很，你们谁家有不满三岁的娃儿，都抱过来让他养！”李连山负手而立，面对着几十位大小管事训话，前面的话还不错，有点老瑞王的风范，但说到最后，孩子气又出来了，一边说一边气咻咻地斜眼瞪着大总管。
一众管事都低了头，噤声静气。李连山很满意，一挥手道：“今天晚上你们就把你们的娃儿们带来，他不是嫌府里太过安静吗？那就吵个够！”
还是没人敢抬头，一个个恨不得把脑袋垂到胸口上，李连山更加满意，得意又嗔怒地再瞪了一眼脸似吃了十斤黄莲的大总管，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大总管的脸苦，心也是苦的，李连山说的什么他根本就没听清，正陷在自己的苦水里不能自拔。他在这府里待的年数久了，知道李氏家族人丁不盛，先皇后宫三千佳丽，没有一个能诞下子嗣，瑞王后院美女如云，就王妃生出两个儿子，清宁王爷嫡子庶子加起来倒有七个，但成活的现在也就老六和老九，还有太上老皇爷，同样的后宫三千，也就留下先皇、瑞王和清宁三子，皇族血脉不盛，子嗣艰难，但这个家庭代代都有人杰出现，只能说是上天嫉妒李家，不许他家人丁兴旺。
“唉——”大总管发出一声长叹。
“大总管，大总管，世子说的可是真的？我晚上真能把我孙儿带来交你抚养？你可是想培养继任了？”
“大总管，我家最小的儿子今年四岁零两个月，超了一岁二个月，也不算太大，能带来不？”
“我的小曾孙今年五岁，就比狗剩家的小儿子大八个月，也超不了多少，老陈，你看——”
“大总管，我家老大今年刚好两岁十个月，我想让他去学武，您给仇大总管说声呗，把我家老大交给仇大总管调教着，如何？赶明儿我让我媳妇儿再给您做双鞋，比上次那双还费功夫，行不？”
“大总管，我……”
“大总管——”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大总管顿时被几十管事团团围住。
大总管哭着去找其余两大总管寻求帮助，得赶紧把这麻烦事给解决了，不然晚上那帮狗东西真把儿子孙子曾孙子灰孙子带过来，可就要了他的老命喽。
在寻求帮助的时候当然没少挨仇恭的嘲笑，“该！谁让你说他这方面不行的？我们男人头可断，血可流，这方面的威风不能丢！”
“放你娘的屁！你们男人？老子是啥？啊？老子是啥？”大总管哪能被一介武夫给笑话了，当下破口大骂，给予反击。
“你？”仇恭的目光毫不留情地在大总管□□的位置流连一会，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貌似关心实则包藏祸心地问：“你那还能用吗？”
大总管当然怒不可遏，不顾几十岁的年纪满屋子追杀仇恭，张齐那里却哭了，伤心地不得了，“你们就知道欺负我，知道我明明没有，还故意说这些刺激我，我这就去祠堂，一头撞死在老王爷灵前告状去，嗷——”
门外，李无忌咧着嘴，无声地大笑，笑得又是捶胸又是顿足，都快不行了，小杨也抿着嘴又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憋得脸通红，克制了好半天才踢了李无忌一脚，“别笑了，世子让你来叫他们，可不是让你笑的。”
李无忌痛苦地说，“你让我再笑一会，不然我非得被他们擂死……”
“你要再不进去请他们，我保证你会被世子揍死……”
“切，我怕他？”
“……揍不死也会被颜先生弄死。”
……
“三位总管，世子有请。”
李连山叫三位总管是来帮他出主意的，如何才能让两位出纳使打开藏库？
仇大总管不愧是行伍出身，捋了捋袖子，“不给钥匙就打！”想法也李连山所做如出一辙。
“哎哟喂——瞧你那蛮不讲理的小样，”张齐尖着嗓子嗔道，“还有没有王法了？不给就打，可不打出事了嘛，人家家人还堵着门呢！”张齐翻了个白眼，用兰花指捋了下鬓角，老腰扭了扭，看向李连山，“求陛下呗，让陛下下旨，让他们打开藏库门。”
可不就是陛下的话不管用才打的人嘛，李连山也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家的这三位总管不大管用，要不把哥哥派来的人也叫来？
别人出主意的时候大主管一直在沉吟，看大家无话了，这才问：“世子，如果他们把藏库打开了，你待如何？”
“当然是清查，看看里面还有多少钱粮。”
“世子可会算账？”
“啊？”
“左藏内赋调钱物还好说，右藏内钢铁矿器、金银珠宝价值几何？国内税收几何？朝内官员几许？俸禄几何？除户部外，吏礼军刑工五部按惯假每年拨款几何？遇前岁各州道天灾，户部要拔救命钱粮几何？现边境异族骚扰，军队调拨，所需铁器、木材、铠甲衣物、军械辎重等以及军队与民夫的军饷，所需几何？……”
从朝廷赋税一直说到京城物价，罗里叭嗦又说了近一个时辰，口干舌燥，但这次没有闲杂人等在旁，只能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口，又道：“这些你可清楚？”
李连山只对军事战争有兴趣，书也被迫看了不少，对于这些朝廷财物运作和百姓关心的东西还真不清楚，只能老老实实摇摇头。
“这些都不清楚，再加不会算账，就算开了藏库门，你又能查出个什么？他们随便弄个假账，你都看不懂。”大总管嗤之以鼻。
李连山当然是羞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穿进去，但张齐和仇恭却斜着眼撇了嘴，用异样的目光盯着大总管，“你这么明白，难道……老实说，这些年你从府里刮了多少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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