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王姬传》

作者:步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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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九 又何行


      张思在承光殿大肆庆贺,张姮自然要坐陪宴,只是这一副太平景象,让她只感到五味杂陈。
      突贺的事已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元家了。
      张姮无心享用案几前的美食,她只觉得命运又一次施压,直让她透不过气,觉得日子是这样的备受煎熬。
      忽然她很想离开承光殿,离开这座皇宫,就像那画鹿成鹿的王子,化身而去,自由自在地活在广阔天地间,只以自己的喜怒来感悟外面的事。
      可是不能,这一切都是枉然。
      最后安歌低声询问她是否想去更衣,算是给了她一个离席的理由,只是出了殿阁又不知不觉走到西宫偏僻的假山石群,不禁自嘲,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未来何去何从她已经想不出规划了,但她明白张啓之终究不是她心目里的唯一了;短短几个月他们有的只是猜忌,是因为他们相处的时间少吗?不,若真是有心,哪怕相隔远方也能相信彼此的。所以纵然割舍不掉所谓的感情,可也不觉得为了爱该舍弃自己的价值观。
      再说这两者本就不是一样的,可偏偏总要拿来秤个谁轻谁重。
      “呀!”孩童声忽然打断她的思绪,张姮不看也知道那是谁:“你这样不怕又被人发现?”
      张启元果然不吭声了,捂着嘴巴左顾右看,然后委屈地问:“你怎么了?”
      张姮摇头笑道:“没有啊,我很好。”
      张启元不信:“你骗人,你明明不开心。”
      张姮不得不承认小孩子的洞察力最是精准,慢慢放下假笑,神情逐渐没落。
      现而今的她,仿佛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笑什么是哭了。
      李珌曾经让她答应,不想笑的时候至少不要哭。
      可是现在,她却连自己的面容都不能掌控了。
      张启元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跟她并排坐着,而安歌则退到了假山石后,觉得该给他们个空间。
      两人没在说话,眼前的景色自也不会变动,除了日光西斜周围什么变化都没有,就这么脑袋空空干坐了好久,竟不觉乏倦。倒是启元的小身板早就扛不住,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可他始终抱着张姮的左臂,轻轻靠着她,不打扰对方的静思。
      张姮看着他的小脸,忽然得到了一丝安慰,只觉得人伤心时,另一个人并不需要说出多少感言和安慰,只要在你落寞的时候陪着你,不离不弃也很好。纵然受不住了,也留在你身边不让你感到半点孤僻。
      张姮最后轻柔地将启元背在身上,原本安歌想接手,可她拒绝了。
      对于这个孩子,张姮心里的感激是说不出口的,可以说他是她在这座皇宫唯一感到温暖的倚靠,他们也是惺惺相惜的;都有着不得已,都在逆境中成长,都在隐忍,可偏偏还保持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只不过启元比她更幸运,他有父母有爱他的人,也有自己的小天地。
      临明宫近在咫尺的时候,张姮又想到谢荃的心思,所以自觉没有踏足。只将启元放在门槛边和安歌躲到一旁,果然很快有人将启元抱了进去,紧闭宫门。
      张姮叹了口气,朝着自己长庆殿的方向走。但半路上,她遇到了元翦,有些意外。
      承光殿的宴席逐渐散了,朝臣们接连退出宫外,而此刻他还在,像是在等她。
      张姮看着他说道:“四公子可愿意陪我走走。”
      元翦点头,默不作声跟在她的后面。
      虽然张姮还是那副样貌,可元翦看得出从那天比武后,她人就不一样了。而五赢山的事她只让人传话给了元桵,这让他心里不安,也十分失落。
      张姮似乎看出他的心事,边走边道:“之前我让安歌去办些事,只通知了三公子,四公子不要见外。我只是觉得那件事,我的护卫和三公子会更有默契,并非小看了你。”
      元翦忙解释:“臣不敢。”
      张姮忽然此时停下,对着他语气有些凝重:“算我唐突......皇上的心意,我不敢揣摩,可也猜到以后的事很可能会牵涉到公子家。”
      “臣明白。”元翦知道她要说什么,皇上的心思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他不知张姮忽然说起是否也明白他的心意,内心也很是激动,可张姮却无情地将他抛到连边缘都算不上的地方。
      “可是我不想。”张姮直言了当:“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筹码,我不喜欢被人利用,更不想去做我认为不对,也不能做的事,你明白吗?”
      元翦有说不出话,他觉得张姮已经给了他一个答案。
      张姮又不忍道:“皇上于我,看到更多的只是价值的取舍,帝姬又怎么样,也不过是这番下场。或许我比她好一些,可我真的不希望被他摆布。又何况,公子的家族于魏国来说至关重要,我不想让你们手里的权势旁落,让你们的铮铮铁骨却在最后败于这皇城内的尔虞我诈。所以,如果有朝一日我的身份融入了元家,那么对你们来说只会是致命的灾难。”
      “不!你不是,你不会是!”元翦驳斥她的意思,可张姮摇头继续说:“很多事不是你不承认就不存在的,单单是皇帝那一辈的恩恩怨怨就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所以我不想在我这一代还要继续下去。”
      “殿下的意思臣明白,可是,可是皇上他执意的话......”
      “皇上的心意我或许改变不了,可我希望你们先明白这各中厉害。”
      “殿下如此选择,是因为元家的权势,我明白。可是我,我还是想问殿下,如果,如果我不是元家的人,你会......”
      “不会,很抱歉。不管如何我都不会,但你是我的朋友,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朋友......元翦从没有过异性朋友,在他心里朋友的定义都是一起喝酒吃肉,能一起上阵杀敌的人,甚至是战马,可他现在却要对这个词重新定义。
      实事求是地讲,皇帝若下旨,张姮没有反抗的余地,可她直言告诉他这残酷的现实,不单是因为他们家会沦为外戚,更是他倾慕的人不能回应自己的心。
      所有的人都在挣扎,有些人是反抗,可有些人却是想求得一个安稳的姿势然后继续沉沦。但元翦知道,张姮并不是后者。
      他此刻有些站不稳,但仍保持着身为武将的尊严。张姮也有所不忍,唤了安歌便径直离去,不管身后人的心如何支离破碎。
      张姮一贯忠于自己的选择,只希望时间可以治愈他的伤痛,但她和李珌的伤痛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能痊愈呢?
      “你就这么拒绝未来的权势,不后悔?”张昱的声音忽然响起,可张姮的步伐并未停下,反而无视在阴影下的他,好似告诉他:她张姮从无反顾,也亦不回头。
      可临近长庆殿的时候,张啓之的身影让她有了些许停顿。
      经过连日的调养,他本就不危及性命的伤已经好转,只是现在看着还有些虚弱。
      他今天没有赴宴,但此刻却出现在这里,不知是在等她还是因为已经没人再带他进入。
      这一幕,多像是他在家等着她回来,可现在张姮却没有半分欣喜,只选择冷冷地路过。
      张啓之不见她往日的神情,就知道出了变故,一想起方才的所见,语气略带吃味地脱口而出:“你刚才和谁在一起?”
      可张姮根本就不予理会,正在她要走过的时候,张啓之立即抓住她的手,安歌随手就是一劈,他忍不住吃痛放开。却不怒反笑:“好,你的心果然已经离开了。你原来说得话......”
      张姮对这种无端的指责终于忍无可忍:“我原来说过什么宣王记得,那你说过的话可也记得?”
      张啓之出乎意料地看着张姮,没想到向来心里眼里只有他的人会责问他,甚至开始忤逆!只听她接着说:“和亲变故的时候,你说有你,我信了,在那段惶惶不安的几天我一直在等你,可你做了什么?你现在能告诉我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要我受人摆布去和亲?”
      张啓之最不喜欢张姮这一点,她太能看透别人的意图,可眼下不是摊牌的时机,反驳道:“这件事事出突然我当然是不愿的,我不希望你去和亲的。但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敷衍?难道你认为我在敷衍你?你怀疑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也不想想,我就算再怎么努力,我也只是个小小的仆射,我说得话谁会放在眼里,我就算有心,也实在能力有限啊。”
      张姮听他这解释的话忽然笑了:“你官微职小,可你也是亲王啊。难道一个仆射就让所有人忽视了你亲王的身份了吗?”
      张啓之顿时语塞,压下怒火,立即又将自己归咎为弱势的一方:“你一直想要我为你付出,你的心意我知道,可我真的没有任何帮衬,朝中也无支撑,你让我如何开口?!你是公主,可我是什么?这点你明不明白?!你不能总这样无理取闹地要求我为你做我办不到的事!”
      张姮此时不知是该笑还是怒,她第一次觉得眼前人如此些陌生,嘲讽道:“宣王未免太妄自菲薄了,你府上那么多手段狠辣的杀手,那天对我的护卫大开杀戒然后又抢夺朝廷财物,这心思之缜密,布局之严谨可谓有勇有谋。你说你能力有限?那敢问是哪一方面?”
      张啓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即又怒又有些诧异,不明白张姮怎么会知道五赢山的事,猛地恍然大悟:“那天是你,是你设的局?!”
      张姮爽快承认:“不错!是我,因为这长阳不安分的臭虫太多了。所以我就暗中设了这一环节。但这怨不得我,只能怪有些人贪心,妄生些不该有的心思。”
      张啓之失控了,他一直自信拿捏人心,从没受到一个女人如此的羞辱,若对方是杜若他早就出手掌掴了。可安歌和东宫侍卫皆在,他不敢这么做,最后竟换上了另一幅面容楚楚可怜的面孔道:“这件事,我现在说不是我做的怕你也不会信了,这个结果看来让你们所有人都很满意。方才那是元家的公子吧,果然,你果然认为还是他最合心意。而我这样无权无势的人,理所当然被你淘汰。”
      张姮对于他的蓄意构陷和怙恶不悛忍耐到了极点,怒道:“旁的话我懒得说,但对于和亲这件事,结果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真的做过努力吗?真的为我付出过吗?”
      张啓之不语,张姮接着言语强硬道:“你对皇上说过不希望我和亲的话吗?你在朝臣们面前说过吗?你不要说你怕被人忌讳不敢,也不要说你官职低微无人听,这涉及我的私事,可也是政事。皇上已许你官职,你可以大胆说出你的想法!至于对错不过是由外人来衡量。所以你告诉我,从始至终,你于外人说过一句维护我的话吗?你真的为我做过什么吗?所以,若你以后在我面前还是只有质问和怀疑甚至是抱怨,那么就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更不要在我这儿发疯,你的那些话,我听得已经很累了!”
      然后决然离去,并紧闭了东宫大门。
      张啓之之后如何张姮并不知道,也不想再知道,她只知道从此以后必须要以心行事,不能因为所谓情感,就去偏移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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