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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齐造访东风镇（二）
征得同意过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停车场。
下面黑漆漆的，除了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蜘蛛网，什么视线也没得到。好像进了一个无底洞，暗无天日。
好在现在是白天，怎么说也会从入口透进来一些光，她们适应过黑暗，终于能在这空荡荡的地方找到模糊的方位。
不敢想象，早已经废弃的地方，居然还会停靠着三两辆车，虽然周身包裹着厚厚的灰尘，该是报废过后被常年遗弃。
随地散落着拆迁时生了锈的钢铁泥板，她几乎能听到动辄一方那时嘈杂的机械声音。
那天过后，停车场不再是停车场，东风镇也不再是东风镇。
忽然，角落一处稀杂的光亮闯入古亦然的视野，好像一处静谧的房间忽而余音绕梁，让人逐渐感受到希望的存在。
她渐渐朝着那处光亮靠去。似乎她在找的答案，屋子里的人也在找。
那是一间看着只有几平米大小的立方体的屋子，用裸露在外的砖头砌成，说是自己随意搭建的也能相信。
左前方有一扇小门，一面墙壁上遗漏的几块砖头成了屋子唯一的通风方式。
古亦然蹲下身，从一块砖缝里向里看去，里面挂着吊灯，有一张床和一个灶台。像是为之前的保安在值班时布置的简陋房屋。
她还想再看仔细些，却忽然从砖缝里对上了一张布满皱纹的骨架脸。
“啊！”她猛地向后撤去。
“怎么了！”苏卿慌张追来，护在古亦然身前。
“没事没事，里面有个人。”
她显然还没回过神，那张脸的确苍老，也着实消瘦的恐怖。
从头发白到胡子，连眉毛都是白的，她不怕鬼，却对这种夺人注意的场景深恶痛绝。
“你们……找谁呀。”
还没等苏卿触摸到门把手，老人却颤颤巍巍地打开房门。
这下古亦然完全看清了暴露在光下的老人，他个子矮小，瘦成了光秃秃的骨架，唯有白色的毛发长长地耷拉在脑袋后方。
像是从没见过人一般，老人对于面前两个陌生的年轻人极具戒备。
“请问您是……吴大爷吗？”古亦然确定了心中的答案，想不到老人枯皱的脸上，居然会有不一样的表情。
“哈，想不到，还有人记得我。”
在某个称得上无忧的时代，相邻和睦，外人团圆，他也曾逍遥过很长时间。
现在时过境迁，留给他的也不过这么一隅之地够他苟活。
她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
苏卿抚了一下古亦然的肩膀，问起正经事。
“你好老先生，我是公安人员，现在我们在调查一个案子，想询问您几件事。”苏卿拿出她的证件，虽说老先生也没在意。
“问过我的警察不少，能直接找到这里来的，你们还是头一个。”
“老先生，您知道冬祁言么？”
“哈哈，那个败家子啊？”吴大爷似乎很耳熟这个名字，这瞬间给了她们希望。
“您知道他？”
“知道，但不记得了。”
老人的这番话让二人纠结起来，考虑到老人年纪大的缘故，可能他的神经方面也出现了什么问题。
“那您能把知道的事情给我们讲讲么？”
“我只记得那小子啊，曾经也是个积极向上的好青年。自从成了家有了孩子，天天不务正业，干了不少坏事。具体干了什么，我老了，脑子不中用了，不记得了。”
“那，您知道他后来的下落吗？”
“不知道，走的人太多了，我那顾得着他呀？”老人说得字句辛酸。
然而这些信息对于她们来讲，除了惋惜，并没有什么作用。
“那镇上其他人呢？”苏卿尝试转移他的注意。
“其他人……对了，他们家之前有个保姆，跟了他们好多年。那个保姆在他们家养了只狗，叫什么……狒狒？灰灰？我给忘了。我就记得那只狗啊，长了一身黄毛，他们家养了好多年。后来狗死了，保姆也走了。”
老人自说自话，像是陷入回忆。苏卿记下了老人所说的字句，看上去是得到了值得关注的讯息。
“那您知道他们的保姆去哪了吗？”
“不记得，我只记得那只狗……很温顺，天天往镇子上跑，也没人赶它，孩子们都爱追着它跑，也不咬人。病了以后镇子上好多人把钱捐给医院，结果还是没救回来。”
“医院？当地宠物医院么？”苏卿眉头一紧。
“好像是。其他的，我这老头子什么都不记得了。”
吴大爷蹒跚着步子，一拐一拐地朝屋里走，苏卿关掉录音，准备拉着古亦然离开，谁知她又向前一步。
“他们都走了，您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儿？”
吴大爷转过身，褶皱的眼角垂着浓郁哀伤，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事，又像是失去过什么。
“我不能走。”老人的喉结上下颤抖，“我得看着这镇子，我得死在这儿。”
“吴大爷……”她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您还记得南因见和南风前么？他们现在很有出息，回回考试都考前几，他们让我告诉你他们很想你。”
听见这两个名字，老人苍白的脸终于挤出了笑容，像是一簇烟火，转瞬即逝后遗落下来的点点火光，见证了朝暮变迁，经历了世间百态。
他的背影有些颠簸，像是在笑，又像在隐隐抽泣。
“好啊，真好，这两个小家伙。”
人老了，脾气大了。
拆镇子的那天，他想拆了这个世界。
其实他没什么愿望，也不想自己多有出息。
只想在还能睁眼的时候，让孩子们长大的慢一点，让这新楼建的慢一点。让糯米糕的香味再持续些时间，让这条曾引以为傲的街，再热闹上那么几天。
哪怕一切都是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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