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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梦之冬
十二月中旬,柏青岩拆掉右手石膏。
医生残忍地叮嘱他,一个月后才可灵活地拿围棋子。
柏青岩平静接受事实。
好消息是,在他受伤这6周内,他日常生活都锻炼着左手,让左手和右手一样灵巧。
所以,他参加元旦后那场比赛,左手执棋也完全没问题。
千诗告诉柏青岩,她生日在九月。
聊起这话题的瞬间,她和柏青岩在逛商超。
为避免被人认出,柏青岩出门在外要戴口罩,但这样的他双眼更清澈,在纷杂的人群里十分显眼。
他说,“在九月吗?”
他一边说一边剥掉花菜茎部的黄叶。
一起住的一个月,柏青岩为自己设置“大厨培养计划”,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掌握了娴熟的蔬菜挑选技巧。
有时店员试图用不新鲜的蒙混他,他还会毫不留情指出,“这颗,不行,这根,我不要。”
鸡毛蒜皮,琐碎小事,透出烟火气息。
这些东西在改变柏青岩的冰冷、漠然性格,使他更好地融合于现实环境,也更温暖。
千诗跟在柏青岩身边,完整经历他的变化过程,她却惊讶地发现,从前离群索居的柏青岩,她喜欢,现在行走人间的柏青岩,她也喜欢。
和他分食街头小吃,贴着耳朵,废话连篇,讨论晚餐吃什么,都成了她的乐趣。
千诗挑好鲜虾,滤干水分,放上秤台,“如果你着急送我礼物,不必非等明年九月,随时都可以。”
柏青岩靠在养虾的水箱边,认真地问她,“那你现在满20了,对吗?”
千诗说,“我现在20岁零3个月。”
柏青岩顿了顿,“我现在23岁零1个月。”
虾称好了,正好一斤。
千诗接过来,表情微怔地看着柏青岩,“你生日在十一月?怎么没告诉我?我都忘了帮你庆生!”
柏青岩帮她把虾放进购物车,摇了摇头,“没关系,我那天得到了最好的礼物。”
他推着购物车往前,停在千诗喜欢的酸奶区,俯低身子,用修长的手指轻轻翻找某牌子的原味款。
千诗钻进他的手臂里,正好可与低头的柏青岩对视。
她趴在他耳边,小声说,“那天发生了什么呢?我一点也不记得了。”
柏青岩耳朵痒,躲了一下,把冰凉的指尖戳在她眉心,“那天你让我尝你的舌头,然后,我咬了你一口。”
原味款酸奶被压在底层。
柏青岩挑了两盒新鲜日期的,似乎觉得不够,又捡起两盒,一并放入购物车。
“咬这个动作,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千诗被环在柏青岩的胸前,面朝他,看着他的眼睛。
柏青岩看着她,“它代表,我让自己属于你。”
千诗努力来理解柏青岩的话。
因为柏青岩不曾向她讲述他的过去,她只是想到了李小词的过去。
那种不被亲人所亲的孤独和寂寞,在她的亲人离开后,她是深有体会的。
也许柏青岩和李小词拥有一样的过去。
也许柏青岩很渴望拥有相亲的人,无论彼此有没有血缘关系,他在乎的是互相牵连,心有归属。
千诗用力抱住柏青岩,脸贴着他的心脏位置,“你属于我了,那我怎么可以属于你呢?”
柏青岩摸摸她的发顶,与她耳语道,“收下我准备的礼物,答应我一个请求。”
千诗仍是不解,“就这么简单?!”
过去这一个月,他们每晚睡在一张床,每晚和衣而卧。
她可以拥抱亲吻柏青岩,柏青岩也可以拥抱亲吻她,但他保持克制的距离,从不对她做拥抱亲吻之外的事。
她以为,他所说的“她属于他”,是他期望和她产生实质性的关系。
但,好像不是这样。
“千诗,这不简单,”柏青岩笃定地看她。
她不再纠结,因为根本无解,她只是说,“我很期待你的礼物,打算什么时候送?”
柏青岩吻她的头发,“听小词儿说,乐队有跨年演出,到时我去看。跨年倒数前,我把礼物送给你,然后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的答案是yes,我就知道了,你愿意让你自己属于我。”
其中逻辑太绕了。
千诗开始心怀期待,对柏青岩说,好。
-
因为乐队签约的事,千诗给曲承的公司打电话,却没打通。
晚餐时曲承的电话回拨了过来。
他们约第二天在QING面谈。
次日,晚上八点乐队有演出,四个队员集结在QING。
作为甲方的曲承还没到,打来电话,说临时有事,晚半个小时。
千诗说好,整理完演唱歌单特意拿给李小词询问意见。
“都行吧!”
李小词趴在吧台喝鸡尾酒。
年轻的唇角沾粉色酒液,眼尾闪粉在明明灭灭,身上多了一种放肆的柔媚。
千诗看着李小词,说不上原因,心里锐痛。
又去找阿散和阿吉,俩人没有意见。
正在这时,阿吉忽然狠狠一愣。
他看向的是酒吧大门。
千诗顺着看过去,进门的一对男女亲密地依偎。
她问阿吉,“熟人吗?”
阿吉不说话,低下头,眼神暗淡下去。
阿散却一下认出那个女孩,“阿吉给她唱过歌,她是那个……《太聪明》。”
千诗反应过来,“阿吉,如果你觉得尴尬不想留下,可以走的,我们不会怪你。”
阿吉口气平淡,“她很优秀,有男朋友也不奇怪,但是……我受不了她这么快就投入曲承的怀抱。”
千诗再次看向门边,没看错,那个男的确实是她约好见面的曲承,曲承身边出现了阿吉暗恋的女孩,真叫人猝不及防。
“曲先生。”千诗走到曲承面前。
曲承没有听见。
他坐在酒桌边,左手夹着点燃的烟,用右手抚摸身边女孩的唇,“你要乖一点。”
女孩或许在进酒吧前已经在其他地方喝了酒,她望着曲承的眼神湿润又迷离。
彩灯映在她的舌上,她舔舐曲承指尖的样子,娴熟又勾人。
很快,曲承脸上呈现满足的神色,他扯住了女孩的衣领,拉她靠近,然后他旁若无人地吻她。
千诗近距离目睹一切,尴尬促使她猛地转过身。
许是她动作太夸张,她的身后响起椅子的推拉声。
曲承喊了一声,“千诗?”
“晚上好。”千诗重新回头,笑着,装作刚刚过来。
曲承已经松开那个女孩,还示意女孩让开,给千诗腾出空位。
千诗看出那个女孩的不悦,对曲承说,“不必不必!曲先生先看乐队演出吧,九点结束,我们再谈正事。”
说完她快速逃回舞台上。
第一首交给李小词开场。
李小词坐在话筒后,利用合成打击垫给自己伴奏,唱的是台湾女声乐队的歌曲。
“摇摆的舟,困在没有边际的空
漂流的路谁来陪我
也许一切都只是海市蜃楼
……”
台下的曲承仿佛没在认真地听,总是与身边那个女孩缠在一起。
或吻,或抱。
不知阿吉看了心情如何。
反正阿散低骂了一句,到吧台点了两杯酒,端给阿吉一杯。
酒下肚,阿散搭着阿吉的背,愤愤地说,“曲承开酒吧,搞低俗营业,他个人作风有大问题!阿吉啊,你要不要提醒那个女孩?”
阿吉一口酒没喝,眼神已然平静,“人生在世,我们有自己的路。这次我可以帮她挡开,下次呢?她总会掉进陷阱的。”
没想到阿吉心境如此阔远。
但是两个男孩的这段谈话,传到了柏青岩的耳边。
柏青岩从后门进来,提着一打调酒师要用的无糖苏打水。
他到吧台放下苏打水,调酒师谢了他,他摇摇头回应。
而后,他悄无声息穿过酒吧前排的客人,来到曲承的桌子边。
“诗诗的学长!”
曲承起了身,把没抽完的烟捻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
他的女伴跟着起身,问,“这是曲先生的朋友吗?”
“是朋友,”曲承笑道。
“我不是,”柏青岩冷着脸。
两人同时开口。
女伴看看他俩,捂嘴一笑,把手伸到柏青岩面前,“你好!”
柏青岩毫无动静地站着。
他的眼睛只看着曲承一个人,仿佛世界再无其他,“借一步说话。”
说完转身走向酒吧后门。
女伴的手僵在半空。
曲承却也没管她,紧随柏青岩的身后。
“诗诗的学长,你找我什么事?”
曲承嘻嘻哈哈的话音未落。
一只拳头砸在他脸上。
粗燥的榕树皮,划破曲承的脸。
曲承的手也抓不到任何可以攀附的东西,摔下树干,滚到巷子中间。
柏青岩走过去,弯着腰,居高临下看曲承,“你想打千诗的主意。”
柏青岩不是在询问。
他用的是陈述的平淡口气,却也是在警告曲承。
曲承抹了下流血的鼻子,边笑边骂。
“你妈的,你算什么东西?你是不是忘了,上次见面她怎么介绍你?她说,你是她大学学长,是QING的二老板!她给过你别的身份吗?”
柏青岩捏紧拳头。
如果曲承再说下去,他打算再给曲承一拳。
但已经挨打的曲承什么都不怕了,“你哑巴了吗?我看你就是太自以为是!你想得到她的承认,只是你一个人的强求。既然你可以强求,为什么我不能?”
柏青岩说,“我和你一样?你身边还有其他女伴。你没有资格。”
曲承冷笑,缓过劲儿便站起身来。
他不再搭理柏青岩,摇晃地走进酒吧后门。
柏青岩跟着曲承进了门。
“一百万,你陪我三天的补偿,”曲承把银行卡扔在女伴脸上。
“是不是我做错什么?曲先生,”女伴来拉曲承的手。
曲承甩开她,看也不看。
“滚。”
酒吧这种地方本就天天充斥着类似的事情。
客人们投来麻木的注视,然后,麻木地转开眼睛,继续喝自己的酒,寻找自己的快乐。
女孩拿着银行卡,走了。
舞台上,阿吉唱完一首《太聪明》,端起阿散给他点的酒,一口喝完。
喝醉的阿吉,安静地趴在吧台上,今晚不可能再登台了。
阿散拍拍阿吉的背,“果然,谈恋爱耽误正事。”
千诗看准时机,“你说的对!你自己要记着这一点。别因为谈恋爱耽误正事。”
九点,乐队表演结束。
四个人在曲承桌边坐下,只有千诗在意曲承脸上怎么有伤。
曲承摆摆手说,上厕所没开灯,摔了一跤。
千诗说,“这样吗?我等会和Sofia说一声,让她在厕所走廊加个灯。”
阿散听了这话,在旁边偷笑。
千诗看他一眼,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
只有三个人愿意签约曲承的经纪公司。
曲承没问题,三人同样可组建优秀乐队,“乐队要改名字,毕竟李小词不加入。这都是小事,合同签下来,咱们慢慢商量。”
事情就此谈定。
阿散和阿吉先离开,千诗被曲承留下来。
曲承指着自己肿的嘴角,笑道,“都这样了,你也不说帮我处理一下?”
千诗感到局促。
她和曲承私交不多,算下来,这是两人第三次见面。
但碍于曲承给予乐队的帮助,她不可能当面拒绝曲承。
“您稍等,我去买消毒水。”
千诗没能走进药店。
柏青岩在药店门前等她。
他拉住千诗,从后环抱她,把脑袋埋在她的长发里。
但是他不说一个字。
千诗抬手摸他的脸,笑出了声,“是你打了他?”
柏青岩仍不说话。
他的嘴唇抵在千诗后颈的血痂,缓慢舔舐那四粒小小的只有他知晓的血痂。
“行!我不给他买消毒水,也不管他。我和你直接走掉,散着步回去。”
“嗯。”
他惜字如金生闷气的样子,有些孩子气。
可千诗的心就是被他的孩子气牢牢攫住。
回酒店的电梯里。
柏青岩忽然低头吻她。
她被他抱回房间。
关上门,不用开灯,她被他反扣在玄关那幅绒布画上。
他炙热的呼吸挤占了她肩颈的缝隙。
“太慢了,为什么跨年还有十天?”他哑声问她。
她回答不了他,她的身体随着他的呼吸颤抖,“……为什么这么慢……”
她和他都在期待,期待这段关系得到对方的承认,期待可以一同往前走。
但也有些不同。
她准备在跨年夜表白,而他,准备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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