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迟意

　　从决定开始改变那天的第二天起，苏晚榆不仅开始是晚自习后走得最晚的人，还经常晚上回去做作业做到两点才睡，早上不到六点就起。

　　让苏晚榆自己都惊讶地是，她居然开始主动去问老师题目。因为每天查缺补漏时她都有很多问题，但不能总去问谢陌风，一直把问题堆着也不可能，所以她只能去问老师。换作是以前，打死她都不会去。

　　到了周末的时候，她几乎就是两点一线，市图书馆和医院。

　　她在医院里陪王淑芬的时候把作业做完，然后开始刷题，刷很多题，然后把解决不了地一一标记，再发消息给谢陌风，约定时间去市图书馆讲题。

　　刚开始，她总是想放弃。

　　第一个星期双休的时候，她就因为刷题感受到了巨大的挫败感。

　　那天她郑重地翻开自己最不擅长的数学辅导书，看着那些清晰列出的知识点，苏晚榆期待自己能从中收获一点东西。

　　看完知识点之后，苏晚榆感觉现在自己对于这个知识点的把握能算得上游刃有余了，于是自信满满地找了几个相匹配的题目打算练一下手。

　　做完一整页后，苏晚榆信心满满地去对答案，结果被当头泼了一瓢冷水。整整一页，只对了两道题。

　　改完错后，苏晚榆不服输地又往后翻了一页，精心挑选了两道题。

　　第一题是道选择题，刚开始她哗哗哗地在草稿纸上推导过程，一切都十分顺利，但到后面就逐渐开始不对劲，如果按照她的方法的话题目中的有一个条件甚至用不到。

　　但苏晚榆又开始坚定自己，说不定自己这种算法也行呢？

　　在历经四分钟的纠结和怀疑之后，苏晚榆算出了一个答案中没有的答案。

　　没事，她安慰自己。

　　然后她异常冷静地挑中了两个和她算出来的数字十分相近的答案作为选择。又纠结了大约两分钟，她依旧没选出来应该是A还是C。

　　有时候放弃抵抗只需要一秒，她默默地翻到后面的答案，定睛一看，书上赫然写着答案。

　　例1：B。

　　看到答案的时候苏晚榆甚至还不信邪地又确认了好几遍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位置，但最后她得出结论，还是自己太蠢了。

　　确认之后，苏晚榆直接被气笑了，看完解析复盘之后她又强忍着怒火继续做下一题。

　　第二道是道填空题。这次她也在草稿纸上算了半天，终于得出了√3的答案。

　　没事，好歹自己还是能做出一题的，苏晚榆在内心鼓励自己。

　　翻到答案处一对。

　　例2：√3/2。

　　这次苏晚榆直接从气笑变成了冷笑，就这么死死盯了这个答案大约半分钟后，她现在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世界毁灭吧！

　　这次苏晚榆连答案解析都没看，直接把资料书和笔一骨碌地扔到旁边，接着直直往床上一躺。

　　得，就这样呗。

　　结果最后自己一个人在床上躺着躺着气慢慢消了，迷迷糊糊地就快要睡着，旁边的手机突然连续震了好几下。

　　苏晚榆朦胧着眼，按开手机屏幕，看到发消息的人是谢陌风，她又接着点开微信，聊天页面。

　　点开图片看清的瞬间，她像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来，清醒了大半。

　　天杀的！又是数学题！苏晚榆有种自己被恶鬼缠上身的感觉。

　　后来苏晚榆总觉得数学很像渣男。因为她觉得这个科目总是对别人那么好，而却总是把自己伤得遍体鳞伤。所以那刻对“渣男”依旧挫败感十足的苏晚榆立马点开聊天框，然后啪啪啪编辑了一条消息发了过去。

　　染染：「我决定了，我不学了。」

　　谢陌风一秒后就回了她。
　　谢陌风：「？」

　　染染：「我觉得数学和我有仇。」
　　谢陌风：「？」

　　苏晚榆本来都躺下了，一看到谢陌风回的问号还是忍不下刚才的火，就又从床上弹起来，把刚才练习册上几乎全错的那页拍了下来，还着重给那道选择题和填空题以及它们的参考答案拍了一个特写，最后一股脑都甩了过去。

　　看到一页红色和那两道题作答过程，谢陌风立刻就懂了是怎么回事。两分钟后，正切出去刚刷了两个小视频的苏晚榆收到了谢陌风的三连消息。

　　点开一看，苏晚榆立刻在房间里狂怒起来。

　　谢陌风：「像你这么有天赋的人不多了。」
　　谢陌风：「建议开个班。」
　　谢陌风：「一定能闻名整个淮北市。」

　　苏晚榆紧紧捏着手机，咬牙切齿地用一种要把手机屏幕戳碎的力度点了三个表情包回回去。

　　染染：「【菜刀】【菜刀】【菜刀】」
　　染染：「我觉得我现在犯个罪也能闻名整个淮北市。」

　　收到消息的谢陌风弯起唇，仿佛能透过这三个表情包看到屏幕另一边某人气鼓鼓的样子。

　　谢陌风：「随时恭候。」

　　发完这条，谢陌风合拢面前的练习册，捧着手机人往后靠到椅子上，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谢陌风：「这么快就放弃了？看来也不是很有决心嘛。」

　　苏晚榆才不吃这一套，摆烂式地回他。

　　染染：「没有就没有。」

　　打算摆烂到底，苏晚榆又倒回床上，开始刷视频。

　　半分钟后，谢陌风发来了一句毫无感情的消息。

　　谢陌风：「快做，八分钟后把解题过程发给我。」

　　虽然那天苏晚榆和谢陌风说的是自己有不会的题想请他帮忙讲解，但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谢陌风会时不时地发给她几道题，什么科目的都有，但数学题偏多。

　　谢陌风每次发来苏晚榆都会认认真真地做，而且做完的时候，她相当惊奇，觉得那些题都和她每段时间的学习能力十分匹配，就好像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样。

　　知道谢陌风可能也是煞费苦心，苏晚榆自然有点不好意思，不可能别人都帮自己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还摆烂。

　　在床上滚了好几转，又停住思考了三分钟人生后，苏晚榆默默拿起手机，回了谢陌风一句好的。

　　谢陌风很快回了一个问号回来，他以为自己还要多费上一点口舌的，没想到苏晚榆这么轻松就答应了。

　　染染：「你是问号大王吗？聊天十句，你能给我发三次问号。」

　　苏晚榆刚坐到座位上，打开草稿纸，谢陌风回了她。

　　是一张图片，点开一看，是她和谢陌风今晚的聊天记录。

　　紧接着，谢陌风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谢陌风：「请你仔细数一数，已经超过十条了。」

　　苏晚榆看到消息后往上翻，数了一次，聊天记录还真超过十句了。

　　这个人真的是，这么较真干嘛。苏晚榆还没来得及回，谢陌风又发来一条。

　　谢陌风：「看来你的数学确实不怎么好，建议回去重读一年级。」

　　苏晚榆：“......”

　　这次是真的想犯罪了。

　　苏晚榆没再理他，把聊天记录往上翻，找到谢陌风最开始给她发的照片，点开开始做题。

　　最后非常准时，做了八分钟，苏晚榆把解题过程拍了过去。然后又把当前页面截了一个图，用红笔把谢陌风发给她消息的时间和她把解题过程发过去的时间都圈了起来，显示出时间差。

　　染染：「我厉害吧。」

　　三分钟后，谢陌风回了一个嗯。苏晚榆还没来得及开心呢，他就引用了他刚才发的“像你这么有天赋的人不多了”又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谢陌风：「说明我很有先见。」

　　接着他又引用了最后发的那条“看来你的数学确实不怎么好，建议回去重读一年级”回复苏晚榆。

　　谢陌风：「可以升级了，这次建议可以读三年级了。」

　　苏晚榆脸上的酒窝才露出个小坑就硬生生被谢陌风的这两句话压了回去。

　　染染：「手有点痒。」
　　谢陌风：「？」
　　染染：「想掐人了。」

　　但这样想放弃的时刻并不只有这一次，是每一次努力后的失败，是每一次奋斗后结果的不匹配，都能轻而易举地摧毁苏晚榆的决心。

　　直到将近十一月底的时候，苏晚榆才真的撑不住了。

　　每天极短的睡眠，一次又一次徒劳的尝试，让她彻底有点撑不住了。

　　也许是因为想成功的念头太强烈了，那一天她焦虑到一整晚都睡不着，明明身体很累，可却就是不能安稳入睡。

　　硬熬了一整晚，苏晚榆再次打开看时间，五点钟。

　　反正也睡不着，躺着也是折磨自己，苏晚榆索性起来，打算早点去学校。

　　快速收拾过后，天还一片漆黑，苏晚榆就到了学校。

　　然而走到教学楼前的时候，苏晚榆迟迟未往前走。她目光微阔地看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位置发出光亮，那是整栋教学楼唯一亮起的一处灯。

　　彼时早上五点二十二分。

　　怀着好奇，苏晚榆走到后门，脚步轻巧地踏进去。里面只坐着一个人，她的斜前方，全级第一的李梦阑。

　　一股震撼的力量涌动全身，那天李梦阑对她说的话历历在目——我是正常人。此刻，这句话在苏晚榆的心中一遍又一遍回荡，让她顿感震耳欲聋。

　　平时她都是六点多一点才来到教室，她就已经受不住了，这时看着李梦阑端坐的背影，苏晚榆才真正地理解到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挪步到座位上，苏晚榆放下书包，发出的轻微动静惹得李梦阑回头。

　　“你怎么来这么早？”李梦阑有点惊讶地看向苏晚榆。

　　“你不是来得更早？”苏晚榆笑着反问。

　　李梦阑笑笑，正打算转头时苏晚榆又突然开口：“你每天都来这么早吗？”

　　李梦阑折过头想了片刻，随即开口：“也不是，就是最近快月考了，所以来得有点早，平时一般五点半后才会来的。”

　　苏晚榆扯了扯嘴角，心想：“你觉得五点半很晚了吗？”

　　“你好牛，怪不得这么厉害。”这是苏晚榆衷心说出口的。接着她又说出令她疑惑不已的问题：“你不会累吗？”

　　“嗯......”李梦阑手肘杵在徐敏的桌上，眼神飘忽，“啧”了一声才坚定开口：“会。”

　　这是什么需要很久才能回答出来的答案吗？苏晚榆不解地看向李梦阑，但只听见她又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但只要有梦想在那里，就会觉得好有动力。就如果你真的想实现一件事情，那个执念就可以变成永动机，一直驱动着你，孜孜不倦地输入给你力量，那种感觉很奇妙。所以其实仔细想来，会累的，但是累和这个追逐梦想的过程相比，不值一提，所以，也能说不累吧。”

　　苏晚榆听着这话，体内像翻起了惊涛骇浪，一遍又一遍冲击着她那早已枯竭的动力，为她焕发新的生机。这段话让苏晚榆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努力的时光，真的是得体会过才能发觉的确如此。

　　她点点头，表示赞同。

　　有梦想并一直为之奋斗真的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所以，”李梦阑目光坚定地看向她，大手一挥，“我们一起加油吧。立志横扫整个淮实。”

　　苏晚榆哈哈大笑起来，十分有气势地回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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