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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修
这梦临山偏且远,那竹屋更是偏中偏,远中远,可支成文再上,却是轻车熟路,一路不知为什么高兴,后脑勺枕着双手,还哼着小调。
可步行这么远到了门前,却似乎不怎么好意思开口让人开门似的,原地转了数圈,好不容易准备开口,忽然瞥见那墙沿上侧立着只色泽鲜亮的青色大鸟,刻意昂着头一双发亮的眼正虎视眈眈地瞥着自己!
“……”支成文双眼嗖地一亮。
这人不仅功夫高,说不定还会训鸟!
当即敲门喊道:“你好,有人吗?急事需速谈,请问我可以进吗?”
那鸟目光凶狠,却碍着什么似的不敢过来。
屋门缓缓从里面被打开一条小缝,一只圆溜的黑眼露出来,两人一望,那门这才被全部打开。
支成文见她生的雪白温婉,替盛仲行一乐呵,脱口道:“这不侄女嘛!”
贺花白这次心情倒好像好很多,冲他微微一笑。
再往后一望,见那后面石桌上摆了些甜点鲜果,一男人坐旁边,青衣在身,束发的青绳微微飘动,俊郎至极,他手搁在桌上面,一只修长的指节却悬在半空中不动了。
虽然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支成文却是破天荒地觉得刚才唐突了。
他赶忙进来,替贺花白将门关上,哈哈道:“这位兄台,上次一见,见你功夫不凡,实属佩服。”
子衿挑起一边眉。
支成文自己也觉得有些假,轻咳一声。
又觉得这人往那一坐,便是无端危险,咽下了想请教比试一番的冲动,认真道:“盛大人派我来多谢你的建议,尸体身份大概已经能确定了,凶手不出意外其中一个定是陈还。”
贺花白跟着他,紧咬着唇,霎时抬头:“什么叫其中一个?”
纵然早有准备,心还是不断往下沉。
支成文沉声道:“字面意思,很多疑点不是单她一个人能办到的,只不过她背后的人还未浮出水面。已经派人去调查了,无论几个,一定会想法设法将他们揪出来。”
贺花白握紧掌心:“我可以再去看一眼吗?或者破案了尸……尸体能还给我吗?或者我能帮上什么忙吗?今天你不来我也该去的。”
支成文点头道:“我此趟目的也在此。”
他又看向子衿道:“兄台可否一同前去?”
子衿起身,手负在身后,假笑道:“我其实帮不上什么忙的,而且衙门还关着我的熟人,不合理吧?”
他一岔开话题,方才还板正的气氛登时仿佛一松。
支成文一愣:“啥?”
子衿悠悠道:“一位老人,我亲眼见他被你们衙门的两位差役带下山去,怎的自此便没了消息?”
贺花白也是一愣,看向他:“?”
支成文先还没反应,一回转过来,惊道:“你说那个浑身臭……愁绪、脾气非常好、天天都洗澡、武功不凡、衣着华丽的老人?”
子衿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嗯声道:“嗯,正是。”
支成文嘴巴莫名有些合不拢,好半响才干笑了两声:“哈哈马上……你去了就能相见……不算关……好吃好喝伺候着的……哈哈……谁敢亏待……哈哈……”
子衿绕到贺花白身边,这才点头道:“那有劳带路。”
贺花白心下一转,恍惚记起来他说的老人是谁,控制不住笑一声,心道子衿果真是顽皮的很。
陈还低着头颤颤巍巍地出了门,哭的浑然一副虚脱的样子,门口的差役听到些隐约的风声,有些同情,喊道:“您节哀,慢点儿。”
陈还理了理面上覆着的纱,回头看他一眼,应了一声:“谢谢。”
直到回头再也望不见衙门,她步子才越来越快。
才冲到一条拐口,人群攒动,忽然被一只手伸手一拉,原先站着的地方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没了人影。
身后,有人脚步一顿,等再扒开密集的人群,搜寻一番,方才还在跟前的人竟真是如同一缕烟雾凭空消失了!
那差役挠了挠头,嘀咕道:“搞什么?我都说了我不擅长跟踪人了,还非得让我来跟着什么柳朗。”
他又寻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此刻街上正烟雾缭绕,香味扑鼻,雪白的馒头、带馅的花饼、醇香的酒酿、小锅里滚着的爆浆汤圆、葱花蘸料一应俱全的面食、烤鱼等等等琳琅满目地直往眼前摆,无论哪一样都看着色香味俱全,气味直往人鼻子里钻,这差役砸吧了下嘴,犹豫一番又摸了摸钱袋,才往一处地方去,只见一老人正靠着墙站着手里撑着个草靶子,上面插满了红彤彤、亮晶晶的糖葫芦,下面还围了一溜串流着口水,衣衫破烂的小孩。
“哎呀哎呀,说好了七天只给一串给你们,怎的又来了,哎呀,没了没了。”
这差役走过去,叫道:“老爷子。”
那老人一抬头:“哎呦,客官,是来要几串糖葫芦?”
一群小孩同时够起黑乎乎的脸来看他。
那差役眨了眨眼:“你不认识我了啊?老爷子,是我呀!”
这音调徒然细软下来,那老人双眼一亮:“嘿呦!居然是你!瞧我这眼力见!”
他将这差役上下看了一遍:“这是回家了吧?”
那差役也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没呢,出来给人办事要打扮成这样,衣服是公的。”
那老人一笑:“好事!找着了能养活自己的就行!”他又指了指那差役唇上的胡茬:“这、这我险些没认出来你,脸黑了一个度不说,怎的还长上胡子了,姑娘……”
“嘘!”那差役连忙示意他噤声,压低了音俏声在他耳边道:“这活姑娘不要!”
那老人恍然大悟,长长哦了一声,方才探起一指碰了碰那差役嘴边的一块淤青:“这什么活怎的还能把嘴角碰成这样啊?”
她立即翻了个白眼:“在小人身上磕的。”又掏出几个铜钱:“照例,给我来一串。”
“好嘞”那老人在无数馋的发亮的目光中扯出一串,递过去,却没收钱:“之前天天照顾我生意,看你今个儿找到生计了,当见面礼。”
那差役接过,笑道:“还挺讲究!”
老人道:“那可不!一向重情义!”
正要送入口中,忽然发觉好几双眼拉丝般地黏在这糖葫芦上。
“……”
犹豫半响,还是递了出去:“你们吃罢。”
那老人道:“昨天才给过的,小孩子吃这么多糖做什么!牙还要不要了!”
一群小孩却兴致冲冲地赶忙拿走,纷纷道:“不来了不来了,明天就不来了,明天就不吃了!”
他气急败坏道:“你们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差役笑笑,正要走,忽然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袖子。
差役奇怪地回头,见为首的那个小女孩浑身上下最干净的眼里甜的亮晶晶的,手心里摊开的是一枚握的黑乎乎的铜钱。
“给、给你的”那小孩结巴道。
见差役没反应,又略显尴尬地道:“只有这么多了。”
差役转过身来:“哪来的?”
“康、康安哥哥给的。”
“行。”她神色一动,接过那枚握的滚烫的铜钱,莫名觉得回去挨罚也有了勇气。
这掐握着自己手腕的力道适中,实在不像什么打劫的,陈还没转头,便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这人松开她,陈还慢吞吞的转身,果见是他。
这处是条偏僻的小巷,没什么人,静悄悄的。
古自鸢不知怎的被逗笑了,道:“你怎的不害怕?”他见陈还低着头,不由笑道:“我记得小时候突然蒙你的眼带你跑,你挣扎得拳打脚踢连喊带咬的……”
陈还抬起一双红肿的眼。
古自鸢话音一滞。
被拽跑的途中面上覆着的纱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跑了,陈还缓缓抬起一只手抚上脸上那条可怖的疤,自嘲地笑了声,道:“如今这幅样子,哥哥,劫我做什么?我无财无颜,空壳烂肉一具,劫匪看了估计都要冲我吐口口水,我猪狗不如,苟活于世,我……”
“住口!”古自鸢徒然低喝道。
陈还一愣。
沉默一阵,古自鸢冷着脸色,道:“我方才发现有人疑似跟踪你。”
陈还低下头,没说话。
“现在甩开了,虽不能确定,还是要万事小心。”
陈还依旧没接话。
“你还未吃饭,跟我回家。”
陈还依旧低着头。
古自鸢拉起人便走,深吐出一口气,走了一阵子,带人进了屋,确定无人异常后,将门合上。
一路上二人没说过一句话。
古自鸢将人径直拉到桌边:“坐。”
陈还没反应。
良久,他叹了口气道:“是我口气太重,抱歉。”
他说着推开了食盒,是满满一盒淡黄色的点心,上面还点着小小蝴蝶似的花。
他推到陈还跟前,又起身去了灶边,掀开锅盖,背影模糊在大片升腾的烟气里,道:“熟悉吧?我们丹儿该好久没吃过了,以往你最喜欢的就是咱们那的赤蝶花了,最爱吃的便也是这点心了。”
陈还盯着那糕点,突然便动了起来,缓缓抬起一只手,越来越快地将那点心不断往嘴里胡乱的塞。
古自鸢声音浸在烟雾里,似也有些模糊不清:“之前觉得你吃甜太多不好,你走之后,我日日想着的就是能日日有机会做给你吃,如今……”
背部突然环上一双手,陈还嘴里塞满了糕点,脸埋在他背上,模糊不清、不停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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