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光之叛

　　风间律悄悄地往前一步挡在了惠子身前。
　　风间千代一把掀开风间律，闪到惠子面前。
　　风间律赶忙起身阻止:“你冲我来，惠子她……”
　　“闭嘴！”
　　风间律被风间千代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风间千代死死抓住惠子的手:“我不想听他的话……我只听你说……”
　　风间千代近乎哀求地说:“他强迫你，对吗？他只是风间家养的无足轻重的狗，只要你说是他干的，我立马下令处决……”
　　“不！”惠子被风间千代近乎疯魔的样子吓哭了，“我……我对不起你……”
　　“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风间千代喃喃自语，突然发疯般朝惠子扑去，“为什么？学姐……你不是答应了要一辈子都吃我烤的曲奇饼干吗？为什么学姐？学姐……你不是说我乖乖听话，不再犯纪，你毕业了会来找我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诺言都没兑现？为什么你会和这种没用的废物混在一起……”
　　“够了！风间千代！”风间律扯开风间千代拉着惠子的手。
　　“这都是我的错，你放过惠子。”风间律朝风间千代跪下磕头，“我求你了，风间大人。”
　　“不可理喻的蠢货……”风间千代气得发抖，她朝楼梯口冲去，“家法……家法处置……”
　　“秋野空！”惠子追上风间千代拦在她身前，她抓着风间千代的手臂，身形一点点矮下去，她拉着风间千代的手跪在地上，“我会带着孩子离开，不会再打扰你们……求求你，放过他。”
　　“他哪里值得你这样付出？！”风间千代挣开惠子的手，惠子被推得背猛然撞上栏杆。
　　栏杆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但惠子没有力气起身远离栏杆了。
　　“小心！”风间千代揽过惠子，因惯性她转身压到栏杆上。
　　栏杆断裂，风间千代从二楼直直摔下来，砸在一楼的由美面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涩谷家被恐惧的尖叫声和孩童的哭喊淹没。
　　风间千代的死亡如不散的阴霾笼罩在惠子、风间律和风间由美的心头。
　　风间家主之位由风间由美继承，风间律在其成年前代行家主一职。
　　惠子和涩谷长政离婚了。
　　“妈妈要给我找新的爸爸吗？”涩谷绘衣扯着惠子的衣摆问。
　　涩谷长政沉默地帮惠子收拾行李。
　　惠子不知道该怎么向年幼的绘衣解释，她是带绘衣找她的生父。
　　这对绘衣来说太难懂，对长政来说太残忍。
　　“他……他会对你好的，绘衣，妈妈保证……”
　　“我不跟妈妈走！”绘衣扯着涩谷长政大哭，“我不想去新家……我不想要新家……妈妈……你和新爸爸有了弟弟妹妹……就不爱绘衣了……是不是？我不想走……”
　　惠子没能带走绘衣，风间律承诺会支付绘衣的学费和抚养费。
　　一时间，绘衣和由美都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目睹了母亲死亡的由美，变得格外沉默。
　　由美不再和她曾经喜欢的惠子阿姨说一句话。
　　露比问起姐姐的死亡，风间律和惠子只说是栏杆失修，导致风间千代跌亡。
　　由美却直勾勾地盯着露比，告诉她，是惠子阿姨杀了妈妈。
　　贵族和愚民的婚姻不受法律保护，惠子姓回了“佐藤”，她的儿子出生也只能随她姓，取名“佐藤武郎”。
　　由美小学毕业后，提出要离开家。
　　那之后她长住在她小姨风间露比的家里。
　　由美孤僻、沉默，除了涩谷绘衣她没有别的朋友。
　　涩谷绘衣始终如一地开朗、温暖，如由美寒冬一般的人生中难得的一丝温暖。
　　圆月的光洒进莫瑞甘的神社，为这位战神的画像也平添几分柔和。
　　露比坐在秋千上慢慢地晃，等着由美放学。她每每坐在这个秋千上，都会回想起姐姐风间千代。
　　那个暖春的午后，春风吹回千代逝去的美好，却没能想到，那风也传颂着不久后风间千代的死讯。
　　如果风间千代真的是被惠子杀死的，那命运的玩笑实在是太令人痛心疾首。
　　露比远远望见了由美的身影，她走上前:“小家主，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小姨！”由美朝露比小跑过来，眼里亮闪闪的，露比几乎要忘记由美上一次这样笑是什么时候了。
　　“一只小猫！”由美把怀里的小黑猫抱起来给露比看，“我们可以养它吗？它很听话的！”
　　露比摸着由美的脑袋笑了:“好呀，你又有新朋友了。给你的新朋友取个名字？”
　　“小葵！”由美抱着猫幸福地笑着，“以后我就不是没猫要的野人了。”
　　“说什么呢。”露比敲了敲由美的脑袋。
　　由美在渐渐走出往日的阴影。
　　由美对绘衣说，她想像绘衣一样，成为能从绝望中拯救别人的英雄。
　　初中毕业的暑假，一场瓢泼大雨中，她为名叫小林奈奈的女生递了伞，她第一次当了英雄。
　　那时，一群学生堵在巷子里，口中尽是谩骂的词汇。他们把泡软的棉花糖黏在小林奈奈的头发上，兴起时便扇她两巴掌。
　　施暴者撑着伞，在雨声的激励下乐此不疲。
　　小林奈奈手里紧握着半截断裂的雨伞，不知所措。
　　“这里是花阪！风间家的地盘！”风间由美如救世主般出现了，“哪里的流浪狗敢在这里撒野！”
　　由美说这些话时，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她不敢想这群人如果没有就此离开她又该怎么办。
　　万幸，人群一哄而散。
　　由美拉起瘫坐在地上的小林奈奈，笑着说:“我送你回家吧。”
　　由美撑着伞，和小林奈奈一路走到一个破旧的房屋前。
　　“请进。”
　　“你一个人住在花阪吗？”由美来到小林奈奈狭小拥挤的住所，左顾右盼地。
　　小林奈奈无奈地笑了笑:“我小学在秋野原上学，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到花阪……”
　　小林奈奈进房间换了身干净衣服，扯下头发上的棉花糖，拧干头发，又烧了些热水给由美倒上。
　　“来到花阪才知道天外有天……我在花阪连学习进度都赶不上。”小林奈奈有些哀伤地笑着，“这是我在花阪的最后一天，我不会再回来了。”
　　绘衣的奶奶病了，她和涩谷长政不得不回到秋野原，由美便也跟着绘衣来到秋野原上高中。
　　“秋野原……”露比轻轻念着这个地名，“你妈妈也在秋野原上高中哦。”
　　风间千代死后，由美很少听到关于母亲的事。
　　“你外婆死得早，等你妈妈上高中的时候，你外公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你妈妈高中念了一半，就回来学习接任家业。后来你外公也去世了，家族议会那群老东西不允许你妈妈接任家主之位。”露比慢慢地品了口热茶，“说你妈妈接任家主后嫁人，岂不是成了外姓家主，惹人笑话？她便赶紧找了个入赘的丈夫，堵住了那些老东西的嘴。”
　　露比摸着由美的脑袋:“在秋野原的日子，是你妈妈最快乐的时候了。那儿很漂亮，希望你也能在那过一段快乐的时光。”
　　由美在新的班级见到了小林奈奈。许多同学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
　　“这里很多人从小学就是同学呢。”绘衣把脑袋枕在由美肩上，“怎么一直看着那个女生？他们聊的天你也感兴趣？”
　　由美摇摇头，小声对绘衣说:“我在花阪见过她。”
　　小林奈奈耐心地回答着同学们的问题。
　　“我在花阪当然过得很好啦，生活很方便，同学们也很关心我。”
　　“对哦，花阪真的很繁华，到处都是王公贵族。”
　　“你问我的成绩？当然很好啦，一直都在年级上前几的哦。”
　　“回秋野原当然是因为想家了嘛，不然还能……”小林奈奈看到由美微微愣住了，但她很快又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由美在秋野原的生活并不如她所想的一帆风顺。
　　起初是周围的窃窃私语，接着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玩笑与不信任……但有绘衣在她身边，这一切都还不是不可忍受。
　　风间家离锚点近，由美在秋野原上学只好带着小葵回风间家住。
　　由美与家中其他人如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除了惠子。
　　惠子常找她嘘寒问暖，关心她的学习生活。
　　在由美眼里，惠子作为杀死母亲的凶手，她的关怀虚伪到令人作呕。
　　高三的一次家长会，风间律公务繁忙，惠子便以由美母亲的身份参加了家长会——她第一次参加由美的家长会。
　　“妈妈！”绘衣跑过来抱住惠子，她眼里泛着光，“妈妈，你是来看我的吗？”
　　“我……”惠子纠结着如何开口。
　　“风间由美的家长，到场了吗？”
　　惠子慢慢举起手:“我是……风间由美的妈妈。”
　　家长会结束的第二天放学，绘衣质问由美：“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从来不说我的妈妈是你的后妈？”
　　怒火滚上由美的心头，她甩开绘衣的手:“有什么好说的。”
　　“我妈妈……她对你那么好，在家长会上她对你那么温柔，你为什么总不给她好脸色？”绘衣有些呜咽，惠子的爱在被由美践踏，而她求都求不来。
　　由美想说出惠子杀人犯的身份，又怕这过分打击视惠子为慈母的绘衣，只好怒气冲天地吼:“因为我恨她！我恨她！你满意了吧？！”
　　由美吼完，拿起包冲出了校门。
　　“真是品性恶劣的大小姐呀。”小林奈奈笑着走到绘衣身边，“她真的把你当朋友吗？她是花阪的贵族，你只是秋野原的普通小姑娘……其实她只是在把你当仆人吧？我看到好几次都是你在哄她呢。朋友不应该是相互的吗？跟她做朋友很累吧。”
　　小林奈奈轻轻牵起绘衣的手，温柔地笑了:“一起回家吗，绘衣同学？”
　　绘衣开始对由美视若不见，甚至在其他同学的的注视中学会和其他人一样说些风凉话，由美的处境越来越糟糕。
　　书包里的果皮、课桌里的虫子……
　　“绘衣同学居然和风间是朋友吗？”
　　面对小林奈奈一群人打量的目光，绘衣松开了由美的手。
　　由美越来越沉默，只有小葵倾听着她的痛苦，舔舐着她的伤口。
　　“由美，小姨跟你商量个事。”兴高采烈的露比察觉不到由美的痛苦。
　　“琼斯先生，他是英恩的贵族，一个出色的冒险家。他魔法出众，学了长生诀，如果我也能长生，他就同意娶我！”露比说到这里，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我魔法不好，学不会长生诀……但上弦月石可以让人永葆青春！”露比拉起由美的手，她注视着由美的眼睛，“你会把上弦月石给我的，对吗？”
　　由美火烧般抽回手:“那是我妈妈的遗物……”
　　“可养育你的人是我！”露比着急地吼起来。
　　她深呼吸几口气，努力平静下来:“这些年为了抚育你成人，我一直没有成家，现在你终于快成年了……”
　　露比几乎要给由美跪下:“就当可怜可怜我……行吗？”
　　“这是妈妈的东西……我……”由美一边说一边颤抖地转身要走。
　　“为什么不能给我？”露比一把抓过由美，“我除了这个什么都没挣过。”
　　露比声嘶力竭道:“月石也好、爵位也好、封地也好、家主之位也好、站长也好……凭什么？凭什么这一切都属于千代？！凭什么同样是姓着风间，她可以风风光光地当她的贵族小姐，而我却要一辈子守着陨落的莫瑞甘的神社？！”
　　“我……我一直在忍耐……我知道千代不容易，所以我从不曾反对过什么……我就只有这么渺小的愿望，也要被剥夺吗？！”
　　由美吓坏了，她躲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晚上，露比无事发生一般招呼由美出来吃饭。
　　她让巫女悄悄调换了上弦月石。
　　“德川先生是个收藏家，如果我们能送出他满意的礼品，就能把武郎送到他们家，和德川家的少爷小姐一起学习。”风间律兴高采烈地说，“月石！月石肯定能入他的眼！”
　　上弦月石作为风间家的传家宝代代相传，下弦月石则镇压着供能站。
　　“那是千代的遗物……”惠子担忧地说，“拿走它对由美来说……太残忍了……”
　　“两半月石虽然很多功能不同，但都能镇压供能站，我们可以拿下弦月石送出去，用上弦月石镇压供能站。站长的位置早晚是她的……”风间律笑着说，”她可以和月石永不分离。”
　　风间律本以为说服由美会很困难，没想到她答应得很干脆。
　　由美不想拒绝露比，但她更不想离开上弦月石。
　　这样做就不算是她在拒绝露比了。
　　风间律先把下弦月石给了由美暂时保管。
　　虚假的上弦月石放入镇塔阵后带来史无前例的爆炸。
　　风间由美看刺眼的白光从供能站爆裂出来却突然笑了。
　　她灰暗的一生要结束在光明之中吗？
　　由美握着月石，死死地抱住小葵。
　　爆炸吞没了花阪，吞没了在命运中沉沦与挣扎的众人，像一出黑白的默剧，终于在谢幕迎来雷鸣般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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