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求您疼我

　　从去太原府的路上，渐渐能看到树梢上那一笼朦胧的绿雾，就像逐渐到来的春天。

　　萧若棠换掉了往日一身的端正宫装，弃了素色衣裳。专挑一些耦合丁香这样颜色的衣服，今日穿的就是一件曲红色的交领上衣，细缠枝花。

　　底下是胭脂红长裙，梳起云鬓配着垂腰环珮叮当，颜色浓烈却也衬的肌肤雪白，明眸皓齿。

　　她和首低眉，仔细翻阅书本的样子甚是优雅。

　　如果她手上拿着的，不是一本图画多过文字的话本的话，就更优雅了。

　　但那有如何。

　　娘娘喜欢话本，他就给她到处寻各种好看的新奇话本送来。

　　冯朗清人心细得很，上来马车就递了手炉，动作不慌不急，低眉顺眼的看着很是熨帖。他后面跟着的小徒弟石头说话也小声小气，恭恭敬敬把她请进了马车。

　　这一路走的很是顺畅，一些预想之中的小麻烦都没有发生。

　　她此生都没曾来过这样四通八达的地方，冯朗清说这是好几个州府进京的必经之地，除了她熟悉的京城装饰外，这一路的官道上还多了许多不同服饰打扮的人。

　　两侧的风景比先前去过的路上更加热闹，这次没有了人约束，道路上赶路的人也不多。于是她大大方方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四下瞧着。

　　翠微带着其他两个宫女一起，在后面那辆马车上。

　　这次出行，因为是私下里偷偷溜出别院，所以凝香就留在别院那里随机应变，以防中途出行赶不回来的时候，却突然有什么人来。

　　再好看的风景，也有看完的时候。

　　萧若棠觉得累了，她牵上冯朗清揉她耳垂的手，直接把脸贴了上去，细声细气，“督察使大人，我饿了。”

　　只有在两人调笑的时候，娘娘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称呼叫他。冯朗清耳朵闻言忍不住动了动，瞬时揉了揉她的脸颊，慢悠悠的随意笑着说:“娘娘啊……是想吃什么？我都能给您弄来。”

　　萧若棠鼻尖一动。

　　她又掀开了车帘，官道不远处果然有个茶摊，她指着在那路口茶摊旁咕嘟咕嘟煮着的那个炉子，“那是什么东西？怎么闻着这样香？”她音调轻软，含着股娇俏的颐指气使。

　　“那是羊杂汤，娘娘。”

　　“羊杂汤？”这东西宫里好像也有，但闻着味道好像和这个有些不同。

　　“这汤的做法和宫里不一样，娘娘既然想吃——”冯朗清眸光深深注视着她，眼睛瞳孔也比往常更深一些，“我去买些来就是了。”

　　萧若棠看他掀起车帘下了马车，百无聊赖撑着自己的额头继续从窗户往外瞧着，看他一身玄色衣裳被热腾腾的烟火气包裹，往日让人畏惧的督察使大人，在这样的场面竟显得格外平和静谧。

　　羊杂汤端过来的时候，还冒着蒸腾的热气。和宫里奶白的汤面不同，这个汤的颜色有点浑浊。

　　冯朗清说是里面调味粉加杂了的缘故，上面还浮着点点油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买的，这一碗羊杂汤的分量确实不少，除了比较正常的羊肚，甚至还有羊肠、羊肺。

　　但这些东西，一个处理不好，很容易变得难吃。

　　虽然是自己要吃的，但看到这汤后却有些迟疑了，见冯朗清还在一旁看自己，于是她先尝试着抿一口汤，鲜气顺着喉咙往骨子里钻。

　　汤的味道还好，是羊杂本身的醇厚和胡椒的微辣混杂的味道，回味还有些鲜甜。

　　她喝了两口汤，觉得味道还行，试试那羊杂，没准味道也会比看着的模样要好吃些。

　　于是那些筷子挑了一小碟，看着还不错的羊杂出来，只是刚一入口，就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这羊杂的滋味不太好，因为汤的缘故，闻着虽然香，但处理的不如宫里的好，她试着吃了两块，都有股说不出的腥膻味。

　　但是她点名要让冯朗清去买的，于是忍忍，还是多喝了两口汤下去。

　　最后实在是吃不下了，剩下的羊杂汤被收拾起来，让石头给带走了。

　　原先驾车的马夫不知道去哪了，冯朗清衣领散开，在车厢里露出了半边锁骨和一小块胸膛，肩窝上的那颗小痣格外显眼。

　　萧若棠急急拉下马车的车帘，窗户缝隙的那点光都被挡的严严实实的，她还没松口气下来，冯朗清就已经凑身过来了。

　　若不是冯朗清说他是广运初年生人，她只觉得他应该是属蛇的。

　　自从那天后，就变得像蛇一样格外的缠人。

　　她这几天一直是清醒的。

　　皮肤的每个角落都泛起粉，一下子晕染到了全身，冯朗清抬头看她，轻吻了一下萧若棠的唇角。

　　“娘娘，舒服吗？”

　　马车里的坐垫和褥子地毯换了又换，她只觉得不同肌肤交贴在一起的触感，格外滚烫。

　　他整张脸都贴了上去，又是一阵寒颤，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她咬住自己的手腕，把含糊溢出的喘息又吞入腹中。

　　抓紧周遭一切可以抓紧的东西，马车的车帘，柔软的坐垫，或者冯朗清柔顺浓黑的长发。

　　还好马车左右两边没有护卫随侍。

　　萧若棠的双眼又一次充满了模糊的泪光，什么都看不清。

　　眼角不自觉落下泪水，身体止不住打颤，迷迷糊糊中，只觉得，冯朗清的鼻梁还是太高了。

　　高的令人讨厌。

　　但似乎，现在就只是刚开始。

　　他的发束乱了，散落出来的肩膀和胸膛皮肤，都和那张脸一样白，但是上面覆盖了许多交错的、陈旧的疤痕，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刺眼。

　　却又不能说是不好看的。

　　终于挨到晚膳时候，今天只用了几口羊杂汤的萧若棠，早就没有了力气。

　　等外间送饭的人退去，才从马车上的坐垫上慢吞吞拢好衣服坐起，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冯朗清，一点从马车车厢出去的意思都没有。

　　为了方便，冯朗清吩咐人把东西放在了马车门口，他再把东西依次摆进去马车的小几上，但就这么往前挪两步的事情，她也不想动。

　　冯朗清看出她不愿意动弹，殷勤的取了小碟子来要帮她布菜。

　　萧若棠心安理得的就着他的筷子碗碟吃着东西，吃饱了才端着一杯茉莉花茶慢慢饮着。

　　看他在那收拾东西，故意把点茉莉花茶水，撒到他脸上，看他顶着一脸水渍却又哭笑不得的模样。

　　虽然用了饭后还休息了一段时间，但晚间被扶下马车的时候，她还是一副双眸失神，面色苍白却又有红晕的模样。

　　翠微瞧着，觉得不像是生病，应该是被舟车劳顿伤了神。

　　众人设下营帐锦帘，安营扎寨，升起篝火，侍卫们静静戍守。

　　想着还要赶路好几天，就想要让她先去一旁的帐篷里好好休息休息。

　　等到翠微帮着她把头上的珠翠摘下，端着洗漱用的水盆从帐篷里退了出去。

　　冯朗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没声的进来站在她身后，像是以前那样帮着他揉着太阳穴。萧若棠则后仰过来靠住了他，后脑勺抵着他的腰，慢慢地说:“刚才真的吓到我了。”

　　冯朗清把她和他的发辫绕在一起又分开，想起了曾经偷偷的‘结发’，嘴角控制不住的想要上扬。

　　比起在京城，她更适合这里，那些曾经被条条框框压抑住的光芒都重新展露了出来。

　　耀眼的让他想要追随一生。

　　“都是奴才的错。”

　　只有在这种时候，冯朗清才会故意用回这种自称，引得萧若棠轻轻捏了捏他正在作乱的手，却又很是自然的跳过了对下午马车上事件的责问。

　　但冯朗清却不想就这样轻轻掀过，他摩挲着她的唇角，压低声音靠近，“娘娘打算，如何处罚奴才呢？”

　　萧若棠在他靠近的时候下意识抽了口气，他身上有些她马车里熏香的味道，晒过了的太阳味道，混杂着此刻房间里的味道，一时竟分不出屋子里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嗓子有些紧，她忍不住空口咽着动了下喉咙，抬起手贴上他侧脸的轮廓，描摹了一下他的眉眼。

　　“你，想要什么惩罚呢？”

　　她的思绪已经随着这句话不由自主地飘远，甚至都没对上他的视线。

　　冯朗清咬住她的手指，有点不满她的注意力转移，但用的力道很轻，只是带了点警示的意味。

　　看见她终于把目光屈尊降贵的落在自己身上后，他突然勾起了嘴角，面上一派恭敬，却在衣服的遮掩下，紧紧握住了萧若棠的脚踝。

　　他低着头，几乎快要与她鼻尖相碰，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只能听见那把让人心动的嗓子在耳边压得极低，“娘娘，求您疼我——”

　　萧若棠推不开他，红着脸也只能说，“不要脸。”

　　“奴才只是想让娘娘快乐。”

　　冯朗清起身靠了过来，几乎整个人跟她粘在了一起。

　　她抬手挡住眼睛，另一只手被自己咬住，完全陷入了陌生又熟悉的黑暗里。

　　他靠在萧若棠身上，却还有声音钻进她的耳朵，激得她忍不住又开始发颤。

　　烛光不亮，但缠绵且温柔，连影子都融在了一起。

　　只希望明日到了太原城，她还能有力气去四下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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