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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涉
京城这一月事务颇多,滚水一样层出不穷。
加封顾询为晋侍讲学士,进加尚书台侍郎的旨意、顾询乃周文穆公关门爱徒,激的‘听雨’一派门生叩阙讨要公道;中间杂着卢稷四肢经脉皆断的传闻;但月未,几封边防海战捷报雪片一样飞来,虽语焉不详却振奋人心。
一时温涟风头无两。
这些事件如水入滚油,将京城几处芹宫学子清谈聚会的茶楼给炸的热闹非凡。
梅璩之死固然壮烈,虽也引得几篇祭文唏嘘。然疫病之迅速、之凶猛,如跗骨之蛆,久罩京畿。这些忧国忧民的学子们很快便将心神转向了更为迫切的防疫诸事。
死者已矣,生者尤艰。
————
御史台内,闻行才批完最后一叠事折,墨迹未干,便匆匆辞了热情相邀去酒楼庆祝成功弹劾卢稷一党的同僚们。他只斜挎着个压的沉甸甸的缎面鱼银袋,没带仆从,步履匆匆却目标明确,便要出御史台。
“昭涉兄!昭涉兄留步啊!”
一位名夏凛的同僚实在好奇,几步作一步便步履匆匆的追了上来。同时带着恰到好处的热络与好奇,扬声问道:“昭涉兄这些日子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见兄来清淡,更不见兄来集会。这几日诸位为‘听雨’鸣不平的叩阙,也从未见你身影。莫不是真要效仿那伯夷、叔齐,采薇首阳,躲进山林避世不出了?”
闻行轻微一顿。
温明远也太难缠了些——夏凛是御史台出名的‘包打听’。也是难为他了,为了得知他这些日子的下落行迹,只得选个嘴漏的。
但闻行面上不显,似是这问题将他问住了,苦恼的蹙眉。
他脸上是惯常的、让人如沐春风又带着疏离的笑,拱了拱手——脚下却不着痕迹地继续往外挪动。
“哎呀,子敬兄取笑了。”
闻行连连叹息,语气诚恳又带着丝无奈,“诸位见谅,实不相瞒,实乃昭涉近日事务颇多,案牍劳形,分身乏术啊!未能与诸君共襄义举,为‘听雨’先生讨得公道,实乃昭涉之憾。每每思及,只觉愧对读的圣贤书,心中委实难安!”
另一相熟的学子王朗闻之立刻挤了上来,促狭地眨眨眼,高声起哄道:“案牍劳形?分身乏术?!瞧昭涉兄这脚步匆匆,心急如焚的样儿……莫不是天上的哪位神仙娘子动了凡心,特地下凡来与昭涉兄同度欢乐。让兄只顾着红绡帐暖、软玉温香,早把我们这些只会清谈的酸腐同窗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周围学子闻声哄笑四起,更有者笑道——“就是!昭涉兄!快说说是哪家仙子?能引得昭涉兄这一大忙人归心似剑?也好让我等凡夫俗子开开眼!”
闻行被围得水泄不通。但他非但不恼,脸上原先无奈的笑容反而加深,一副被抓包的相。他虚虚示意众人安静,语气缱绻——“诸位有所不知……”
“昭涉近来得了绝世……”
见他面上神色暧昧,引得在场诸位屏息凝神,生怕听漏了一字。连闻行悄悄的把袋中一小物件塞进袖袋都未注意。
绝世什么??莫非真是倾城佳人??
“——名剑!”
闻行见众人听的抓心挠肝,这才又快又厉的吐出后面两字,引得众人一愣,哄笑戛然而止。
大靖男女皆以习武强体为荣、其中又以骑射剑术为最——他们这些士林学子,谁没个持书仗剑,肆意天涯的大侠梦?
众人反应过来:“名剑?!”
“正是!”闻行脸上的暧昧瞬间掉在地上,换上难以掩饰的敬佩,“此剑外观星宿暗藏,锋锐无匹,光似芙蓉,却非凡间之物所铸!乃天地之灵秀、晨光之熹微,以赤子丹心炼就!虽蒙尘日久,然一朝出鞘,寒光乍现,惊天地、泣鬼神!其形之古拙,其性之刚烈,其志之坚贞,世所罕见!”
“故而……”闻行步子挪得差不多了,便向着众人微微行礼,“得此名剑在手,昭涉只觉相见恨晚,恨不能朝夕相对,片刻不离!研磨砥砺,共图大事!”
“美人倾城,也不过红粉骷髅。何况……”闻行语气中带着几分心照不宣的神秘,仿佛只是真是在说绝世神兵,“‘名剑’刚烈,不等人,也尚未认主,岂能不勤加‘爱惜’?”
他潇洒的一挥手,带着几分明显的疏离与说不出的孤傲,心情极好的道:“诸位雅兴,闻某心领了。但‘名剑’不等人呐,万一……”
他眨眨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便要走。
“昭涉兄!且慢!”
夏凛奉命而来,哪能真放他走?!
他再次拦住闻行,眼中探究更甚,“兄台说得如此玄妙,倒叫我等心痒难耐。不知此‘剑’究竟是何来历?”
他故意拉长调子,脸上满是探究:“莫非与哪位名士……”
说到一半,他又巧妙打住,只留下满是遐想的空间。
闻行面容如常,竟真的出现几分踌躇。
他心中冷笑——但声音钩子一样,勾得在场眼睛随着他的目光环视了一大圈。
“说起这剑的来历啊……倒让我想起近日听来的一则前朝旧闻。”他嘴角带笑,但眼神平静无波。
他又顿了顿,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传闻铸剑大师龙湛子晚年,欲以生平技艺铸天下神兵之最,献与镐京?国君!然其所创秘法,竟需以至亲骨血为引,将魂魄熔入剑中。其子孝感动天,自愿投身熔炉。炉火熊熊,其子于烈焰中高呼:‘父铸神剑,儿化青烟!’”
众人被这壮烈悲壮的故事吸引,一时有些戚戚。
但闻行嘴角勾起一丝堪称‘恶劣’的笑,眼神刹时便是满满的戏谑。
“哎呀——”他故意话锋一转,“你们猜怎么着?上苍有好生之德,炉火熄灭,神剑出炉!”
闻行拖长了调子,眼中那恶劣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炉中毫发无损的,竟是龙湛子大师那‘孝感动天’的儿子!”
众人惊呼,难以置信中夹杂着几分庆幸。
闻行悠悠续道:“诸位且慢庆幸,你们可知神剑如何铸成,原是龙湛子早已暗自断下左臂,掷入炉中!”
他随意舒展了下筋骨,慢条斯理吊足了胃口才道:“此剑举世无双,神威非常,挥剑时有如神助,国君甚喜之。原来龙湛子技法大成,以身铸剑,以臂为引,剑成之时,便与他气血相通……剑即是他,他即是剑。”
举座皆惊!
“初,镐京?之君持此剑威震四方,天下皆服。更有称其为神兵出鞘之兆!”
“哎,可谁知?”闻行语气哀婉,仿佛真在为之叹息,“此后龙湛子每铸一剑,必取己身一部位。以腿铸剑,则剑出如风;以心铸剑,则洞彻幽冥……而至强之剑,乃是他最终舍首级而铸就的‘京师’——此剑既出,万兵臣服,更能统御其余部位所成之剑,相生变幻,奥妙无穷。”
席间有人颤声问:“那……大师他……岂非……”
“龙湛子早已非凡俗之身,而成国之重器。他道,‘铸剑之法,天成地就,岂能因一人痛而改?岂能因吾惧而移?此乃国法天规!’”
闻行笑意渐深:“国君闻之大悦,抚掌大赞:‘善!龙湛子为国事费心劳力,当赐水乡沃地,以泽后人!’赐号‘国匠’,赏族中国姓,享宗庙香火。”
闻行拖长了调子,嘴角那抹恶劣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然国君贪念不止,既得龙湛子,复图其全族——竟欲将大师妻孥老幼尽数投炉,以求更多神兵。”
“谁知,呵……”闻行拖长语调,摇首叹息,“炉火燃尽,剑不成形,神威全无。原来龙湛子之所以能以身为剑,皆因他心系家国,情牵山河。家人尽殁,心念既绝,剑魂亦散。”
风声萧瑟,恍若剑鸣呜咽。
闻行轻笑道:“啧啧,真真是……千古佳话啊!”
夏凛目瞪口呆。
御史台一片死寂。
闻行似是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或者他本就有意说给夏凛身后之人听的。
他拱手行礼道:“野史笑谈,诸君见笑了,昭涉告退,家中‘名剑’确乎等不得了。”
语罢,他不再理会众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哼着俚曲,大步穿过御史台高大的门槛。
完全不在意身后众人被这滚油一样的突兀尖锐的笑话给刺激的激动争论,甚至差点‘以理服人’,无人再在意‘绝世名剑’究竟为何。
闻行嘴角玩味的笑意更深了。
他心情很好的打包了好些软糯易克化的点心,歌声就着微风与已染上夜的天空,散在京畿上方。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既见君子。
云胡不喜?
————
京郊一偏辟处。
农舍门前晃着一盏幽幽孤灯,裹挟着草药味拍打在木门上——烛光明灭,木门吱呀。
闻行远远已窥见门后‘名剑’一角微光,不由的加快了脚步,未至声先到。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率先响起,“问熹!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梅璩在榻上翻阅一本前朝古卷,又因病痛倚靠在墙上闭目养神,脸色在灯下透明惨白。闻之他放下书卷披衣而起,声音尽管沙哑,唇角已不自觉扬起一丝揶揄的笑意。他缓步走到门前,抱胸倚在门边,目光在对方沉甸甸的缎面鱼银袋打了个转。
“哟,我们日理万机、脚不沾地的大忙人回来了?”他拖着长调,竟与闻行在御史台故弄玄虚的腔调一模一样。
“莫是瑶台仙子下凡?惹得昭涉兄纡尊降贵,亲自下凡去采买这些俗物?沾得一身市井烟火,璩蜗居此地……委实猜不透啊。”
闻行几步跨过门槛,将压的他肩胛酸软的缎面鱼银袋往桌上小心一放。他一边没好气的笑道,一边拿出几包尚且带温、还冒着热气的点心,与他跑了许久才买到的治心疾的药材。
“好你个梅问熹,才沾地嘴就利的不饶人,比过了火的刀子还快!罢!罢!我等俗人见此利嘴,早已是神魂大震,哪敢招惹什么‘神人’‘仙子’!只得生生跑断这双腿去,岂敢怨奔波劳苦?只求这利嘴、这名剑收着点锋芒,少刺我两句!”
梅璩忍笑,板着张戏谑脸,微微抬头道:“哟——也不知是谁用名剑择良主而鸣,吹的天花乱坠、令人心驰不已!”他低低咳了几声,面色相较之前好了许多,指节在臂弯敲打,“结果呢……”
他故意长叹——“名剑久困,锋刃不在,哪敢自称是什么神器?!只怕是已经到手,不如远观玄妙,良主见之不喜,弃昔日旧盟呢。”
闻行大喊冤枉。
他极快的把点心与袖中印章拿出摆好推到梅璩面前,手上不停地将药包打开的同时还不忘拈了一块点心熟练塞进梅璩嘴里——“苍天为证,天地良心!”
“名剑在手,只恨不能勤勤相谈,朝夕相对,唯恐伺候得不当……”闻行故意夸张的拭了拭挤出的几滴泪,点心塞的梅璩噎的直翻白眼,但面上却是笑盈盈的,“惹得神器再度蒙尘……那昭涉便是大靖罪人,定当日夜自责,寝食难安啊!”
梅璩好不容易才咽下点心,便被这‘情深意切’感动得打了个明显的寒颤,搓了搓手臂。
“停!停!昭涉兄,你这‘深情厚谊’,璩委实消受不起,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
两人相视,终于绷不住,同时大笑起来。
这段时间两人关系进展迅速,初时梅璩重伤卧床,闻行心细照顾得无微不至,处处透着谨慎与敬重。然而几次秉烛夜谈,从天下大势到朝堂秘辛,从经世治国的理念到对付政敌的机锋,两人越聊越投机。
闻行那不拘小节、甚至有点玩世不恭的本性便彻底暴露出来,对着梅璩再没了最初的客气疏离。梅璩也从一开始对这种不正经的毫无办法,到后来迅速适应并学会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是两人如此相处模式的来源。
笑声渐歇。
闻行手脚麻利的将药煎好,浓郁的苦味立刻弥漫了一屋子。他虽带着余笑,但神色是不容置疑的关切,稳稳的将药递给梅璩。
“问熹,”他脸上的笑意收敛,是再正经不过的神色,“你的心脉受损严重,非一朝一夕可解,这是目前能找到、且最对症的良方了。顾维垣如今在兰台盯着药材流向,按你说的,此事暂不宜让他知晓。我亲自去庄子上调的药材,走的是我的私账,确保神不知鬼不觉。”
“多谢。”梅璩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激得眉头紧锁,舌根发木。
闻行立刻倒了杯茶给他漱口。他接过后,手才伸向袖袋深处,摸出一卷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密报。却没有展开,而是蹙眉沉声问道。
“问熹,我有一事不明,需向你求证。”
他顿了顿,组织着措辞,“白伯望此人,与顾维垣之间……可是旧有宿怨?或者说,听雨与鹿门之间,是否本就势同水火?”
梅璩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闻行见状立马扶他坐下,补充道:“我此问并非有意探听私隐。实是近日听雨门下的江南一派门生,以为师鸣冤之名,对顾维垣发难。矛头直指顾维垣身为鹿门弟子,却主导调查听雨先生之死,质疑其立场与用心!恰巧撞在顾维垣晋侍讲学士、加尚书台侍郎的旨意下达之际!为首之人正是听雨门下大弟子——白伯望!”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冷意:“顾维垣入朝时便坦言与‘听雨’先生有数面之雅,他力查此案,本是秉持公心。然此举不可谓不毒,江南一党本就与温明远旧有龃龉,顾维垣又颇受他赏识,闻之如获至宝,趁机群起攻讦!我今日推了同僚的庆贺宴请,正是因这滩浑水,实在不愿也无谓卷入其中。”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梅璩,带着深切的疑惑:“白伯望素有侠义之名,志向高洁,绝非无脑冲动之辈。他此举恰到好处,绝非偶然。是纯粹的学派门户之争,还是另有推手?问熹,白氏、顾氏与你梅氏皆有姻亲。你对此中纠葛,想必比我更清楚几分?
梅璩脸上一时精彩的很。
他先是蹙眉,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隐秘又不好道出的事情,嘴角抽搐了几下,变成了一声带着无奈和好笑的叹息。
“昭涉兄……”梅璩示他靠近些,甚至下意识地环顾了下四周,“他们二人……”他顿了顿,最终眼睛一闭,快速的说道,“非但无私怨,反而早已互许终身,乃断袖之谊!”
“什……什么?!”
闻行目瞪口呆,被这颠覆性的真相冲击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连带手中的茶杯都跳了一下,茶水四溅。
但闻行何等聪明,瞬间想通了关节,“原来如此,江南一党本就与温明远势同水火。这场天下士林党争大戏,他们必然借此机会趁虚而入。或拉拢一方打击另一方,或坐收渔翁之利——反而会忽略顾维垣真正在查的东西!”
思索在此,他不禁摇头苦笑,“看来我这浑水躲得倒是明智,免得坏了他们的局。”
梅璩颔首,目光移到了对方手边的密报。余光见闻行脸色不定,明显带着冲击太大的后遗,不禁生出几分同病相怜。
他正打算说些什么,但闻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如此看来,好一对情深义重的‘怨侣’!为了查明真相,竟不惜……”
梅璩不想问——他有预感不是什么好事。
气氛一时静的恐怖。
闻行率先咳嗽了几声,他将密报展开,铺在桌上,指着其中一段道:“临川近来不太平,先是内部有关林奉先‘被相氏逼死’的言论传开,引得些老兵群情激愤。后有楚州质子相均为浔陵侯,虽只是一地之公,但也足以令楚州借口发难临川。依我看,临川的林承晦手段恐怕不小,才引得江南近来动作颇多。”
梅璩眼中是闪烁的自信,微扬着下巴道:“昭涉,继晦乃我弟子,他心思明,自有把握。
闻行顿了一下,颔首,将在临川画的圈抹去,“既是问熹弟子,想必问熹己有主意?”
梅璩拿起茶水抿了一口,神色了然,“临川之局贵在‘缓’‘急’二字。对楚州,当以‘缓’字诀周旋,养寇证据确凿,只是时间问题。而对江南粮道,则必行‘急’字令!太子殿下南下,粮秣仰给姝陵至江南一线,补给绵长,隐患已生。若不快刀斩乱麻的稳下临川,便难以获得补给。不过有幸的是,继晦坐镇临川乃众望所归!先不说临川本地势力,江南一党要想从他手中吞掉临川,也得先问问温明远手中的酷吏!”
他话锋骤然一转,目光直指被闻行手压着的密报:“昭涉,有继晦在,临川乱不起来。我更忧心的是你欲言又止的倭寇,密报所言,绝非寻常袭扰吧?”
闻行脸色瞬间凝重,再无半分轻松。
他将几份密折从袖中拿出,将密报推到梅璩面前:“瞒不过你。江南沿海传来的消息,令人心惊!倭寇此次,绝非疥癣之疾!”
“先前倭寇船队散而快,以劫掠小型商船,村镇为主,犹如蚊虫叮咬。但近来几日规模空前,行动异常统一协调,仿佛有统一指挥。开始有组织地袭击小型卫所、烽燧台,甚至试图劫持运往澜山、镇宁水师的补给船!”
闻行在一处划过,声音低沉:“我观其志恐不在劫掠。而是占据一二关键岛屿为点,意在瘫痪我海防,侵我疆土。若此时北疆再起烽烟,或是临川楚州彻底失控,我大靖将腹背受敌!”
梅璩冷呵一声,“倭奴胃口倒大,也不掂量自己国小力微,惯会赌国运于一役,打输便龟缩岛屿——仗着地破打下也没用。”
“此祸不除,江南膏腴之地危矣,海防形同虚设!昭涉,此事刻不容缓!临川是家事,可周旋。倭寇是国患,必须雷霆镇压!其背后若有江南蠹虫为虎作伥,更是罪不容诛!”
闻行立刻指向饮姝方向补充道:“问熹放心,我已动了手下力量提醒姚车骑。小心‘借刀杀人’、‘养寇自重’的伎俩!”
梅璩摇头道:“尚不够,这异常动向及内鬼嫌疑,怎么少的了温明远?”
闻行顿时明了,但仍有忧虑,:“临川内乱未必没他手笔。如此一来,温明远在江南的势力恐将更加膨胀,且手握‘平倭’大义名分……”
梅璩疲惫地闭上眼,复又睁开,带着决然:“顾不了那么多了!”
“倭寇乃心腹大患!温明远纵然刚愎酷烈,视权如命。也终究是靖臣,心向朝廷,他恨叛国通敌甚于恨政敌。也深知海权乃其宏愿之基,绝不容倭寇染指。现下先解燃眉之急为先!”
“临川自有太子与继晦制衡。至于以后……天下大势变化无常,谁说的准?”
他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但愿饮姝能顶住这波风浪。”
风卷残云,将夕阳遮掩。晦色踏着风声而来,笼在了这染血的江山上,日将落,月将升。
但月亮却迟迟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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