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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锋之内,心火之下
第一轮结束后的三天,赛事方安排了短暂的间歇期,供各组调整策略、整合数据,也为即将到来的更高强度对决留下最后准备。
苏黎世的湖畔水光微潮,街道干净安静。城市像被一层透明的雾气包裹着,白日的光从灰蓝的天际洒落,投在湖面上,是一层一层薄而轻的光晕。
而在这三天的空白期中,摩根莱特基金那组悄然成为场边的焦点。他们的代表是私募基金继承人 Elijah Morton,年仅三十二,西装永远熨帖笔挺,言行间游刃有余,身兼多个资本版图的董事席,更因在社交媒体上的锋利言论与极高颜值吸引了五百万粉丝关注。
他在首轮全场观察之后,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司徒萤镁的欣赏。他看得出来,那位总是安静沉着的东方女性,举止间自持得近乎冷冽,可每次发言却精准凌厉,掌控局势如探囊取物。这种不易亲近的锋芒,对他而言,几近致命的吸引。
在一场茶歇后的非正式聚会上,他当众走近,笑容不咄咄逼人,却足够笃定。他像是早已选好猎物的猎人,开口却故作轻描淡写地说:“今晚城西老剧院有一场私人放映,愿意一起吗?只是电影,不会打扰您的准备。”
那句话落下时,四周气氛没有一丝起伏。
婕斯站在不远处,手中的咖啡微微晃动,棕色液体轻轻荡出一圈弧。她的指节因下意识收紧而泛白,面上却波澜不惊,只是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没有插话,只在萤镁看向她时略略点了点头,语调克制得像从胸腔深处拉出的一线轻绳。
“如果你有兴趣,就去看看。”
说出口的语气近乎温和,是循规蹈矩的得体,是她一贯的距离感。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句话落地的瞬间,心底升起的,是一股不能言说的酸意,如藤蔓般悄无声息地爬满胸口。
她从不轻易干涉别人的决定,更不会对“可能的情感偏差”露出任何立场。但看着那个自信但轻浮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带着评估的眼神看向司徒萤镁时,她那一瞬几乎想开口打断,却终究只是垂了垂眼。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嫉妒,而是某种从未命名却深深扎根的在意。对方目光中掺杂的盘算与好奇,她太熟悉。那不是欣赏,而是把司徒萤镁当作一件可以上手、可以试探的“优质对象”。
那一瞬,她的心口像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带着不安,不爽,甚至隐隐的防备。
她知道自己无权干涉,也未曾被赋予权力。但也正因如此,那种无能为力的清醒更让人难受。
然而,司徒萤镁始终是最懂她的人,那些连婕斯自己都不肯承认的情绪,她总能在一瞬之间看得通透。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礼貌回应了一句:“我会认真考虑。”
她语气温和,恰如其分,连笑容都柔和得无懈可击。
那句话落地无声,像是日常场合里最普通不过的回应。
可婕斯心里却像被什么触动,骤然一紧。
她听见那一瞬心底仿佛传来清脆微响,不重,却足以让她从骨子里知觉到:她在意。比她以为的,更深。
那天下午的阳光明明极好。湖岸边的光像浮动的金箔洒在水面,碎金层层叠叠,远处传来街头艺人弹唱的旋律,声音干净。
可她站在原地,心口却像贴着一块小小的冰,既不冷也不疼,只是持续地钝着,让人坐立难安。
她意识到,如果那人真的走向别处,她不会有任何立场,也不会有任何理由要求留下。这种无声的被动,比她预想的要刺耳。
她不习惯这样的无力感。但那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她想留下她。不是因为不甘,而是因为她早已在心底给对方留了个位置,只是从未说出口。
***
直到傍晚,萤镁独自走出赛事中心。她换了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风衣,发尾在风中微微扬起。
她没有去剧院,也没有回酒店,而是走进下城区一家安静的咖啡馆,亲自约见了Elijah的助理。
“我很感激Elijah先生的邀请。” 她语气诚恳平和,指尖轻轻扣着咖啡杯,“但今晚,我已经有了更想做的事。”
对方显然一时愣住,随即恢复职业微笑:“当然,我们理解。谢谢您亲自答复。”
她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她没有回头,而是径直转入苏黎世老城区的一家古老剧院。
红绒门帘低垂,木质地板被岁月踩得发亮。她走到售票口,买下了靠墙的双人座:位置靠边,幽暗安静。
那晚八点整,剧院将放映一部老电影,名叫《Love Before Dawn》。
***
婕斯站在酒店顶楼露台,手里的Espresso早已失了热度。她反复点开赛事通报页,又一次次划回主页面,指尖却停在屏幕上一角,未动分毫。
“私人放映,现在应该开始入场了......” 她低声说。
但就在此时,她的手机震了一下。
一条来自莹镁的简短讯息弹出。
【我派了人来接你,跟着他走。】
她眉头微蹙,正要回复,门铃忽然响起。
打开门,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那儿,手中握着一张折好的戏票和一朵玫瑰。
“有人让我带一位漂亮的女士去剧院。” 他仰头朝她笑,天真地说,“她说您走得慢,让我来接您。”
婕斯怔住片刻,眼中慢慢浮起一层温柔。
“谢谢你。”
她跟着男孩走过石板巷道,穿过灯光斑驳的街角,走入那座老剧院。
萤镁已等在门口。
她穿着藏蓝色针织衫配灰色风衣,眼神在灯下柔和许多。
“不是说......有约?” 婕斯站定,望着她。
“有啊。” 她轻轻抬头,“我约的,是你。”
她话音很淡,却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笃定。她比谁都清楚,婕斯不会在意别人怎样盛情邀约,却会在意她是否“被别人试图拉走”。所以,哪怕只是礼貌性的拒绝,她也要亲自去当面了结。再转身来找她,好好哄一哄。就像在悄声说:我知道有人伸出过手,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走到你身边。
婕斯嘴角弯起微微的弧,眼底暗涌的那点不安悄然散去。
“我说过我会考虑,可没说我会答应他啊。” 莹镁装作不以为然的回答道。
两人并肩走入剧院。灯光渐次熄灭,幕布缓缓拉开。银幕上的画面徐徐展开,空气里弥漫着陈旧木香与焦糖爆米花的甜香。
她们没有说话,肩膀在黑暗里微微靠近。那种默契,像一条看不见的暗线,把心意牢牢系在一起。
电影开始没多久,萤镁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婕斯,察觉她肩膀微缩,像是被影院过强的空调冻住了动作。她没有出声,只是在暗中取出一条藏于包中的暖色围巾,动作极轻,像夜风拂过湖面,将围巾悄悄铺在两人膝头之间。
柔软的织物落下那一刻,带着淡淡的香气与不易察觉的温度,像一层绵长的呼吸轻覆肌肤。婕斯似是察觉,却没有侧目,只微不可察地放松了指节。
影片放映至中段,男女主角在光影迷离中相拥亲吻,音乐缓缓升起。
就在此刻,围巾下的暗处,萤镁那只原本放在膝边的手缓缓滑近,在极轻微的一个呼吸之间,她悄悄伸出小指,勾了勾婕斯的尾指......
婕斯微微一怔,原本靠在椅背的身体前倾了些许,却没有抽手。那被勾住的尾指没有移开……几秒后,她指尖不着痕迹地回勾......
她的眼神仍注视着银幕,面无表情,只有唇边那一道极淡、近乎不可觉察的曲线泄露了她的心跳加速。
两个成年女人,在剧院昏黄的灯光底下,假装彼此专注剧情,却指尖缠绕,完成了一场无言的心意确认。
直到影片结束,她们站起并肩走出,路灯将影子拉长,在石板路上交叠着。
走到街角,婕斯忽然放缓脚步,低头望向她。没有预兆地,她伸手,缓缓穿过她指缝,十指紧扣。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为了抵御夜风,但其中的深意,却在掌心燃起。
萤镁偏头看她,目光柔和。
婕斯没有看她,只是盯着前方,步伐不变,眉眼平静,像什么都未发生。
可两人都知道,那一刻,内心的悸动早已如雷贯耳。
风吹过街头,她们依旧并肩而行,谁都没松开手,但谁都不说破。
***
回到酒店时,灯光柔暖,窗帘半掩,夜色在地毯上铺开一层斜斜的光。
她们洗漱完毕,换上睡衣,走动间寂静而从容,偶尔擦身取水时,手指无声碰触,像什么也没发生。
她们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中间只隔着一张小几。
婕斯关了灯,闭上眼,嘴角却悄悄扬起一个弧度。那笑不为人看见,却柔得像是轻轻浮在心尖的一抹光。
而另一侧,萤镁侧卧着,望着那边隐约的轮廓,眼中缓缓浮出温意。
她轻轻把手按在胸口,闭上眼,也扬起一点微不可察的笑。
这夜,她们睡得极安稳。
没有言语,也无越界。但那种靠近,已悄然写在彼此心底。
三天的间歇期,她们没有去任何场合,没有答应任何邀约。
而真正重要的“应约”,只存在于她们之间。
***
剩下的两天间歇期,她们没有刻意安排任何行程,只是在城市的静默里随性而行。
清晨,她们并肩倚在露台,手中各执一杯热气袅袅的咖啡。风穿过浅浅的晨雾,天光悄悄落在湖面,像绸缎般缓缓铺展。她们偶尔低声交谈,却更多时候只是静静相伴,一个转头,一个轻笑,已胜过千言。
午后,她们沿着湖岸漫步,脚边是翻飞的金色落叶,像随意被风托起的思绪。走过一排老街书店时,她们停下脚步,在其中一间低调的旧书铺里流连。书页间散发出纸张与尘香混合的气息,一人翻阅泛黄的经济期刊,一人倚着窗边看她出神。偶尔,她们将某本书悄悄递到对方面前,指尖相触,目光交汇,谁都没开口,却不约而同扬起了嘴角。
黄昏将城市染上一层柔和的琥珀色,她们在一间藏在小巷深处的甜点店落座。窗外行人稀少,脚步声轻得像风穿过落叶。桌边是复古的雕花木桌,墙上挂着手绘的旧报广告,而橱窗里,新鲜出炉的黑森林巧克力蛋糕正被一块块码上白瓷盘,淡淡的可可与樱桃酒香随着店内暖气蔓延,氤氲在空气里,像极了这座城市的傍晚气息,甜得克制,浓而不露。
萤镁用叉子慢慢切下一小块黑森林,动作极轻,仿佛专为某人准备。她没急着吃,而是将叉尖转向婕斯,目光静静落在她脸上。
“尝一口?” 她问,语气轻得像是一句日常寒暄,可眼神里藏着一点不容闪躲的专注。
婕斯微微侧了下头,仿佛要避开,可停顿半秒后,她仍俯身靠近,在那叉尖停留处轻轻咬下一角。奶油在唇齿间化开,甜度并不强烈,却带着可可与微酒的温润,像极了眼前这个人,表面冷静,实则每一分情绪都藏在最深处。
她才坐直身体,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萤镁毫不避讳地将那块蛋糕缓缓凑近自己的唇边,低头,一口吃下剩余的部分。咬落前,她甚至稍稍偏了偏头,像是捕捉婕斯方才咬痕的角度。
那动作不快不慢,却带着一种无声的私密意味,唇角勾起一点笑意,淡得近乎调皮,却不带半分轻浮。
婕斯看着她,指尖不动,神情依旧平静,但眸底的光,却仿佛被什么悄悄拨动了。她没有笑,却在不自觉中呼吸微滞。
那短短几个动作之间,什么都没说,却又仿佛说了很多。
她们没有继续说话,店内的音乐缓缓转入一首低声的女声爵士,窗外的灯一盏盏亮起,铺开朦胧光晕。
彼此的气息在这静默之中悄然靠近,每一个动作都贴得刚刚好。
而当最后一夜的灯光熄灭,她们各自躺在总统套房的大床上,隔着半掩的纱帘与微敞的窗扉。夜风轻轻撩动帘角,天花板一片沉静,连城市的呼吸都似乎安静了下来。
她们背对而卧,谁也没说一句话,谁也没有看向对方。
可就在黑暗里,那一丝轻微的上扬从唇角浮起,不是因为某个具体的瞬间,而是那种从心底溢出的柔软感,像是终于能在夜色中,安心地,悄悄喜欢上一个人。
她们都明白,真正的下一轮,不只在赛场上,而是在彼此之间。
那场对决,温柔、隐秘,正在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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