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名赶来

　　“要拍照吗？”
　　“拍完我发你。”
　　陈逸周在他耳边说话，吐出的气息温热，弄得贺北意耳根子有些痒。

　　“好啊。”正想往兜里掏手机的动作停住，贺北意转身点燃一根仙女棒，“我要用道具。”

　　“好。”

　　陈逸周往后退几步，给贺北意找了个明亮的角度，对准相框。镜头里的男生露出几颗牙齿，眉眼弯着，很是明亮。

　　背后升向天空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地盛开，天空中尽是璀璨，陈逸周在无数烟花绽的瞬间，按下快门。

　　和上次一样，陈逸周一连拍了好多张，之后眼镜又把三个人都拉过来，说要照一张合照发朋友圈。他们找了个看起来差不多年龄的小姐姐，请求给他们四人拍张照。

　　一通操作后，烟花几乎也被放完，将垃圾清理结束，四人商议着一起打车回家。
　　偏远的郊区打车实在困难，将近十多分钟才有车应答。

　　出租车内温暖不少，贺北意将缩在袖子里的手伸出来，僵硬地敲出“新年快乐”四个字，配着今晚拍的四张图准备发朋友圈。

　　“等会等会！”寸头将头凑近，试图阻止贺北意发送。

　　“你先发我，我简单P一下。”

　　坐在副驾的眼镜忍不住了，嘲讽道：“你一个大男人还P图，传出去丢不丢人？”

　　“不是，这太丑了。”怎么看怎么丑。

　　“这光线也不行。去你的，我很少P图的。”寸头抱着贺北意的手机，左看右看都不得劲。“为啥你俩照得这么好看。”他喃喃道，又比照了下身旁两位面无表情的真人。

　　“因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你闭嘴，你自己也没多好看，喏你看。”寸头说完身子就往前倾，举起手机。

　　空间本来就不大，贺北意又坐在后座中间，被毫无防备地挤了下，语气不爽，“你给我坐好，还有把我手机还我。”

　　“哎哟我靠，怎么照成这样？！”眼镜在前面扯着嗓子喊。

　　双方还因为拍照P图的事情争执不下，根本没听进贺北意的话。
　　“我说你们——”拔高了嗓音，贺北意不耐烦正想揍人。

　　“往这边来点。”

　　嘈杂喧闹的环境中，陈逸周的声音并不高，但还是安稳地落入贺北意的耳朵里。

　　他听话地往旁边挪了点，与陈逸周紧靠在一起。

　　这条路并不平坦，行驶中会遇到不少的小坡，颠簸时，双方的膝盖有意无意会蹭到一起。寸头和眼镜都在专心P图，车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轮胎压过路面的摩擦声。

　　懒得再让寸头往旁边移，贺北意忽然觉得，这样靠着好像也挺舒服。

　　原本借力保持平稳的身体疲软下来，他肩膀下垂，几乎是以一种倚靠的姿势挨着陈逸周。

　　像是耍赖一样，贺北意一点力气都不想用。

　　回家的路不近，就这样靠着吧，等陈逸周喊他起来的时候再说。
　　等另外两人P好后，贺北意发朋友圈的心思也被耗尽，他随口说了声到家再发就阖上眼皮准备眯一小会。

　　“今年的露营活动，怎么说？”眼镜边玩手机边问。

　　这是属于他们三人的仪式感。每年放完烟花后，他们都会在之后的几天内找个时间去户外搭帐篷露营，不一定要爬山，选个合适方便的位置，搞点零食小吃，桌子往那一摆就能聊一天。

　　贺北意眼皮微抬，打了个哈欠，“我都有时间，看你们什么时候方便。”说完他又用膝盖顶了顶陈逸周的，坐起身来，“去吧去吧，一起。”

　　像是想起什么，贺北意皱了下眉，“要不就明天吧，你初二要走了。”
　　他就这么自顾自说着，眼镜和寸头都还处于懵逼状态。

　　一来是没想到时间就这么被定下，二来，他们也讶于贺北意能这么快就对陈逸周敞开心扉。

　　“没问题，一起来啊。”见陈逸周带有询问的眼神，寸头先开了口。
　　看眼镜也表示欢迎，陈逸周这才低声说了句“好”。

　　一路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没少扯着陈逸周聊天，诸如学什么专业啊，喜欢吃什么，还有贺北意在学校安不安分的。换作平时，陈逸周估计会敷衍糊弄过去，但现在他都耐着性子一一答复。

　　毕竟是贺北意的好朋友，还是要留个好印象。

　　在这样逼仄的环境中，贺北意不带声色地重新靠回陈逸周身上，闭上眼听他们说话。陈逸周的羽绒服柔软蓬松，陷进去般将他包裹住。

　　改天得问他要个衣服链接，贺北意闭着眼心想。

　　路面起伏不小，贺北意却睡得很安稳，朦胧中，他感觉对方似乎动了动，然后他就陷入了一个更温暖舒适的怀抱中，像融入了一片带有温度的云里。

　　直到夜晚迷糊迷糊倒在床上，贺北意也这么想。

　　第二天吃完午饭，眼镜接上三人，就驱车前往南市著名的露营地—云雾牧场。之所以有云雾这个称呼，是由于露营地四周被群山环绕，山峦起伏间云雾缭绕，恍若仙境。

　　正因如此，常年都会吸引不少游客前往，冬天也如此。

　　“Warm！Very warm！”寸头深呼吸一口，连着做了好几个扩胸运动。

　　无人搭理。

　　贺北意将地面的碎石和树枝清理掉，抬头见陈逸周已经熟练地撑起支架，又冲还在敞开双臂的背影喊：“发完了没？过来帮忙！”

　　“来了来了！”

　　眼镜也展开帐篷，拿出工具，四人默契分为两组，将帐篷固定在地面上，又拉紧风绳，检查稳定性。
　　铺好防潮垫和睡袋后，两顶帐篷瞬间成为这片天地中的一处小小庇护所。

　　搭好桌子和小板凳，放上一堆零食，四个人就坐好悠闲地开始聊天。寸头乐呵呵地说自己在学校的趣事，眼镜时不时怼两句，也提到自己学校，还不停cue贺北意和陈逸周，让他们多分享分享。

　　大家似乎对大学发生的事格外有兴趣，聊得不亦乐乎。最后聊着聊着，寸头说到自己最近在追一个女生，又转头向陈逸周请教经验。

　　“你问错人了，你看人家像是需要主动追别人的人嘛。”眼镜喝了口自己带的热茶，嘴里呼出热气。

　　“噢……那你传授点经验。”
　　“去你的。”用脚踢了下他，眼镜语气放缓耐心教导，“像你这种直男，是很难猜出女孩在想什么的。”

　　询问无果，寸头丧着张脸，又看向贺北意，这会不叫儿子了。

　　“北意，你给我出点主意呗……”顿了下，像是安慰自己似的，“我从大一就喜欢她了，我们是在社团认识的。我神经大条，一开始都没发现，慢慢地，每次社团有活动时，我老会不自觉地寻找她的身影，跟她说话，我都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快要跳出来。”

　　寸头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说：“当我认识到自己确实喜欢她后，我就开始制造一些偶遇，我猜到她会什么时候在食堂吃午饭，也大概了解她去图书馆或自习室的频率。每次我都会假装遇到，坐到她附近或者旁边的空位，有时候还会借此给她讲题——”

　　“咳咳……”

　　咳嗽声打断了这场羞涩的谈话，三人同时转过头。

　　贺北意垂眼看了下，问：“没事吧？”

　　陈逸周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握拳捂在嘴边，耳根也泛上一抹绯红。他摇了摇头，避开贺北意的目光，继续僵持着这个姿势。

　　“抱歉，你继续说。”

　　“噢噢，好。”

　　寸头清了清嗓子，又说：“我知道这样可能显得有些卑鄙，或者可能会让她感到烦恼……但是，感情这种东西又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所以我挺矛盾，不知道怎么办。”

　　与眼镜面面相觑几秒，贺北意开口：“你先稳定好心态，如果你已经做好了接受任何结果的准备，既然这么喜欢，在确保不会给人家造成麻烦的前提下，可以去试试。”

　　“但你要是害怕戳破这种关系的话，或许再等等也没事。”
　　贺北意顿了下，摊开手，“我没追过女生，也不能给你很准确的答案。”

　　叹了口气，寸头说好吧，又随意问了句陈逸周“你有过喜欢的人吗？”后，脑袋更垂了些。

　　半天没得到答复，寸头抬眼瞧了瞧。
　　只见陈逸周调整了坐姿，正一脸专注地盯着地面。

　　以为对方没听见自己的话，寸头没再追问。贺北意和眼镜还在互相使眼色，也没注意刚刚说了什么。

　　场面安静了至少一分钟，陈逸周起身说：“充电宝忘车里了，我去拿一下。”

　　“钥匙在被子上。”贺北意提醒他。
　　“好。”

　　寸头重新抬起脑袋，不想给兄弟带来更多的负面情绪，于是他提议准备篝火取暖，顺便吃点东西。

　　眼镜又安慰了他几句，三人就起身去准备东西。

　　冬天的日落往往格外清晰壮观，远处的太阳缓缓西沉，天空逐渐从淡黄过渡到好看的橘橙色。

　　陈逸周靠在车旁，手里握着从帐篷里带出的充电宝。

　　远处升起一星点火光，在寒冷的空气中徐徐跳跃。将钥匙和充电宝一并放入羽绒服兜里，他打开手机电筒，慢吞吞地朝那边走。

　　其实在寸头问完那句话的一瞬，他就下意识地看向贺北意，不过只一秒就收回了视线。
　　在停滞的一分钟内，陈逸周甚至幻想过要是他当时点了头，贺北意会是什么反应。

　　会问他是哪个女生，或者问他是大学还是高中认识的？

　　不太想从贺北意口中听到这些话，所以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些，于是假意调整坐姿，又装作在发呆的样子。

　　但越是刻意，就越显得笨拙。

　　回来时，三人已经在篝火前坐好，眼镜和寸头正在平板上找电影。贺北意坐在最外面，陈逸周走过来顺势坐下。

　　贺北意拆开一盒自热米饭，往下层加了些水，盖好放在陈逸周面前。
　　“你怎么了？”将包装垃圾放在身后，贺北意小声问。

　　从刚刚陈逸周起身离开那会，就感觉他似乎心情不是很好，站起来说拿充电宝时还被桌子腿绊了下，这些贺北意都看在眼里。

　　从模糊不清的自热米饭再到贺北意的脸上，陈逸周的目光才一点点聚焦。

　　篝火的光点映在他瞳孔中，星星点点，白皙的脸也染上红色，光看着就让人有种想摸的欲望。

　　陈逸周又想到上次在车内，贺北意靠在他身上，自己的心跳几乎快要撞出胸腔。

　　好在这次篝火掩盖了心跳声。

　　陈逸周睫毛颤了两下，对上贺北意有些担忧的表情，“我明天去看下父母就走，要开学才能见了。”

　　“好吧，我还以为你……”松了口气，贺北意将自热米饭的盖子打开，“快吃吧，你下午也没怎么吃东西。”

　　吃了很多零食，这会没什么胃口，贺北意从桌上顺了个小面包开始啃。
　　眼镜和寸头找了半天终于找好电影，将平板立在中间，四人开始边吃边看。

　　一场电影看完，桌上的东西也快被吃得一干二净。

　　寸头打了个饱嗝，“好撑。”
　　“吃撑了还吃。”看着他手里还握着袋盐焗鸡腿，贺北意由衷佩服。

　　“肚子虽饱，但胃口还在，算了，你是看不懂我的。”

　　“是的，你太深奥了。”贺北意评价道。

　　陈逸周笑着把包装盒盖好放到一旁，偏头问：“你想吃哪个口味的？”

　　“......”贺北意看了眼桌面上七八个空的零食袋，有点发愁地问：“我能不吃吗？”

　　咽下最后一块饼干，他把屈起的长腿放下，往陈逸周那边凑了点。
　　“不是？你真没看见啊，我吃了这么多。”

　　他话里带着笑地拉近距离，陈逸周强迫自己保持理智。

　　“怕你晚上会饿。”

　　“那你到时候给我煮不就好了？”

　　“好。”

　　跟孔博立和寸头他们开玩笑惯了，贺北意这会还不太习惯陈逸周的这种接话方式。

　　有求必应，好像自己说什么陈逸周都会答应似的。陈逸周对朋友都这么好么，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吧。

　　贺北意这样想着，又重新将那条腿屈起，无意间拉开距离。

　　这话题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贺北意试图纠正他，“我饿了自己会煮，刚才开玩笑的。”

　　怀疑自己可能说错话，因为贺北意脸色的神情确实不像刚才开玩笑那般。陈逸周垂头盯着两人之间空旷的那段距离，过一会才转身把那盒自热米饭放进塑料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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