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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瘸狼”那沙哑、如同毒蛇嘶鸣般的质问,在狭小、昏暗、弥漫着腐朽气息的窝棚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贪婪和刻骨的恨意。
“…你想知道‘蝎首’?想知道这牌子背后的‘老蝎子’?…行!但你得先告诉我,这块牌子…你是从哪个‘死剩种’身上弄来的?他…还活着吗?在哪?!”
昏黄的油灯光在“瘸狼”沟壑纵横的脸上跳跃,将他眼中那交织的凶戾、贪婪和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的、扭曲的恨意映照得格外清晰。他那条套着简陋假肢的腿无意识地在地上拖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如同野兽焦躁地刨抓着地面。
谢沉璧背靠着冰冷的、沾满油污的棚壁,冰冷的雨水顺着她污泥覆盖的脸颊滑落,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她紧握着那块沾血的腰牌,粗糙的棱角深深硌入掌心。瘸狼的失态和那声“死剩种”,如同烧红的铁锥,狠狠刺穿了她冰冷的伪装!
“老蝎子”就是“蝎首”!
三十年前制造裴烬母子惨剧的人牙子,如今掌控“鬼市”的恐怖存在!
而裴烬…他竟然是“老蝎子”亲手培养的“蝎奴”!那个被他母亲以生命为代价送出去逃命的孩子,最终成了仇人手中最锋利的屠刀,甚至…屠戮了她谢家满门!
这其中的黑暗、扭曲与命运的残酷恶意,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灌满了谢沉璧的胸腔!恨意不再是单纯的火焰,而是凝结成了足以冻结灵魂的万载寒冰!她的心脏在污泥覆盖下疯狂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找到了终极目标后、足以撕裂苍穹的杀意!
但她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底层流民特有的麻木和一丝被逼问的不耐。她知道,“瘸狼”的贪婪和恨意是她此刻唯一的筹码。他想要那个“死剩种”的信息,想要报复“蝎首”,但又极度恐惧引火烧身。
“…活的。” 谢沉璧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砂砾摩擦,带着一种底层人特有的、被生活磨砺出的粗粝感。她浑浊的眼神直视“瘸狼”那双饿狼般的眼睛,“…半死不活。在‘鬼市’手里。” 她刻意模糊了时间点,也隐去了自己与裴烬的直接接触。
“在‘鬼市’手里?!” “瘸狼”浑浊的眼珠猛地瞪大,蜡黄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愕和更深的忌惮,但随即被一种病态的兴奋取代!“…被‘净手者’拖回去了?!哈哈…哈哈哈…报应!真是报应!” 他发出一串短促而嘶哑的、如同夜枭啼哭般的笑声,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落到那群活阎王手里…比死还难受!好!好!”
他枯瘦的手指用力地搓着假肢的扶手,浑浊的目光死死盯住谢沉璧:“…那家伙…是不是个男的?年纪…看着三十出头?左边锁骨下…是不是也有个这样的印子?!” 他指着谢沉璧手中的腰牌,急切地追问。
谢沉璧心中剧震!瘸狼不仅知道“童印”,甚至知道裴烬的年龄和锁骨下的烙印!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对“老蝎子”手下的那批“死崽子”极其了解!甚至可能…曾经近距离接触过?!
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神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你怎么知道”的困惑。
“瘸狼”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蜡黄的脸上肌肉扭曲着,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一种大仇得报般的快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更深沉的悲哀。
“…果然是他…那个小杂种!” 他嘶哑地低语着,声音里充满了怨毒,“…‘老蝎子’…不,‘蝎首’那个老毒物!当年从北边雪窝子里带回来的‘好苗子’!心够狠!骨头够硬!是那老毒物最喜欢的那种‘毒崽子’!”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为了抢这块‘好料’,‘老蝎子’连他亲娘都…”
他猛地顿住,浑浊的眼珠警惕地扫了谢沉璧一眼,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但那未尽之语,如同冰冷的毒针,狠狠刺在谢沉璧的心上!
为了抢裴烬这块“好料”,“老蝎子”杀了他的母亲!裴烬记忆中那个风雪夜,那个脖颈下有烙印的畜生人牙子,就是“蝎首”本人!是他亲手制造了裴烬的悲剧,又亲手将裴烬扭曲成了复仇的毒蝎!
所有的线索瞬间贯通!冰冷的恨意在谢沉璧胸腔里轰然炸开!目标前所未有的清晰——蝎首!必须死!
“瘸狼”似乎从谢沉璧那麻木表象下隐约感受到了一丝冰冷的杀意,浑浊的眼珠闪过一丝警惕。他收敛了脸上的快意,蜡黄的脸重新绷紧,带着一种交易者的冷酷:“…好了!你要的,老子说了!那‘死剩种’的下落,你也给了!扯平了!现在,拿着你的祸根,滚出老子的窝!”
他下了逐客令。这块腰牌带来的信息太过危险,他只想尽快撇清关系。
谢沉璧却没有动。她紧握着腰牌,浑浊的目光如同钉子般钉在“瘸狼”脸上,声音依旧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不够。”
“…” “瘸狼”浑浊的眼珠瞬间爆射出凶光!“你找死?!”
“…‘蝎首’在哪?” 谢沉璧无视他的威胁,一字一顿地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腰牌是线索,但找到“蝎首”的巢穴,才是复仇的关键!
“瘸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蜡黄的脸上肌肉抽搐,发出一声尖锐的嗤笑:“…在哪?!哈!你当老子是‘鬼市’里的管事?!那老毒物是‘鬼市’的影子!是规矩本身!他的‘蝎巢’在哪?老子要是知道,早他妈带人把它炸上天了!还用在这烂泥塘里等死?!” 他的声音充满了怨毒和无力感,显然对“蝎首”的藏身之处也一无所知。
谢沉璧的心沉了一下。果然,“蝎首”的隐匿远超想象。但她没有放弃,继续追问,声音压得更低:
“…‘血蝎令’…怎么接?…‘蝎奴’…在哪聚集?”
这是她退而求其次的目标。既然找不到“蝎首”,那就找他的爪牙!找到“蝎奴”的聚集点,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或者…制造混乱,逼“蝎首”现身!
“瘸狼”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谢沉璧,仿佛第一次真正审视这个“泥腿子”。对方的问题一个比一个致命,目标明确地指向“鬼市”最核心的杀戮机器!这绝不是普通的亡命徒!他枯瘦的手指再次抓紧了假肢扶手,浑浊的眼中凶光、贪婪和一种深沉的忌惮激烈交锋。
沉默。窝棚里只剩下油灯火苗不安的噼啪声和外面隐约传来的风雨声。
良久,“瘸狼”似乎做出了决定。蜡黄的脸上挤出一个极其难看、如同恶鬼般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
“…嘿…嘿嘿…看来…你是真想捅破天啊…” 他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好!老子告诉你!但…这消息,值你一条命!”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谢沉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狠厉:
“…三天后!‘黑水集’最东头,‘老码头’废船坞!子时!‘鬼市’的‘引路人’会在那里‘点灯’!只点一炷香!香灭灯熄!过时不候!” 他死死盯着谢沉璧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去不去,是你的事!但老子警告你!敢把老子卖了…老子做鬼也拉你垫背!”
“老码头废船坞”!“引路人”!“点灯”!
这是“蝎奴”接收任务、或者新“蝎奴”被引入的集会点!
谢沉璧将每一个字都刻入灵魂!冰冷的血液似乎重新开始奔流!三天后!子时!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成交。” 谢沉璧嘶哑地吐出两个字,没有任何废话。她不再看“瘸狼”一眼,转身,掀开那破败的草帘,一步踏入了外面依旧冰冷狂暴的雨幕之中。身影瞬间被黑暗吞噬。
窝棚内,“瘸狼”佝偻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剧烈地咳嗽起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晃动的草帘,蜡黄的脸上,那疯狂的笑容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如同枯井般的怨毒和…一丝兔死狐悲的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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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市深处,黑色岩石殿堂。
冰冷。死寂。幽绿的灯光如同鬼火,在光滑如镜的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石台上,裴烬那残破的身躯已不再抽搐,如同被彻底抽干了所有生机的破布娃娃,只剩下胸膛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起伏。皮肤下那深紫色的蛛网纹路早已黯淡消失,留下一种病态的苍白。
两名“净手者”如同冰冷的石雕,静立在石台两侧。其中一名的手中,托着一个同样由黑色岩石打磨而成的、表面光滑的浅盘。盘子里,盛放着一些极其微小、仿佛还在微微颤动的、如同活物般的深紫色组织碎片——那是从裴烬大脑特定区域强行剥离下来的、被认为“有用”的记忆片段。旁边,还有一些沾染着暗沉血迹的毛发和皮肤碎屑。
“处理掉”的命令已被执行完毕。
殿堂深处那片最浓郁的阴影,无声地蠕动了一下。
那个戴着纯黑镜面面具的高大身影,如同从黑暗本身凝结而成,再次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冰冷的目光扫过石台上那具彻底失去价值的躯壳,又落在“净手者”手中石盘里那些微小的紫色碎片上。
他缓缓抬起戴着漆黑手套的手。
托着石盘的“净手者”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地将石盘呈上。
“蝎首”的目光落在那些深紫色的碎片上,面具下的深渊眼眸似乎没有任何波澜。他伸出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拂过石盘冰冷光滑的边缘。
就在这时——
石盘旁边,那块镶嵌在黑色石壁上、用于投射“问心”记忆的深色水晶板,突然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
极其微弱!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光芒一闪即逝!
但那光芒中,极其短暂地闪过一个模糊的、扭曲的图案轮廓——正是那块木质腰牌上,扭曲盘踞的蝎子与痛苦挣扎的童子!
“蝎首”拂过石盘边缘的手指,骤然停顿!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殿堂内死寂无声。两名“净手者”如同真正的石雕,没有任何反应。
戴着纯黑面具的“蝎首”,缓缓抬起头。深渊般的目光,穿透面具的眼孔,如同无形的探针,猛地刺向那块已经恢复深沉的黑色水晶板!
光滑的镜面面具下,那张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庞上,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
一股冰冷到极致、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威压,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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