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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刺骨、钻心都不足以形容的痛,从双膝沿着骨髓血脉直冲上天灵盖,眼前一阵发黑,接着又开始闪烁迷乱的星光。
直到痛楚如潮水般缓慢褪去,气息逐渐喘匀,裴照雪才发现那些所谓的星光只是屋内点燃的数盏灯烛。
额上的汗珠划过眉心,落进眼睛里,涩得他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面前闪过孙大夫仙气飘飘的白须。
孙大夫慢条斯理地直起身,转身去收拾自己的药箱,“行了,固定好了。这两日好生在床上养着,我没说下床前不许下床。”
“我走了,明日再来给你换药。”孙大夫匆匆说完要交代的话,挎上药箱扭头就走,连句说话的机会都没给裴照雪留。
楚明瑟抵在门缝上听见脚步声,还没来得及起身,门已经被自内打开,她猝不及防歪倒,横跨门槛一屁股坐到了屋里头。
王管事恭敬地迎上去:“孙大夫,我家小郎君……”
“里头呢,自己问去吧。”孙大夫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一站一坐的两人,背着药箱扬长而去,步子快得像是身后有人追他一般。
楚明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喊着“雪团哥哥”就冲了进去。
灯烛闪烁着将屋内映照得亮如白昼,裴照雪半躺在床头,额上冷汗未消,脸色仍因断骨重接的痛楚而苍白着。
他看见小炮仗一样冲过来的楚明瑟,眼神柔软下来。
楚明瑟飞奔到床边,急急停了脚步,小心翼翼打量着裴照雪那双已经用木板固定好的腿。
“这样就可以了吗?”她问话的声音轻轻的,生怕惊破了眼前的美梦。
裴照雪轻轻点头,张开毫无血色的双唇,将孙大夫说的话告诉了她。
“等阿爹阿娘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楚明瑟高兴地跳了起来,又凑过去拿帕子给裴照雪擦去额上的冷汗,问他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王管事站在他身后,抬袖抹了抹湿润的眼角。
“王伯。”
裴照雪忽然唤了他一声,他连忙应声,上前一步听他吩咐。
“此事不必报与我母亲。”裴照雪声音平淡冷静,听得王管事愣了愣。
他有些着急:“夫人很是为小郎君担忧!若小郎君双腿早日康健,或许便能回京……”
“我现下回去,再给他们当一回靶子吗?”
王管事怔住。
“你当京城的事为何能如此迅速地传到此处?”裴照雪漂亮的眉眼微压,透着股凛冽的冷意。
王管事:“是……一切皆听小郎君吩咐。”
楚明瑟此时忽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折腾了半宿,她已困极了。
“回去睡吧。”裴照雪拍拍她的头,温声哄道。
楚明瑟有些不放心地看向裴照雪上了夹板固定的双腿,“我不放心你呀。”
裴照雪并指敲了敲她的额头,有些好笑:“你才几岁?还不放心上我了。有王伯在,不会有事的。”
楚明瑟还想说什么,外头忽然传来一阵疾跑声,平安拎着药包,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冲了进来。
“小郎君,外头忽然来了好些人,有个叫房琮的,说要来给您道歉!”
“房琮是谁?”楚明瑟歪歪头,困意淡了两分,“喔!是不是那个矮冬瓜!他们被抓住啦!”
平安挠挠头,矮冬瓜?说话那人长得也不矮啊……
裴照雪看了一眼王管事,王管事了然:“我这去请他们进来。”
王管事出门去,平安则乖觉地去将门半阖上,确保外头的人瞧不见里头,里头却能看得见外头。
没多久,王管事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进来了,跟在他身后的是白天那个梳着长生辫的少年。去寻纵火犯的阿叔几人缀在后头,一脸严肃。
楚明瑟探头去瞧,然后便见长生辫少年从身后一把揪出一个矮冬瓜和一个瘦高个,又连着两脚踹在他两人的膝窝处。
两人齐齐向前一扑,踉跄跪地。
“咚”一声巨响吓得楚明瑟向后缩了缩,后背贴上裴照雪微凉的手掌,轻轻抚了抚。
长生辫少年向前恭敬地拱手,“房琮代刘益刘愈向裴郎君和灯花巷诸位道歉,此番纵火实为意气之举,”
矮冬瓜刘益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浑身颤颤:“我错了裴郎君,我、是我记恨着白日里你说的话,一时气不过,想着点了你的后院报复一二……”
“半路我们突然听见有人敲鼓抓贼,就着急忙慌地把火折子丢出去了,真没想到就点着了社仓!更没想到那社仓里头……竟还有人啊……”
他显然是吓着了,后怕不已,说到后头已经带上了几分哽咽。
楚明瑟揪紧了衣袖,有些不安地看了裴照雪一眼。社仓着火,和她也有关系呀?
裴照雪安抚地揉揉她的头,低声道:“别乱想。”
外头,瘦高个刘愈砰一声磕了个头:“纵火是我们兄弟二人干的,和琮哥没关系!他根本不知情!要罚罚我们兄弟俩就是,别连累琮哥!”
刘益打着磕巴附和:“对、对对!都是我们的错,别连累琮哥!”
房琮又从身后给了他们俩一人一头锤:“子不教,父之过。我是你们老大,没管住你们,就是我的错!”
楚明瑟皱皱小眉头,“子不教,父之过”能用在这里吗?
房琮又是铿锵有力地向着屋内道:“裴郎君想如何罚我们,我们都认!只请……只请裴郎君莫要将他们押送到官府去!”
他似是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无理,语气弱了两分:“他们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定会照数赔偿社仓损失,还望裴郎君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
他嘴上求着情,又气得没忍住踢了面前两人一脚,刘益和刘愈才醒过神来,跟着高呼道歉。
直到屋内传来裴照雪冷淡的声音:“我不是苦主,你们不必向我道歉。”
“其他人如何处置你们,与我无关。”
房琮知道,裴照雪如此说便是不与他们计较对裴府纵火未遂之事。他深深鞠了一躬,朗声道:“多谢裴郎君,我这就带他们去挨家挨户地道歉,但凡有一户不同意,我便亲自押着他们去官府!”
说罢他挨个踢了踢两人的屁股,“起来,跟我出门道歉!”
刘益和刘愈灰溜溜地爬起来跟出去。
“这群人怎么回事?”裴照雪见王管事回来,疑问道。
王管事知道自家郎君定然要问,一转身,让出身后略微有些局促的一位阿叔。
阿叔之前误会裴照雪颇深,今日一朝转念,见他有疑问,无有不答:“那房琮无父无母,跟着叔父一家过活,早早便在街上混日子,结识了好些个或是年幼失怙或是父亲常年在外做工的孩子。”
“一群半大孩子凑在一处,听了几回评书,就开始做梦闯荡江湖,闹出不少事,是远近闻名的混孩子……”
“刘家兄弟俩家中有个病重的老祖母,房琮是怕老祖母担忧,才想着请裴郎君莫要报官追究。”
王管事略有动容,叹气:“此番大火,防隅军都出动了,官府岂会不知?”
“咱们那知府……”阿叔压低了声音,小心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脾性,无人举告,他也就是走走过场……”
裴照雪:“我知晓了,多谢阿叔。”
“不用这般客气。”阿叔犹疑半晌,又道:“今晚这事,肯定是刘家兄弟擅作主张。房琮虽然混了点,但行事也算有规律……”
说罢他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嗐,我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左右他们肯定是不会再来找郎君麻烦了,我去瞧瞧他们,郎君早些歇息吧!”
阿叔匆匆告辞。王管事正想说什么,忽见裴照雪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身侧。
王管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头一看,楚明瑟已听着他们的说话声,伏在床边睡着了。
到底是年纪小,熬不住一点,两眼一闭就睡着了。
天色太晚,裴照雪担心折腾一番楚明瑟又醒了,便让王管事将楚明瑟抱到床里侧睡下了。
王管事心惊胆战地守着夜,庆幸楚明瑟这一夜睡得安稳,没再四仰八叉地一脚踹上裴照雪刚固定好的腿上。
之后孙大夫又来上了几天的药,终于宣布裴照雪能下床坐素舆了。
“幸亏你年纪小,身体底子好,恢复能力很不错,之后我每隔三日来换药。”
孙大夫照常是说完话的功夫,便已收拾好了药箱,抗起就走,一点多余的功夫也不耽误。
哪怕在院子里碰上两个陌生人,也是一道眼风也不给。
楚清远纳闷地敲开裴照雪的房门:“怎么请上大夫了,瑟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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