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雀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黎闵听见猫砂被翻动的声音。小白的尾巴扫过她的手腕，带着不安的颤动。然后是钥匙碰撞的轻响，防盗门被小心关上的咔哒声。
　　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茶几上的栀子花静静绽放，花瓣上还沾着新鲜的水珠。黎闵的警徽滚落在地毯上，金属表面反射着冷光。那只未完成的千纸鹤被穿堂风吹起，轻轻落在她的胸口。
　　窗外，汽车引擎的轰鸣渐渐远去。小区保安亭的灯光在雨后的雾气中晕开，像一团模糊的橙色光斑。三楼阳台的监控摄像头不知何时被转向了墙壁，镜头盖上粘着一片栀子花瓣。
　　黎闵在栀子花香中沉沉睡去，恍惚间似乎听到苏雀最后在她耳边呢喃："做个好梦..."
　　凌晨三点十七分，黎闵猛地睁开眼睛。栀子花的香气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鼻的氨水味——她挣扎着用苏雀留在茶几上的解药唤醒了自己。冷汗浸透了她的衬衫，黏腻地贴在背上。
　　"该死！"黎闵踉跄着冲向门口，却发现小白的猫砂盆旁放着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整齐地码着三样东西：一把沾血的钥匙、一张周紫璇的学生证，以及...苏雀的病历报告。晚期肝癌的诊断书像一道闪电劈进黎闵的脑海。
　　黎闵猛地推开警局大门，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值班的警员小王正打着哈欠整理文件，被她煞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黎队？您怎么..."
　　"苏雀！"黎闵的双手重重拍在办公桌上，震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案件报告上蔓延，像极了血液扩散的轨迹。"连环杀手千纸鹤就是苏雀！"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小王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监控室里，陈默猛地转过身，耳机线被扯得绷直。
　　"不可能..."陈默快步走来，"苏雀不是您最好的..."
　　"立刻调取锦绣小区周边监控！"黎闵直接打断他，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指令。电脑屏幕亮起，显示出苏雀车辆的最后定位——临江河上游废弃码头。
　　黎闵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定时发送的短信显示：画面中，苏雀站在码头尽头，身边放着一个玻璃罐。照片背面印着一行小字："游戏终局，加油。"
　　陈默倒吸一口冷气："黎队，法医那边刚送来最新报告。在周明德胃内容物中发现的肉类...经DNA比对..."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与周紫璇本人完全吻合。"
　　办公室瞬间死寂。黎闵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她突然想起上周苏雀送来的便当盒，那个精致的红烧肉便当，还有苏雀笑着说"多吃点"时眼底闪烁的诡异光芒。
　　"通知特警队，立刻包围临江码头。"黎闵抓起配枪，声音冷得像冰，"嫌犯持有武器，极度危险。"
　　警笛划破黎明的寂静。车队疾驰在滨江路上，黎闵死死盯着手机上的定位。晨雾笼罩着河面，能见度不足五十米。当车队抵达码头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王校长的尸体靠在斑驳的水泥墙边，脸上画着夸张的小丑油彩，嘴角被刀划开至耳根，形成一个诡异的笑容。他的双手被红绳绑在身后，绳结正是千纸鹤案发现场一贯的手法。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胸前别着一张照片——年轻的王校长站在林小雨坠楼的天台上，脸上带着事不关己的冷漠。
　　"封锁现场！"黎闵的声音在晨雾中回荡。她注意到王校长的右手紧握成拳，法医小心掰开后，发现掌心攥着一张纸条："黎警官，最后一个。"
　　苏雀的汽车就停在不远处，车门大开，钥匙还插在点火器上。后座上放着一个精致的薄荷糖铁盒，里面装满了白色粉末。化验组很快确认，这正是导致王校长死亡的□□。
　　"黎队！"陈默在码头边缘喊道，"这里有发现！"
　　黎闵快步走去，只见码头边缘系着一根红绳，一直延伸到浑浊的河水中。当她拉起绳子时，一个玻璃罐浮出水面。罐子里塞满了千纸鹤，最上面一只的翅膀上写着："真相就像这些纸鹤，终会浮出水面。"
　　法医在检查王校长尸体时，发现他的耳后有一个新鲜的纹身——一只微小的千纸鹤，与当年叶兆珉尸体上的标记一模一样。而在他的胃里，发现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上面详细记录了当年他如何收受贿赂，掩盖林小雨和许青乐被霸凌致死的真相。
　　"黎队，您看这个。"技术员递过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从苏雀车里找到的行车记录仪视频。画面中，苏雀对着镜头微笑道："当你看到这个时，我已经完成了最后的作品。"
　　视频突然切换到一个陌生的房间内部，墙上挂满了照片和剪报，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时间轴，将所有受害者的关系清晰地串联起来。最令人震惊的是，时间轴的末端，赫然贴着苏雀自己的照片。
　　"她在玩心理游戏。"陈默低声道，"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黎闵的手机再次震动，又是一条定时短信："小黎警官，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永远不欺骗对方，现在我全都告诉你了。"
　　这几月天苏雀仿佛被人刻意隐藏了踪迹一样，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黎闵站在警局门口，指尖捏着一根棒棒糖。阳光照在糖纸上，折射出刺眼的光。
　　"黎队，刚刚有个小孩送来这个，说是要亲手交给你。"门卫小王挠了挠头，"还说什么'千纸鹤你就知道'。"
　　黎闵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接过棒棒糖，糖纸下藏着一个金属优盘，表面刻着细密的栀子花纹路。他的指腹轻轻摩挲过接口处，那里有一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是某种化学试剂的残留。
　　"查过监控了吗？"黎闵的声音绷紧。
　　陈默调出平板上的画面——警局门口的监控里，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站在台阶上，手里攥着棒棒糖。画面放大到极致时，能看到女孩耳后贴着一枚创可贴。
　　黎闵的呼吸一滞。
　　——苏雀惯用的创可贴，也是这种款式。
　　"问过小女孩了，"陈默皱眉，"她说有个哥哥给了她三十根棒棒糖，要她把这一根交给'里面的黎闵姐姐'。"
　　黎闵的指尖微微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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