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笑事多

　　“元阳绿洲”的虚拟种子在欢乐颂六楼邻居的手机里“生长”了整整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张伟如同最敬业的虚拟农场主，每天雷打不动地在群里发布“浇水施肥”提醒：

　　张伟（404）：@所有人今日“元阳绿洲”任务：虚拟浇水1次（建议VR沉浸式体验），虚拟施肥1次（可选有机肥/化肥图标）。辣椒预计成熟度+7%，番茄+8%，土豆+6%。坚持就是胜利！丰收在望！

　　邻居们的热情（或者说，被迫的参与度）肉眼可见地滑坡：

　　王阿姨（604）：头几天还兴致勃勃戴上VR眼镜对着空气挥舞手臂，后来发现对着那盆真绿萝浇水效果更好（绿萝肉眼可见地精神了点），于是“元阳绿洲”的辣椒被彻底遗忘在虚拟角落，进度条停留在可怜的35%。

　　阿强（501）：坚持了三天高强度“虚拟燃脂挥锄头”，发现除了胳膊更酸，体重秤毫无变化，便兴趣缺缺。偶尔想起来，点开APP，对着土豆图标胡乱戳几下“浇水”按钮就算完成任务。进度条：48%。

　　小胖（502）：跑单间隙想起来就点开看看，那个像素土豆图标始终如一。他尝试过把手机放在电驴车头晒太阳（“虚拟光合作用？”），可惜APP没这个功能。进度条：52%。

　　莉莉（602）：纯粹为了直播效果。她搞了两次“沉浸式元宇宙园艺直播”，戴着VR眼镜在阳台对着空气拈花指、转圈圈，配上自己即兴哼唱的“丰收小调”，效果猎奇，观众直呼“行为艺术天花板”。她的番茄进度条倒是蹭蹭涨到了92%，全靠观众打赏的“虚拟阳光雨露”道具（张伟后加的付费功能）。

　　苏苏（603）：直接无视。速写本上多了一页《虚拟农场主的每日祷告》。

　　郝房东（604）：每天盯着邻居们亮屏操作APP的手机，心如刀绞。默默在小本本上记录着每部手机的“作案时间”，累计耗电量触目惊心。

　　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早晨，张伟的电脑发出“叮”的一声提示音。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代码运行完毕的绿光，脸上露出了如同攻克技术堡垒般的庄严神色。

　　“元阳绿洲”项目组（六人群）
　　张伟（404）：@所有人重大喜讯！经过精确算法模拟和云端生长加速（注：手动后台修改进度条），本季‘元阳绿洲’虚拟作物已全部成熟！丰收的时刻到了！请各位于今日上午10点，携带手机及VR眼镜设备（如有），齐聚各自阳台！我们将举行史无前例的‘元宇宙沉浸式丰收盛典’！感受科技带来的丰收喜悦！

　　消息一出，六楼群聊短暂沉默。

　　王阿姨：“啊？我那辣椒...能摘了？”（她早忘了这茬）
　　阿强：“摘？虚拟的怎么摘？能换成真蛋白粉不？”
　　小胖：“伟哥，我那土豆...终于能看看长啥样了？”（带着点朴素的期待）
　　莉莉：“家人们！元宇宙大丰收直播！锁定莉莉直播间！看姐如何优雅采摘虚拟番茄！火箭刷起来！”（敏锐捕捉流量）
　　郝房东：“...又要开手机？又要戴那个盒子？费电啊！能直接发个图片看看吗？”（心如死灰）
　　苏苏：（无回应）

　　上午十点，阳光正好。欢乐颂六楼的阳台，如同即将上演荒诞剧的舞台。

　　501阳台：阿强肌肉贲张，一脸“我看你怎么玩”的表情，手里捏着那个快被他撑裂的VR眼镜盒。

　　502阳台：小胖踮着脚，好奇地张望，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元阳绿洲”APP的仓库界面（空空如也）。

　　603阳台：苏苏抱着速写本，倚在门边，面无表情，目光如同冷静的观察员。那幅“秃头警告”的横幅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604阳台：王阿姨拿着手机，有点茫然。郝房东站在她身后，脸色比锅底还黑，手里攥着个计算器（准备算电费）。

　　602阳台（主舞台）：莉莉全副武装！最新款VR眼镜（自费升级），直播手机多机位架设（一个拍她，一个拍手机屏幕）。她清了清嗓子，对着直播镜头：“家人们！历史性的一刻！元宇宙的果实，即将被莉莉亲手摘下！让我们屏住呼吸！进入——沉浸式丰收！”

　　张伟（404阳台，总指挥）： “各位‘元阳绿洲’的农场主们！请打开APP，进入各自虚拟阳台！戴上VR眼镜！准备好！听我指令！”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指挥交响乐团：“三！二！一！收获开始！”

　　一声令下，荒诞剧高潮上演！

　　莉莉（602）： “哇哦~~~” 她戴上VR眼镜，发出一声极其浮夸的惊叹（直播效果），然后对着空气，伸出纤纤玉指，用摘取稀世珍宝般的姿态，轻柔地、缓慢地做了一个“掐断番茄蒂”的动作，再优雅地“托”着那不存在的果实，送到鼻尖，陶醉地“轻嗅”了一下。“嗯~~~这虚拟番茄的芬芳，带着代码的清香！家人们！这就是未来！” 弹幕：“？？？”、“优雅！太优雅了！”、“姐你手里啥也没有啊！”、“空气芬芳剂代言人？”

　　阿强（501）：他戴上VR眼镜，眼前是模糊扭曲的色块（手机没调好）。他记得张伟说要“采摘”，心想虚拟土豆也得用力气！于是低吼一声，双臂肌肉坟起，对着空气做了个极其标准的、充满力量的硬拉动作！仿佛要把整个虚拟土地都薅起来！“喝！起！” 他“提起”那坨空气，还掂量了两下，对着楼下喊：“小胖！接住！虚拟土豆！分量十足！” 楼下的小胖下意识做了个接东西的动作，差点闪了腰。

　　王阿姨（604）：她手忙脚乱地点开APP，看到仓库里果然多了个像素辣椒图标（张伟后台放的）。她没戴眼镜，就盯着手机屏幕，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个辣椒图标。“咦？这就摘下来了？咋没感觉呢？” 她尝试着把手机屏幕凑到嘴边，假装咬了一口，“嗯...没味儿...不如我阳台上那盆真辣椒苗...” 郝房东在一旁看得直翻白眼。

　　小胖（502）：他盯着仓库里那个突然出现的、方头方脑的像素土豆图标（由十几个粗糙的马赛克色块组成，像极了20年前的红白机游戏画面），愣住了。“伟哥...这...这就是我那土豆？” 他下意识地用手指在屏幕上“抓”起那个像素土豆，试图“掂量”一下，结果手指一滑，图标在屏幕上弹了一下。小胖：“哎哟！还挺滑溜？” 弹幕（通过莉莉直播看到）：“哈哈哈哈！滑溜的像素土豆！”、“小胖：这虚拟土豆它扒拉我！”

　　张伟（404）：他没戴眼镜，而是紧张地盯着自己电脑上的后台监控界面，看着代表邻居们“收获动作”的数据流（一堆0和1），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成功！所有作物完成虚拟采摘！仓库数据更新正常！沉浸式体验达成！” 他完全无视了物理世界阳台上的群魔乱舞。

　　苏苏（603）：速写本上，铅笔飞快舞动。画面上：

　　莉莉对着空气优雅“托举”，脚下是巨大的“空气芬芳”字样。

　　阿强对着虚空“硬拉”，青筋暴起，旁边标注“虚拟土豆·力量特供版”。

　　王阿姨戳手机屏幕，旁边对话框：“没味儿”。

　　小胖盯着手机上一颗粗糙的方块土豆，手指悬空，表情呆萌。

　　张伟在电脑前，头顶冒出巨大的、由0和1组成的“丰收”烟花。
　　画名：《空气丰收图鉴》。

　　“丰收盛典”在一种极其诡异又爆笑的气氛中接近尾声。张伟激情总结：“各位！这就是‘元阳绿洲’的伟大第一步！我们成功在元宇宙的土壤上收获了劳动的果实！虽然目前是虚拟形态，但它代表了无限可能！未来，我们将优化模型，增加交互...”

　　“张伟！”王阿姨实在忍不住了，扬了扬手机，屏幕上那个粗糙的像素辣椒图标格外刺眼，“你这‘圆宇宙’辣椒...它能炒盘菜不？我锅都烧热了！油也下了！葱姜蒜都爆香了！就等你这辣椒下锅呢！”

　　楼道里瞬间爆发出压抑已久的哄笑声！

　　阿强摘下VR眼镜，指着仓库里那个同样粗糙的像素土豆，瓮声瓮气地问：“张伟，我这‘分量十足’的土豆，够蒸一碗土豆泥不？肌肉需要碳水！”

　　小胖看着自己那颗“滑溜”的像素土豆，弱弱地问：“伟哥...这土豆...能炖吗？跟真排骨一起？”

　　莉莉对着直播镜头，笑得花枝乱颤：“家人们！元宇宙大丰收！收获空气芬芳辣椒一枚！滑溜像素土豆一颗！科技改变生活！下次直播挑战‘虚拟辣椒炒虚拟土豆’！求关注！”

　　郝房东终于爆发了，他举起那个计算器，屏幕上是惊人的数字：“张伟！看看！就为了这点看不见摸不着的马赛克！这半个月，大家手机多亮的这些时间！耗的电！够买多少斤真辣椒真土豆了？！这比我那充电宝挖的山寨币还不靠谱！至少我那还能看见个数字跳动！你这...你这纯属浪费电！”

　　张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看着邻居们手机屏幕上那一个个粗糙、可笑、毫无美感的像素作物图标，再看看王阿姨空空如也等着下锅的炒勺，阿强期待土豆泥的眼神，小胖想着炖排骨的表情，以及郝房东计算器上那刺眼的数字...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名为“现实骨感”的洪流，将他精心构建的“元宇宙绿洲”冲得七零八落。他张了张嘴，试图用“技术迭代”、“未来展望”来辩解，却发现所有的词汇在那些像素土豆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欢乐颂公寓的首次“元宇宙丰收盛典”，在郝房东“费电不靠谱”的怒吼、邻居们憋不住的大笑、莉莉直播间满屏的“哈哈哈”和苏苏速写本上那幅《空气丰收图鉴》中，惨淡收场。张伟抱着电脑，默默缩回了404。阳台上的虚拟绿洲瞬间枯萎，只剩下那些粗糙的像素图标，如同一个个无声的嘲笑，躺在每个人的手机仓库里，诉说着这场科技赋能生活的荒诞剧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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