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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不客气。”赵云霓道,“我想那位学子一定是不满令尊,故意报复才散布这些谣言,所幸他落荒而逃,谣言不攻自破,两位不必放在心上。”
“自然。”有学子见到赵云霓,眼神一亮,颇为赞同地对赵璋和赵茹道,“赵大人的为人大家都看在眼里,不会听信葛文冲那个泼皮无赖的话的。”
这个学子应该是颇受欢迎的,此言一出,大家纷纷附和,都安慰赵璋和赵茹,赵云霓见状,对赵璋和赵茹颔首一笑,就要上楼。
“楼下那女子出现得倒是挺巧。”二楼金线绣就到梅兰竹菊屏风后,香气袅袅,一位锦衣华裘的贵公子看着下面争论的人,目光在面容秀妍的女子身上停留一瞬,问,“卢恒还没到?”
有小厮恭敬地答,“还没有。”
萧悯神色不悦,他素来不喜人迟到,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倒是一旁往博山炉里放熏香的女子抿嘴一笑,她容颜绝美,一颦一笑之间恍若春水映花,灿烂夺目,让人移不开眼去。
如果赵云霓在这里,那她就会一眼认出,眼前的这个人所穿的,正是价值千金一匹的浮光锦。
萧静姝动作缓慢,纤细修长的手指缓慢合上博山炉,窗外的阳光落在她轻柔的纱衣上,随阳光折射出五彩斑斓的亮丽,显出了与普通人不一样的高贵典雅。金鳞双姝,从来都是名不虚传的。
“哥哥何必着急。”萧静姝道,“卢恒并不重要,他来,不过锦上添花,他不来,也无伤大雅,左右不过是一个颇得意趣的人罢了,没什么要紧。”
朝堂上,凌鹤楼与萧敬弘分庭抗礼,凌鹤楼又因凌曜之才颇占上风,这些风声在世家子弟间不是秘密,萧悯恼怒的不是卢恒的迟到,而是卢恒是否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向凌曜献媚。
世家之间并非如铁桶一般,总有领头的家族如狼首把持风向,其余的,便如小崽子团结在其周围。其下子弟,虽今日围在萧悯周围,但私下里首鼠两端并不少见,于他们而言,左不过是东风压倒西风,今日谁得势谁就跟着谁罢了。萧悯被捧得高了,骄纵惯了,见着这些心生不悦,但萧静姝不一样,萧敬弘子女众多,她和萧悯占着嫡子女的名头,母亲却并不受宠,内宅里倾轧手段比这隐秘阴狠的比比皆是,为这样的事情,实在不值得分心。
她不似萧悯是温室里成长的花朵,她更加聪明冷静。
不知为什么,萧悯知道妹妹比自己聪明,但看着妹妹这样不慌不忙的动作,他不得不承认,她其实有一点怵她。
但烦躁的心绪好歹是被安抚下来了,既如此,他便又将目光投在了外面。
学子们还不知道,他们在文楼里的清谈议论,一举一动都进入了无数双眼睛里。若得他们胃口的,待中第之后,这些贵族子弟便会按照自己的喜好,向他们抛出橄榄枝。
在朝为官,有枝可依实在是一件很大的诱惑。
“哥哥,”萧静姝的手指抚着一盆开着淡白花蕊的幽兰,看着外面,“你听。”
一楼花鸟山水的屏风后,赵云霓抚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一身青灰长衫的男子身形清瘦,然而眼睛清亮,这灰扑扑的青衫也不能掩盖其半分风华,他面对一众学子侃侃而谈,不见本分窘迫。
赵云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薛子衡。
她一时诧异。
温雨见她一贯稳稳的心绪起了波澜,不由得担心道,“姑娘,可有什么事?”
“无事。”
赵云霓回答。
这一世,她还不认识薛子衡,如今的失态,是不应该的。
她听长公主提起过文楼里关于世家大族选弟子后生的潜规则,李裕高坐明堂,不便参与到这些浑水里来,李素不一样,她本就山野长大,喜爱热闹,如今一入金鳞,更如池鱼入水。
只是不知道,长公主李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文楼真正的用处的。
赵云霓还在想着,听得一声鼓槌,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有人在堂上出了题。
“诸位,听说青州沈峻沈大人一举剿灭了盘踞在紫云山上多年的匪盗,今上大悦,此次便以治匪应用抚还是剿为题,如何?”
此言一出,大家侃侃而谈,赵云霓看过去,薛子衡跃跃欲试。
她收回视线,把心神专注于眼前,她看向仆人刚送来的糕点,盒面精美,点心做得也很精致。
是刚刚赵茹差仆人送来的。
看来,她已在赵璋和赵茹心里争取了几丝好感,现下要做的,便是如何能顺理成章进入赵府。
至于薛子衡,他的账,她会一笔一笔算的。
“温雨,”赵云霓起身,“走吧。”
左右已在赵璋和赵茹心里留下了印象,也就没有再住在文楼的必要。
大堂内热火朝天,学子们慷慨激昂地陈述,薛子衡侃侃而谈,言之有物,给很多人留下了印象。
萧静姝看向身着青衫的明媚少年,像得了什么意趣一般,连手上浇灌着兰花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高楼上,卢恒已经气喘吁吁地来了,一来便自罚三杯,又说了很多好话,萧悯眼神幽幽一转,“为什么迟了?”
“世子,不是我故意迟了,”卢恒道,“遇到我那远房表侄,就那个,那个兵马司的卢晗,记得吧?”
萧悯显然不记得这一号人,但他还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你猜卢晗和谁在一起?”卢恒说道,语气里很明显的等着夸奖的意味。
萧悯看他一眼,显然不打算自己猜。
卢恒道,“他和凌曜在一起,说是要去找一个老画师,去找一种名为群青的颜料,我这个表弟自从得了这个差事,五湖四海的人都得打交道。也不知道他怎么能编得到凌曜的,不过他们应该快到文楼了。听说那老画家就住在这条街的最里面。”
萧悯看他一眼,眼神终于有了变化,他看了卢恒一眼,卢恒得了意思,悄悄地转身下了楼。
“公子,就快到了。”卢晗说道,他一边说,一边去觑男子的神色,世人都说他兵不血刃退了月启的兵,在边沙里摸爬滚打,是让边关外的将士闻风丧胆的地狱修罗,但其实他生得很俊俏,锦衣华服下浑然天成的高贵典雅,是萧悯比不上的。
他这样想着,就见表兄朝他打眼色,凌曜装作没看到,卢晗讪笑两声,走过去。
“你把他弄过来,”卢晗道,“萧大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快。”
卢晗抬眼,看着楼上两个正在搬运花盆的小厮,这花盆只是障眼法,等人走过去了,兜头的凉水一浇,人就成狼狈的落汤鸡。
这一招卢晗并不陌生,五城兵马司进的没有后台的新兵蛋子,用的就是这一招。
卢晗别扭地走过去,他有点后悔招惹凌曜了,原本以为萧大既然想见人,那他成人之美也没什么不好,但谁知道萧大这么不做人!
两边都得罪不起。
卢晗急得汗都要滴下来,他思虑半晌,把心一横,不再看表哥的眼色,朝凌曜讪道,“要不是那老师傅脾气古怪,非得要见买家,那颜料我都自己给世子送到府上了。世子,要不,咱们回去吧,我遥见那店招都取下了,想是今日那老师傅没有开门。”
他一边说着,不去看卢恒沉得要滴水的脸色,只能祈祷着凌曜不要计较这些太过幼稚的小把戏。
但他的祈祷没有奏效。
凌曜向文楼走了两步,卢恒脸色喜不自胜,示意上面的小厮动手,小厮会意,抬起一盆冷水,卢恒脸上惊喜的神情未变,身子却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正中那盆水的中央!
卢晗浑身湿透,打了个冷颤,更懊恼的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眼前锦衣华服的人看起来如寻常世家子弟一般,是个清俊没什么力气的人,谁知道他这一脚,踢得他生疼,一时间竟然站立不起来。
萧大在楼上看着,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卢晗,你不中用呐。”
他向下看,问道,“本世子邀了玄序这么多次,玄序都不肯赏面,可真让人觉得苦恼呐。”
凌曜抬眼看他,眼神没有半点变化,将他的问话充耳不闻。
萧悯神色僵硬。
“幽州毗邻青州,听父亲说陛下原意想让他解决了幽州之困后,再去青州解匪祸的。谁知半路杀出个沈峻,我这派去的人便没了办法。”
“哥哥慎言。”萧静姝抚摸着光洁亮丽的浮光锦,说道。
萧悯毫不在意地朝四周看一眼,他的话一出,留在堂里为数不多的世家子弟打了个寒噤,他却恍若未闻,嘴角勾起一丝漫不经心的讥笑。
妹妹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小心了。
留在这里的都是荫封子弟,软骨头,他可不信会有胆子告密。
他向下看去,卢恒被卢晗搀扶着,咿咿呀呀地叫唤,凌曜已经不见了踪影。
文楼的那盆凉水,遭殃的不仅仅是卢恒。
赵云霓恼怒地看着裙边溅上的水迹,眼中闪过恼怒的愠色,看向一边含着浅淡笑意的凌曜。
年轻人玄黑大衣隐隐缀着华贵的金线,腰间宝蓝石躞蹀带表露极致的华丽,任谁也不会把他这幅清俊子弟的模样和战场上的修罗联系起来。
凌曜颇为后悔,但如若不是他插手,卢恒的恶作剧也不会殃及池鱼。他想了一会儿,将刚刚从街头给凌湄买的糕点递过去,表示歉意。
赵云霓没看那精致的糕点一眼,拒绝道,“虞侯不必抱歉,这并非你本意。”
她向他微微颔首。
凌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入夏之际,她身着淡雅的浅碧衣裳,只在裙边绣了几枝菡萏,漆黑的发丝上一朵浅色簪花,衬出清妍秀丽的身姿。
“虞侯,”赵云霓道,“若没有事,我先告辞了。”
她语气平淡,脚步却未停,只轻轻地擦过他身边,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姑娘,”直到拐进金水桥,温雨才把藏在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我见刚才那位虞侯与你相识,且并无恶意,似乎还想和姑娘寒暄几句,姑娘何必躲着他呢。”
赵云霓脚步未停,道,“这金鳞城王公贵族过江之鲫,且如一张织网盘根错节,若没有必要,最好一个都不要招惹。”
她刚刚没有看错,凌曜是被人针对的。在这里能针对他的人只有少数几个,但每一个,都是赵云霓惹不起的。
在进入赵府之前,她最好躲着他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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