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客为主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浅灰色的地毯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像撒了一把揉碎的金箔。凌绝是被身边人翻身时带起的暖意扰醒的，眼睫颤了颤，还没完全睁开眼，先下意识往热源处靠了靠，额头抵上一片温热的肌肤，带着熟悉的、属于凌霄的雪松味。
　　“醒了？”头顶传来低哑的笑声，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一只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指腹蹭过耳尖时，凌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才慢慢睁开眼。
　　凌霄还躺着，侧着身看他，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骨，平时总是锐利的眼神此刻软得像化了的糖。凌绝盯着他的下巴看了两秒，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已经快十点了。
　　“完了，说好今天去买早餐的。”他轻呼一声，挣扎着想坐起来，腰却被凌霄一把揽住，又拉回了怀里。
　　“急什么，”凌霄的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闷闷的，“楼下便利店24小时，想吃什么我去买。”他收紧手臂，把人圈得更紧，“再抱会儿，昨晚没抱够。”
　　“昨晚没抱够？昨天晚上你都快放肆成什么样了？我到现在腰还有点疼！”凌绝在心里嘟囔着。
　　他无奈地笑，伸手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别闹，再躺就中午了。”话是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地放松下来，后背贴着凌霄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
　　两人就这么赖了会儿床，直到凌绝肚子发出轻微的“咕噜”声，凌霄才笑着松开手，率先坐起身。被子滑落，露出他线条流畅的肩背，凌绝的目光下意识跟着扫过去，然后突然顿住。
　　凌霄坐直时，比他高出一大截。
　　其实这个认知早就有了，只是此刻晨光刚好落在凌霄身上，把他的轮廓衬得格外清晰，凌绝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的身高差好像比他以为的还要明显。他撑起上半身，视线平齐时，刚好到凌霄的肩膀往下一点的位置。
　　“你站起来。”凌绝突然说。
　　凌霄正揉着眼睛，闻言动作一顿，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你先站起来。”凌绝坚持，自己也掀开被子下了床，光着脚踩在地毯上，仰头看向凌霄。
　　凌霄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他站起身，习惯性地微微低头看凌绝，等着他说话。
　　凌绝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然后开始认真地打量两人的身高差。他伸出手，指尖刚好能碰到凌霄的下巴；再往上抬一点，才能摸到凌霄的鼻尖。而凌霄垂手时，手掌能轻松覆在他的头顶。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凌绝皱着眉，语气带着点不可置信。
　　凌霄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我都二十多了，怎么还会长高？”他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捏了捏凌绝的脸，“是你没长吧，凌绝同学。”
　　“我怎么没长？”凌绝立刻反驳，“我高中就175了，现在177，明明长了两厘米。”他说着，还特意挺了挺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高一点。
　　凌霄看着他较真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他想起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也是在一个早上——高二开学的第一天，他作为转学生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凌绝。那时候凌绝还穿着蓝白校服，头发比现在短一点，正低头写作业，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连睫毛的影子都清清楚楚。
　　后来他主动坐到了凌绝旁边，第一次跟他说话时，凌绝抬头看他，那时候两人的身高差好像还没这么明显。凌霄记得自己那时候大概180，凌绝175，差五厘米，说话时不用特意低头。
　　“你高中的时候好像没这么高。”凌绝也想起了过去，他仰头看着凌霄，“我记得你刚转来的时候，我抬头看你，还能看到你的眼睛，现在都要仰到脖子酸了。”
　　“高中之后长了四厘米。”凌霄回答得很干脆。
　　“不公平。”凌绝撇了撇嘴，伸手去扯凌霄的衣角，“凭什么你高中之后还能长，我就只长了两厘米？”
　　凌霄被他拉着衣角，像个被小朋友纠缠的大人，无奈又觉得好笑。他顺势弯腰，把凌绝的手握住，拉到自己面前：“身高又不是衡量什么的标准，你这样刚好。”
　　“刚好什么？”凌绝挑眉，“刚好让你随便揉我头发？刚好让你把东西放在我够不到的地方？”
　　这话倒是没说错。凌霄确实喜欢把凌绝常用的东西放在书架上层——比如他的眼镜、常用的笔，还有偶尔买回来的零食。每次凌绝踮着脚够不到，气鼓鼓地回头看他时，凌霄就会走过去，轻松把东西拿下来，顺便揉一把他的头发，看他炸毛的样子。
　　“那不是觉得你踮脚的样子可爱吗？”凌霄低笑着，拇指轻轻摩挲着凌绝的手背，“而且，你够不到的时候，不是会主动找我吗？”
　　凌绝的耳朵微微发烫，别开脸：“谁要找你，我自己搬凳子也能拿到。”
　　“是吗？”凌霄挑眉，突然松开他的手，转身走向客厅的书架。凌绝好奇地跟过去，就看到凌霄伸手从最高一层拿下了一个东西——是凌绝昨天念叨着想吃的草莓味饼干，他昨天找了半天没找到，还以为家里没有了。
　　“你看，”凌霄拿着饼干走回来，在凌绝面前晃了晃，“你昨天找了十分钟，怎么不搬凳子？”
　　凌绝的脸更红了，伸手去抢饼干：“我那是忘了搬！”
　　凌霄故意把饼干举高，凌绝踮着脚够了好几次都够不到，气得他伸手去推凌霄的腰：“凌霄！你别过分！”
　　凌霄笑着任由他推，等他推得没力气了，才把饼干递给他，顺便伸手揽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好了，不逗你了。”他低头，鼻尖蹭过凌绝的发顶，“其实我以前还觉得，身高差再大一点就好了。”
　　“为什么？”凌绝咬着饼干，含糊地问。
　　“因为这样，你就能一直靠在我怀里了。”凌霄的声音很轻，落在凌绝的耳边，带着温热的气息，“高中的时候，我就想过，要是我再高一点，就能把你护得更严实一点。”
　　凌绝的心猛地一跳，嘴里的饼干好像都甜了几分。他想起高中时的一次下雨天，两人一起回家，凌霄把伞往他这边倾斜，自己半边肩膀都淋湿了。那时候他还吐槽凌霄傻，凌霄却只是笑着说“没事，我不怕冷”。现在想来，或许从那时候起，凌霄就已经在用自己的方式护着他了。
　　“那时候你怎么不说？”凌绝抬头看他，眼底带着点笑意。
　　“那时候怕你觉得我奇怪。”凌霄坦诚道，“毕竟刚认识没多久，总不能上来就说‘我想把你护在怀里’吧？”
　　凌绝忍不住笑出声：“确实挺奇怪的。”他靠在凌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故意跟我比身高？”
　　“被你发现了？”凌霄笑着承认，“那时候就是想让你觉得，我比你高很多，能保护你。”
　　“那你现在做到了。”凌绝轻声说，伸手环住凌霄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现在你比我高7厘米，能轻松把我护在怀里，还能把东西放在我够不到的地方欺负我。”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凌霄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每次你够不到东西，我不是都帮你拿了吗？每次你走累了，不是都背着你吗？”
　　说起这个，凌绝倒是没反驳。上次两人去逛公园，走了很久，凌绝脚疼，凌霄二话不说就蹲下来，让他趴在自己背上。那时候他趴在凌霄的背上，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还能听到他沉稳的脚步声，心里特别踏实。
　　“那还差不多。”凌绝哼了一声，算是原谅了他。
　　两人就这么抱着站了会儿，凌绝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你说，我们的身高差会不会越来越大？”
　　“怎么可能？”凌霄失笑，“我都二十三了，骨骼早就闭合了，不会再长了。你要是还想长，倒是可以多喝牛奶，说不定还能再长一厘米。”
　　“我才不要喝牛奶。”凌绝皱着眉，他从小就不喜欢喝牛奶，觉得有股怪味，“而且一厘米有什么用，还是比你矮那么多。”
　　“矮一点不好吗？”凌霄低头，鼻尖蹭过凌绝的额头，“这样我抱你的时候，刚好能把下巴放在你发顶，你也能刚好靠在我怀里，多舒服。”
　　凌绝没说话，只是往凌霄怀里缩了缩，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他能感受到凌霄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还能听到他轻轻的呼吸声，一切都那么安稳。
　　过了一会儿，凌绝突然又开口：“凌霄，你低头。”
　　凌霄依言低头，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唇上被轻轻碰了一下——是凌绝踮着脚，吻了他的唇。
　　“这是奖励你的。”凌绝说完，脸颊微红，又把脸埋回凌霄怀里。
　　凌霄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用力收紧手臂，把凌绝抱得更紧。他低头，在凌绝的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带着笑意：“那我还想要更多奖励。”
　　“没有了。”凌绝闷闷地说。
　　“那我自己拿。”凌霄说完，低头吻住了凌绝的唇。
　　阳光越来越暖，房间里的雪松味和草莓饼干的甜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独属于他们的、温柔的清晨。身高差的话题早就被抛到了脑后，只剩下彼此温热的体温和清晰的心跳声。
　　其实凌绝心里清楚，他从来都不在乎身高差多少，他在乎的，从来都是身边这个人——是那个高中时会把伞往他这边倾斜的凌霄，是那个会把东西放在高处逗他的凌霄，是那个会把他护在怀里、给他人间安稳的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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