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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苏执筹透过屏风瞥了眼江明月的背影,他不明白她为何生气,单单因为这枚玉佩给出的时间吗?苏执筹不明白但身子已经转过去面向里间的江明月,“不会。”
江明月本就在气头上,听他说出口的二字一时摸不着头脑,什么不会?是不会给别人吗?多说几字会变傻吗!
于是江明月勉为其难地起身,透过屏风与苏执筹对上眼,“你不会给别人,为何现在给我?”
“不论是谁救我,我都不会给。我本就不是知恩会报的人,更何况这枚玉佩这是在这苏府中代表了我的身份,能供你自由闲逛。”
“就这么简单?”江明月明显不相信,她直接下床光着脚走到苏执筹跟前,“那你为何从小就戴着?”
“母亲给的,证明身份之物罢了。”苏执筹说得平淡,却不愿直言为何要证明身份。
至于原因就要追溯至苏执筹出生当日,他的出生惹得苏夫人凌梅差点血崩而亡,遂凌梅不喜他。而一日府中来了名道士,他直言苏执筹印堂发黑,冲撞了苏府的官运。而苏执筹出生的那年苏正松仕途坎坷不断,屡遭贬谪,于是苏正松信了老道的说辞,将刚刚满月的苏执筹送去了寒山寺,那枚玉佩是凌梅给予苏执筹的信物,不是希望苏执筹能凭玉佩回家,而是给她自己的未来留一条后路,毕竟是个男婴。
凌梅当年留下的这条后路果真用到了她身上,苏正松在送走苏执筹后的几年内就升为了三品官,苏府大房一脉子嗣凋零,苏正松便开始纳妾,凌梅虽然不肯但碍于自己的儿子已经被送走而自己膝下只有一女,再加上她背后的凌家近年来不断衰条已经没有给她撑腰的能力了,于是凌梅也就没了抗拒的资格。
结果等来的却是妾室一胎又一胎的子嗣,而凌梅的肚子迟迟不动声色,几年坐胎药饮下,偏方邪法全试了,她这肚子就是没有动静,久而久之她的正妻之位呈现摇摇欲坠之态。
于是凌梅就想到接苏执筹回来,只可惜事关苏正松的仕途,起初苏正松仍信任道士的谗言,不肯答应。最终促使苏正松点头的原因还是在于他的庶子一个接一个的不成器甚至出现不举的丑态。
再加上皇帝垂暮,他的仕途已无再进一步的可能。
而苏家大房不能没落在他手里,更不能让其他两房的兔崽子看他大房的笑话。
权衡之下接苏执筹这个已经考中举人的儿子回家成了振兴大房下一代的关键——起码二房和三房的后代里还没有考中秀才的小子!
苏执筹确实争气,十六岁凭借科举入仕,十八岁成为天子近臣,二十岁位居首辅,如今二十一岁已有只手遮天的权势,只可惜他对苏家人冷漠,而今只能说是圈养,就连苏正松也对他发怵。
尤其是在苏执筹位居首辅之后,本就说不上几句话的“一家人”在苏执筹单独搬出大房院落后,大房所住的秋意院、春风阁等三院三楼渐渐成了苏府禁地。
二房三房不得入,大房外出需请示大公子苏执筹的首肯。就连苏正松这个三品大官也得看苏执筹的面子。
可就是这样的态势,苏家大房也无人敢闹。
世人不解,但也不敢揣测。
听着苏执筹轻松的言辞,江明月忍不住唏嘘——三两句就把挨饿受冻的十几年光阴一笔带过,非人也!
江明月转悠着眼珠对苏执筹的身世起了好奇,“那你是何时回到苏府的?”
苏执筹沉默不言却轻瞥了眼她白净的脚丫,剑眉微微一蹙间,江明月差点以为他因着她失了分寸的问题生气了。
顷刻间,只见苏执筹起身往里间走去拿起床前的鞋就回到江明月面前,“坐。”
他蹲下身握起江明月的脚踝,一边将鞋袜一一为她穿上,一边回答她方才的问题:“你走后的第二年。”
“那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刚问完,江明月就情不自禁地自嘲回答:“也是,你都做了首辅了,日子怎么说也是富贵的。”
苏执筹的手微微一怔,他本就是个情绪内敛的人,眼下更是用长睫掩盖了眸中的黯淡,片刻后他就沉着脸起身坐到了原先的位置。
苏执筹:“那你呢?”
江明月抬头想了一会,这七年她都一键跳过了,什么也不知道,于是她只好模糊地笑着揭过:“都挺好的,不愁吃不愁穿。”
“那位大侠不跟在你身边了吗?”江明月突然想到就随口一问,实际上心思已经在挑选糕点上了。
而苏执筹却认真回答:“走了。”
“去哪了?”
苏执筹微微一顿,他将季怀风的骨灰按他的要求洒在了长河中,顺水逐波,自由浪荡。该怎么回答江明月呢,本以为这两字她能懂,结果还喜欢追问不休。
“没埋在土里,洒在水里了,所以不知。”
江明月心中一怵,她还想追问原因,但又发现问了也是无济于事,不如不问。
用完午膳后,苏执筹起身就要离开,“哎,你不是说给我了吗?”江明月瞧见苏执筹拿起芙蓉玉佩,立刻伸手攥住他的手腕。
“你不是不要。”
“我要,谁说我不要。”
苏执筹睨了眼江明月,等她自觉地放手,他才起身离开,全程江明月都不敢再争论一个字,好在他还是把芙蓉玉佩留下了。
眼见苏执筹走远后,江明月吃好喝足就捧着玉佩乐开了花——早知这玉佩不是报恩之物,她就不在那回重开了。
每回重开,受过的苦痛都不会消失甚至痛感叠加,最近那次重开可是差点把她疼哭了。
不过好在扫去了心中的一块疙瘩,她也不至于对抢了姐姐的机缘而愧疚。
苏执筹走至走廊中间就听见了江明月的欢呼声,他不禁驻足停留随着她的欢笑而轻轻勾唇。
“风青。”
“在,大人。”
“日后你还要在江明月周遭守着,别让那些杂碎污了她的眼。”
说完,苏执筹头也不回地迈出了正衡院的门槛,向执勤阁去。
风青点头回应,他跟在苏执筹身旁五年之久,自然清楚主子说的杂碎是苏家人——尤其是苏家大房。
近年苏正松的庶次子仍未考得功名,按往年的德性,估计那伙人还会扯着脸皮来正衡院吃一脸土。
风青正在屋檐上为自家主子耿耿于怀。
而屋内的江明月一拿到玉佩就去衣柜里拿了身好看的衣裙,换上后就乐滋滋地出了正衡院。
不过,江明月能走动的地方有限,跟在身旁的彩铃只许她往后花园走去,说是苏执筹的吩咐。
江明月不乐意了,她噘着嘴幽怨地嘀咕:“为何不能去其他院子?”
“夫人,那些院子都住了人,去了恐怕不妥。”
江明月重重点头,她不是个喜欢为难人的,彩铃既然劝她,她也听得进去。更何况这苏府的后花园还真是大,比她在江家的院子都要大上一倍,里面还有一个湖泊,湖泊中央有一方三面环水的亭子,湖中种了荷花,不过到这个季节,只能瞧见枯萎的荷叶了。
除了湖心亭稀奇外,后花园内还种了各式各样的花木,很稀奇,江明月甚至叫不出大半花木的名字。她逛了许久,一回头远远就瞧见一位妇人正隔着湖泊望向她的方向。
江明月拿着手中的折桂,回视湖泊对面的女子,距离过远,江明月看不清她的具体样貌,单从周身体态来看,那妇人周身华贵,气度慈善华贵,像个活脱脱的菩萨娘子。江明月在这头欣赏,对面的妇人已经在与身旁的丫鬟说起了闲话——
“那就是思归带回来的女子?”妇人抬首眺望江明月,她微微摇头,忍不住鄙夷:“小家子气,从寒山寺回来后不仅不孝,眼光也差。给他安排的世家小姐看不上,竟看中这种货色。”
思归是苏执筹的字,这说话的妇人便是他的生母苏夫人:凌梅。
凌梅是永宁侯府的嫡次女,上头有两位兄长和一位长姐,长姐为当今贤妃,两位兄长曾经皆为将军。虽说凌家已经衰败,凌梅的两位兄长如今不过是六品武官,但那位贤妃仍受宠,就连苏执筹也得给她三分脸面。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苏执筹不会对凌梅动手,也吩咐手底下的人避着凌梅走即可。
彩铃一回头就瞧见这番场面,她立马想起风青的嘱咐,赶忙扯了扯江明月的衣袖,“夫人,我们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彩铃没管江明月回不回话,直接拉着她的手就往正衡院走去。其实天色还早,但江明月另有疑惑,所以并不在乎彩铃所说的假话。
“那妇人是苏执筹的娘?”
闻言,彩铃抿了抿唇,最后悄悄点头,嘴上却说:“奴婢不敢妄议主子的事。”
看着彩铃的表现,江明月顿时反应过来,难不成苏执筹安排了他的人监视她?有可能,不然他就不会知道当初她连夜出城的事了。
看来这事还得问苏执筹自己,毕竟以后她就要嫁入苏府了,一住就要住到寿终正寝的那一日,想来也会有个几十年。若处处不知,恐怕难以在这层层叠叠的府院中保全自身。只不过苏执筹来无影去无踪,今日能与他聊几句还是因为他要给她芙蓉玉佩才等着她醒来。
江明月回到正衡院,叹了口气就等来了彩铃准备好的糖水,薄荷红豆水,清凉且甜蜜,好喝但祛不了她眼底的愁绪。
就在江明月再一次叹气后,彩铃不由得发问:“夫人怎么了?”
“我想见苏执筹。”
江明月的话音刚落,彩铃就忍不住欣喜,夫人这是思念主子了,若是如此,往后主子说不定就不必在夫人睡熟后再偷摸着回来了,她也就不用怀着愧疚之心每晚给夫人下蒙汗药了。
“那我去告诉风青大人。”说着,彩铃就兴高采烈地跑出了房门。
江明月瞧见彩铃的背影就忍不住坏笑,她要想知道江家的事还需好好哄哄苏执筹。他这人惯是吃软不吃硬的,甚至有时软硬不吃,江明月吃不准的时候就想发脾气,可这苏执筹······唉,好像她今日发脾气的时候苏执筹也算是哄她了。
哄了吗?不像,只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应该是她主动不生气的。
于是,等到苏执筹晚上回到正衡院用膳时,江明月端着胳膊环抱在胸前,凝眸瞧着他,两人皆是兴致不高的模样。
江明月明知故问:“你怎么又来了?”
苏执筹勾唇浅哼,坐到她面前就拿出了一个方盒,“看看,喜欢吗?”
江明月睨了眼方盒,本想忍住好奇不去看,但苏执筹却频频以手指轻叩盒盖,不由得勾起江明月的好奇。过了片刻,江明月还是拿起了方盒,精致的手作檀香木盒,里面放了几根羊脂玉质地的簪子和几个玉镯,看着就是上等品,总之,她在江家或是市面上都没见过这样的好物。
“给我的?”
“喜欢吗?”
江明月偏过头,掩饰眼底的光芒,嘴上心虚地嘟囔:“一般般吧。”
片刻后,江明月就转到了白日里的困惑,“我今日见到一个妇人,很漂亮,看着就像一樽菩萨,是你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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