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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江庄主,可是身体不适?”北海摇摇扇子,关切道。
试剑台已经开始第二波弟子的比试,围观人群退去不少。江鸣声坐回座位,强压下心头的震惊,缓了许久才止住不停发抖的手。他张开嘴,努力不让边上的人看出异样:“这风吹得,我这把老骨头竟有些受不住。”
“要不您先回去休息?”
“也好,也好。那就多劳北堂主费心了。”
北海望着江鸣声远去的背影,道:“这阿秋还真是让人猜不透。”
“阿秋?北堂主说的是那个殉情方行书的丫头?”下崖掌门公良公探出头来,“不过是个没规矩的野丫头,北堂主如此高看她?”
北海抿嘴笑:“公良掌门没看到那阿秋一出现,这里好多人的神色都变得很有趣吗?”
公良公瘦削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他的大弟子明日便要对战这个野丫头,他可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妖女行事乖张诡异罢了。”
北海不欲与他多讲,倒是另一边的长江帮帮主张霸天扭了扭脖子:“西北二位堂主对她这么关注,不知这丫头什么来路?”
“张帮主,可不能这么说。是各位同道对这阿秋格外关注,我们才注意到她的。”
“哦,那她为何这么受关注?”
北海将阿秋大闹天香楼的事迹说给张帮主听,引得他一阵发笑:“好!干得好!江湖儿女就是要这样,不服就干嘛!”北海见他笑得没心没肺,又凑近道:“这丫头还站在万柳山庄的御赐牌坊上,当众踢飞了江宽,非礼方行书。”
张帮主一口茶喷了出来:“这这这……”他眼睛滴溜一转,“江庄主能不收拾她?”
北海好整以暇地坐直身体,悠哉悠哉摇了摇扇子:“这个嘛我就不知道啦。”
关小麦心跳如雷。她也看到了,她也想冲过来,可等她下试剑台,早就不见阿秋的踪影。
是什么人冒充的吗?还是说她有孪生姐妹?难不成……
关小麦的耳朵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她咽了口口水,不经意地瞥到了另一个人。
江大。
脸色惨白,怒不可遏!
关小麦笑了。
江大狠狠踢翻椅子,摔了花瓶屏风,将房间器具砸了一地,犹觉一口恶气堵在喉头。
无人敢上前一步,这个时候去劝阻,无异于自投虎口。江七在院中急得直转圈圈,听见外头一阵嘈杂,忙迎了上去。江四领着江夫人匆匆赶来,一见到江七,忙问:“大少爷怎么样了?”
屋内又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江七缩了缩脖子:“少爷正在气头上。”
江夫人瞪了他一眼,径直推开他们:“废物!”
房门打开,江大红着眼喘着粗气。
“她怎么还活着!她为什么还活着!娘!我要她死!我要她死!!”
关小麦刚踏进江家的门,就被家丁们当作救星簇拥着来到东厢。她早就料到江大会有什么反应,现在是特地来看笑话的。她也不清楚阿秋怎么跟个没事人似地出现了,但是能让江大不开心的,她都乐见其成。她开开心心地进屋,高声喊道:“江~大~少爷~~”
“喊什么喊!”江大怒吼,在看清来人后忙换上一张难看的笑脸,“小满,我还以为是下人在喊,没吓到你吧?”
关小麦本想冷嘲热讽一下,看到江夫人坐在里屋,她赶紧乖巧地说:“何事生气?”
江大有苦难言,若说自己最近的憋屈,一半在阿秋,一半就在这位“崔小姐”上。阿秋公然挑衅自己,他可以抓她泄愤,哪怕她莫名其妙失踪,最后活了下来,下半辈子也做不成人了。这位崔小姐就不一样了。自从与她结交,自己的行动处处受到限制。天香楼不能去了,街上的漂亮小姐不能调戏拐回家,更可恶的是,他甚至不能大张旗鼓去追查西厢的人的下落。这几日他围着崔小姐鞍前马后,做了个十足的“二十四孝好公子”,简直灭绝人性!
江大将关小麦拉进屋:“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贺喜的,祝贺你今天首战告捷。”
江大这才心情好些,拉着她坐下,转头对江夫人道:“娘,你来看了吗?我今天可威风了。那些什么武林少侠都是怂包,我一刀下去就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
江夫人并不欣喜,淡淡道:“崔小姐呢?”
“小满也来了个开门红,可惜我跟小满都在‘子’这一路,不然说不定我们可以在决赛擂台上会合呢。”
关小麦忍不住笑出了声,忙咳嗽几声:“大少爷高看我了,你可以,我却没这个本事。”
“这有何难!”江大豪气挥手,“不就是给点钱的事。”
关小麦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挑眉看向江大,江大朝她得意地挤眉弄眼。江夫人见状,借故离开。
屋内就剩二人。
关小麦谄媚道:“江大少爷勇猛无敌,看来我有机会看一看那天下第一剑了?”
他慢慢靠近关小麦,低声道:“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你想要,我一定双手奉上。”江大之前未能得逞,这次邪火又起,动手动脚。关小麦不动声色,蹭地起身:“你这里怎么跟强盗过境一样,得让人来收拾收拾吧。”
江大捂着被撞的鼻子,哼哼唧唧:“唔……”
“江四江七他们粗手粗脚的,你那些婢女呢?叫西厢那些人来收拾吧。我去帮你叫。”
江大拉住关小麦:“小满你是知道的,那些人早就被爹赶出府去了。全府上下除了娘亲那里,哪儿还有什么婢女。”
“全送出府了?”
“全送出府了。”
“送哪儿去了?”
“无非遣散回家了,这是爹处理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吧。”关小麦甩甩手,“既然你这里我帮不上忙,那我便回去努力练功了,希望我能在擂台上与你相会。”她拍拍江大的肩膀,一阵风也似的走了。
江大一只手扑了个空,愣在原地。许久,房间里又爆发出怒吼。江大憋屈,江大愤怒,可是无处发泄——这崔满真是一点都不知情知趣!
江四江七无法,硬着头皮跑了进去:“大少爷,大少爷,消消气!”
二人脚才踏进门槛,就被一把揪住衣襟,差点喘不上气。
“她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手脚没残!为什么还有脸出现!为什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江大目眦欲裂如地狱恶鬼。
“冷静啊少爷!那、那可是崔家小姐啊……”
“我说的是阿秋!那个死丫头阿秋!!”
江七挣扎着好不容易换到一口气,断断续续道:“少爷……听说……听说他们武林中有一个鬼市,只要你有钱,就什么都能买到……咳咳……”
阿秋如约而至来到醉仙楼旁的书铺。书铺对面一棵柳树下,站着一个跟她一样头戴惟帽粗麻布衣的女子。阿秋满身泥泞,她倒还算素净,站在轻盈嫩绿的柳枝中间,哪怕看不到脸,都生生有种清丽之感。
阿秋甩着木棍赶走周围盯着女子的汉子,靠近女子。
女子的目光从书铺门口收回,那里挂着几张一人高的画像,画像上的人大多俊美潇洒,生动鲜活,一看便知出自名家之手。下面摊位上则铺满各色花笺,有的花笺堆叠如山,有的花笺已经见底。女子踢了踢阿秋的脚,阿秋从善如流蹲了下来:“后面已经没人跟着。”
女子轻哼一声,被阿秋背起:“随后几天跟着你的人会更多,可不会那么轻易就被你甩掉,到时候你可别连累我。”
两人一路藏形匿迹,又乔装打扮,却来到一处热闹的地方。
天香楼大门未开,门前马路却挤满了摊贩,到处都是售卖花笺图册、胭脂首饰、丝绸锦缎的。
她们叩响了天香楼的大门,一时间满街喧嚣安静了下去。
谁会不知好歹地在不是百花争艳的时间去敲天香楼的大门?
谁能敲开天香楼的大门?
可天香楼真的开门了,没有叫嚣,也没有动武,那两人安安静静地进了天香楼!
她们是谁?
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不禁疑惑。
天香楼里满堂肃静,人人严阵以待。
阿秋站在女子身前警惕地望着周围的小厮。她曾站在这个水榭高台击退江大,此时站在同样的地方,面对的,是天香楼的小厮。
杜若屏退左右,将她们领上了顶楼。
天香楼最高之处,无人靠近。从这里望去,整个钱唐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阿秋被杜若那顾盼生姿的美目打量着,忍不住后退一步,想将自己藏起来。可她没办法后退,她的背后,是另一双让人惊心动魄的美目。
女子早已摘下帷帽,露出那张绝世容颜。这张脸比花笺上的更加动人,明眸皓齿,粉雕玉琢,正是紫薇花仙——玉瑶。玉瑶就着阿秋的手施施然坐了下来。
杜若的眉头自见到玉瑶后就没展开过。她打量了一会儿阿秋,才看向玉瑶:“这位便是坊间广为传诵的阿秋少侠?她那日大乱天香楼,也是为你?”
玉瑶自顾自给自己斟茶:“在你杀我之前,我与她并不相识。”
“听说她□□武林,插足筑剑侠侣,追爱不成与方行书一同坠崖,生死不明。”杜若若有所思,“你与她是在那崖底结识的?”
阿秋疲惫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只是呆呆坐着,仿佛杜若讲的是什么不相干的人事。玉瑶瞥了她一眼,早就习惯了她这幅模样:“鹿灵山涧离她坠崖的地方相去几何,这你不该最清楚吗?”
的确,杜若很清楚,鹿灵山涧在那高山草甸的下游。武林盟大肆寻找方行书的时候,她曾一度担心玉瑶会被发现。可发现又如何呢?她当时想,就算救回来,也是一具开不了口的尸体罢了。
“你杀我的时候,就不怕我会回来找你索命吗?”
她俯过身,垂目看着玉瑶:“我也说过,你若伤害到楼内的任何一人,影响百花,我便杀你。辛大夫只是隔空传了句话就被你毒死,我手下只是不小心撞见了你的秘密——这秘密甚至你我都明了,你却还让她自挖双眼毒发身亡,小小年纪这般心狠手辣……”
阿秋目光微动,混沌的大脑想要抓住什么,却立刻被茫茫的无力压制。
“可惜,你杀不了我。”面前的少年人打断了她,漫不经心地说道。
杜若不禁笑出声。她已快而立,见过江湖中的起起落落,见惯人情世故,她从天真少年到现在的独当一面,对奇人奇事不再有泛滥的敬畏和好奇,就是这样,也难免在猜到面前之人的真实身份时,心里惊地狂跳。一瞬间,杜若想明白了许多事,也同样,想不明白更多事。
“我是真没想到。”杜若自嘲道,“谁会想到,我一个小小的百花争艳,竟引来了你……你知道很多人在找你吗?”
“找我?还是找她?”玉瑶笑了,她伏在阿秋肩头,将她的脸拧转面向杜若。
“真不巧。”杜若不理她的故弄玄虚,起身站到窗边,“百花大会是我主办,这天香楼的每一个人,能安分守己也就罢了,若心怀鬼胎……我虽杀不了你,可还能将你从百花仙子中除名。当然……你也可以先我一步将我毒死,只是这样一来,百花大会无人主持,就会不了了之。”她弯腰,凑近玉瑶,“你这么多日与人相安无事,现在在我面前身份暴露却还要回到这里,想必百花大会对你很重要。”
玉瑶的手轻轻转动杯子。
“做个交易吧。”玉瑶懒懒地斜倚在阿秋身上,“我不杀你,也不扰百花,而你,就将这场大会完完整整地办完。不然你也可以试试,是你和那些江湖人杀我更快,还是你天香楼的人死得更快。”
杜若不敢试,江湖中没几个人敢试。她强压下心中的冲动,看向阿秋:“她知道你的身份吗?”
阿秋恍若未闻,她出神地望着窗外,人世间的一切恩怨与她无关。
玉瑶了无生趣:“无所谓,她就是个行尸走肉。”
“是你把她变成这样的?”
“呵。”玉瑶伸出手指抬起阿秋的下巴,“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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