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错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生日快乐！”
　　灯亮起的一瞬间，何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而他背后的窗外，是无人机组成的灯光秀。“嘿嘿，这还是我花费好大力气才搞来的我小叔的仪器，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厉害。”杨梅落下几下掌声。
　　何华努嘴赌气道，“你这是在敷衍我，侮辱我的成果！！”
　　“好了好了，”见他还来真的，杨梅连忙安慰道，“确实厉害。”她抬起头看向空中的无人机，这家餐厅旁边是人造的假山，下面是偌大的池塘，里面鱼儿嬉戏腾跃，好不快活，好不热闹。
　　她心想，小荷花还真的有两把刷子嘛。
　　“寿星先切第一块蛋糕——”
　　余杭拿出切蛋糕的刀时，池焰对他展露迷人的笑，笑眯眯地说出这句话。他也毫不含糊，动作干脆利落，把蛋糕装到碟子上，递给池焰。她蹙眉摆手，说道，“应该是寿星先吃第一块蛋糕的，你吃。”
　　说着，把蛋糕往他那边推了推，模样显然是推拒的。
　　“不用这么讲究，小兔子。”他覆在她耳边低语，惹得一阵酥麻，“你吃吧。”
　　“那......那不......”
　　她本来想说那不行的，结果被这家伙弄得心神一痒，晕乎乎的，很像可口的棉花糖。
　　嘴里被送入一勺蛋糕——
　　嗯，嚼一嚼，还怪像芒果味的......
　　等等，他该不会......？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他，却见他眼中笑意直达眼底，纯粹，没有半分不怀好意和逾矩，简直像是......像是沾染了烟火气的谪仙。
　　一定是这样的。
　　“好吃吗？可是芒果哦，还撒了奥利奥粉......”
　　池焰心想，我正在苦兮兮地嚼巴嚼巴，怎么回答你的问题？？但是她还是无奈地含混回答，“好次好次......”总行了吧？？
　　“那就行。”
　　听到她这句话，他才起身，用刀再切了好几块，分别装入碟子中，摆在各个人的面前，好不惬意。
　　池焰趁着这段时间嚼蛋糕的同时，用手机正想拍外面“跳舞”的无人机时，更远处烟花炸响，在墨蓝的天幕留下浓墨重彩的流光，直生生的，像是获得新生。
　　快门一响，这一幕，笑的、埋头干饭的，或是在窗边欣赏景色的，玩气球的，统统定格在这个照片里，虽然动作定格，却好像可以活过来。
　　一下子拍到了天边乍现的烟火，好像希望。
　　宴会结束，池焰没有多待，家里的弟弟和她一样，因着同样的遭遇而早熟，本来想留下陪着他，万一发生什么......但是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懂得许多道理，奈何放不下心，于是匆匆告别，早早回去，回去的前头突然想到什么，叮嘱余杭——
　　“回家再拆我给你的礼物啊，不许偷看。”
　　余杭的侧脸被路灯的光映衬的模糊暧昧，暧昧的不是月光，而是他欲说还休的轮廓，像是无声的邀请。
　　他只听见自己笑了一下，仿若如释重负，又像难得的开心，“好，回家再拆，再见。”
　　“再见。”
　　她发的那条朋友圈，不得不说还是有很多活跃过头的人在的。
　　商素晚：「哇塞塞，这是谁过生日？该不会就是我偶像了吧？」
　　林知闲在下面冷冰冰回复他：「是。」而慕容嫣也在评论区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用不着多说，肯定像一个“桀桀桀”的魔头，程秒觉得自己没有脸见人了。
　　“怎么？我这是表达自己的兴奋激动之情！”慕容嫣靠在沙发上，坚定地握拳，心虚解释。程秒见她如此，也不好逼得太紧，叹了口气便说，“你知道就好，下次不许这样发表无用言论。”
　　慕容嫣抱臂斜睨着他，轻嗤一声，“切，程秒，你知不知道你像什么？”
　　程秒果然上钩了呀，她暗自心想，看着对方略带好奇的脸。“什么？”
　　“像个小管家一样。”
　　“......嗯。”极其艰涩，像是大理石打磨过一样，带着无法言喻的某些东西，压抑心底，一个不小心便会爆发。他为了不被发现异常，于是撑着沙发侧头看向厨房，“我给你泡杯红糖水？暖暖肚子。”
　　似是没察觉什么不对，慕容嫣大大咧咧地挥挥手，像是皇帝的姿态，举手投足间却尽显风华，“去吧去吧，帮我充个热水袋。”
　　随后骂骂咧咧道：“操，痛死了，妈的。”撑着沙发靠背美滋滋等待“小管家”细心服务呀。面前电视屏幕光影闪烁，悉数映在她妖艳的脸上，光怪陆离。
　　两人因为之前的竞赛夺得了保送名额，但是高三也不是得到了这个名额就说懈怠就懈怠的，说到哪里玩就到哪里玩，指不定会被好好“鞭策”一番。
　　她和他拿到的是南恩——对，就是两位学长，学校的风云人物的保送学校。一个是叫苏逸尘，另一个叫阮清弦，那可谓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呃，不过，也可能是校霸。
　　嗯，不过，这位绝对不会对弱小者出手，反而是向欺软怕硬、恃强凌弱者对着干。
　　电话那头。“喂，我不是跟你开什么玩笑，我告诉你，我是在命令你，懂不懂？你怎么没有你弟弟那么懂事、听话？”听着话筒里的声音，明明熟悉，却也陌生。
　　照着她的意思，难道自己就是无用的傀儡？任由她决定每次人生重大事件？她要的，估摸着就是听话的机器人吧，她做不到，她也是有血有肉的。
　　命令她？
　　多么可笑，一个母亲，命令她的女儿？
　　她终究无力地垂下手：“说说看。”
　　“我在这边结交了一位商业巨头，他的女儿就在这边的顶尖学府就读，师资资源极好，而且毕业后前景也肯定不错。”
　　“嗯。”
　　“你就一个‘嗯’？”
　　对话那头，女人的声音明显带着愠怒，她狠狠将斟满红酒的酒杯放到一侧的玻璃桌面上，酒液被震荡出来。
　　“你知不知道感恩，我们都是好心，为了你好！！要不然你妈我生你养你，至于为你在海外打拼到这个地步吗？？！！”她化好的妆容又被怒容弄花了。
　　呵呵，什么为你好，都是借口。
　　怎么才能回归本我呢？
　　全然是欺骗，全是，就连自己，也不知不觉染上这等可怖的陋习。
　　她心如死灰，冷笑：“为了我？妈妈，我们又有多久没有像小时候好好停下来聊过了呢？您对于现在的我，又了解多少？美其名曰’关心我‘，打的却是为了您的颜面的主意，您因为自身不能出人头地，就把希望寄托于我身上了是吗？”
　　女人的声音骤然拔高，堪称尖锐，尖锐到刺入骨髓。“闭嘴！我给你的安排，你只需要照着走不好吗？？！！”
　　她情绪分离，再次冷笑：“好？”
　　“有什么好的。”
　　显然是自己的话刺激了她脆弱不堪的自尊吧......就算如此，她真的能逃脱她的阴影吗？看啊，她自己的嘴脸，难道不是和对面那个女人，如出一辙，仿若同源？
　　“要是好，你不会连我的喜好都不知；要是好，你不会连我的疲累都不知；要是好，你不会连我的愤怒都不知！”
　　“砰——”
　　是她无力地捶着桌板，明明已经挣扎过，却徒劳无功，一拳打在棉花上了吗？不是的，不是的......
　　她哪是什么给你选择的大人，不过是假意，不过尔尔。
　　她无意纠缠，就连对她，也用的是毕恭毕敬的“您”的尊称，她该不会真以为自己有礼貌到这步田地？？
　　女人简直像在疯狂地尖叫，不管不顾，无能狂怒般的，“池焰，我生你养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我是你的长辈，你反而不懂感恩！你就是个白眼狼！我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和那个可恶的恶心的不堪的男人！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哪样不是我的？只不过让你去读个这里的大学，至于吗？啊？我问你话呢！我问你呢池焰！怎么不说话了？是怕了？做贼心虚？”
　　池焰反而像是了无牵挂般笑了，淡淡的，却比女人疯了不止千倍万倍，“对，你说的，我就是白眼狼，白眼狼怎么了？”
　　“你看你都承认了！”
　　极力尖叫，像是噪音，一轮又一轮，要将她淹没在这个空白世界，无力、无奈。
　　“是啊，所以呢？你还这么极力扭转我这个白眼狼的想法啊？未免太过于瞧得起我。”
　　她把刺猬最柔软的肚皮收起，背后尖尖的刺竖起，安静，但是蕴藏着极其可怕的、毁天灭地的力量。
　　女人气急败坏，重重捶了下玻璃桌面，酒杯差点要翻倒，“你！”
　　“我难道还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了？我自己已经想去南恩中文系，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了所谓的虚荣？？还是......”池焰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因为萧崇烨。”
　　她极其肯定的语气，让女人生理上心理上都极其不适，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咬心脏，快要作呕。她马上否认，“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畜牲不如的家伙？”却听见女儿淡淡如秋风的说话声，“怎么不可能？就算怎么样，你也是曾经特别喜欢过他的吧？就连我也是......”
　　她沉默着，吐出最后一个字，“崇拜他的。”
　　现如今想着，自己当时真是蠢死了，怎么会崇拜一个......一个......这般锈迹斑斑的人？
　　真当是疯了。
　　她叹了口气，几不可闻，女人沉默了，沉默当中谁也没有先开口，仿佛一开口自己就是输家，放不下颜面——对，就是极其好面。
　　女人怔住了，是的，以前几乎没往这方面想过，想来也是的，从那以后，自己不是发疯干活？不是就想着不被世人指指点点？摆脱......
　　像是残枝败柳。
　　“哎......”
　　池焰听见池声笙的叹息，如游丝般，饱含痛楚，仿佛也真的过去了。
　　是了，这么多年，她自己忘却了吗？好像不是的，但是已经麻木了、空洞了，不知道该怎办。
　　“算了，就这一次，下次不许。”
　　她闭了闭眼，按捺住心底压抑着的、不甘着的、怨恨......着的。
　　“好。”没有多余的寒暄，向来如此，池焰干脆利落挂断电话，却发现自己从小就坚持的什么东西......断了。
　　她的意义呢？她的意义又是什么？
　　不知道，不是没探究过，是真的不知道。
　　她狠狠叹了口气，瘫倒在沙发上，仿若用尽所有力气，才得以从梦魇里出来，狼狈不堪。
　　云散了，梦就醒了，她得到的......已太多，会有一天要还的。
　　一切照旧。
　　这一天，不算风和日丽，也算得上空气清新、天气晴朗。
　　两个模糊的人影，事情却变得越来越糟糕，越来越.......越来越无法控制，最后伤得体无完肤的......还是自己。
　　池焰疑惑地看着前面的段榆景，“你突然叫我出来......是干什么啊？”
　　看起来吞吞吐吐，有话就说呀？
　　“那个......我......我喜、喜欢......”事到临头，怎么结结巴巴呢？自己这张臭嘴，少说几十个巴掌！段榆景自己在心里愤恨地想着，面上却悄然染上酡红。
　　池焰无语住了，扶额苦笑，“有话好好说，不急，行吗？”
　　糟糕，自己在女神面前丢脸了，这是自己在高三毕业前的最后一个愿望了......
　　段榆景：谁能给我一道地缝，我要跳下去。
　　可惜，这里没有别人......啊，还是有人的。“在说什么？”刚买完水的余杭蹙着眉，似是想到什么，好笑地看着段榆景，挑衅般得意笑着，看得他快要熟成一只虾，无地自容。
　　“啊，没什么，”池焰指了指对面的“大虾”，“是他说要和我说什么都，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呢。”
　　确实很重要。余杭在心中补了一句。
　　那可是，表白啊，谁不会紧张成这样？他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是个连这个“土虾”都不如的怂包！
　　好吧，虽然已经单方面失败很多次了。
　　嗯，他现在在做心理建设。“是不怎么重要。”他斜斜睨了他一眼，“还不快走，我有话要跟文艺委员说。”
　　“什么？”
　　他咳了两声，“咳咳，没什么。”
　　段榆景看了两人，自知自己没戏......于是他势要给对方添堵——“姐！市第一他喜欢你！”
　　余杭羞恼地低声斥道，嗓音有些哑，“闭嘴！”和段榆景一块拉拉扯扯到教室里去。
　　池焰无意识地“腾”地脸一红，不会......是真的吧？
　　不过他们好像感情好的朋友啊。
　　余杭：我恨你是块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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