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唇

　　“不用紧张，同学。我们了解到，在季汀同学多次被霸凌时，是你对她施以援手，所以向你了解一些当时的情况，以及实施霸凌的人是校内还是校外人员。”校长室楼层高，此时空调呼呼开着，室内多有些冷冽。
　　记录仪支在一旁，初忌坐在另一边，看着傅关问道。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是高二学生会的副主席，平时也会检查纪律风纪，组织很多集体社团和活动。季汀，她很特立独行，所以我格外注意她一些。关于她被霸凌，我的确遇到过她被找麻烦，校内、校外的情况都有。找她麻烦的人也有很多不认识的校外人员。”
　　蒋南也穿着全套校服，银丝眼镜擦得干净，后背离椅背很远直挺，不慌不忙地娓娓道来。

　　傅关点头又继续道“那作为学生会干部，平时会管理学校的网络论坛吗？”

　　“在网络这方面，大家都有上网的自由不是么，而且都是网名匿名，很多过激的言论和帖子，也很难知道是谁。只能进行一些帖子的删除限制。”

　　傅关继续道“据警方调查，学校论坛里有223个关于季汀的造谣帖，虽删除及时，但已经根据IP地址定位到，发出地点是在学校的宿舍。对此，你有什么怀疑对象或者想法吗？”

　　蒋南也微微蹙眉思索“确实有很多男生私下里很不尊重人，但具体怀疑谁，我也没有思路。”

　　初忌挑了挑眉，点了点沙发扶手，傅关不动声色道“好，感谢你的配合，我们了解到更多情况，后续有情况也请联系我们。”
　　蒋南也具有眼色地微微欠身，而后走出了校长室。

　　看着走廊里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
　　傅关将记录仪关闭，看向又懒散着靠在一边的初忌“局长，您觉得怎么样？”

　　初忌晃了晃脚，撑着额头道“在我们沟通的这些学生中，这个男生的言辞、态度、情绪，表情，都很完美。”

　　傅关“您是说，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应该具备这样的素质吗？”

　　初忌道“这个年龄的孩子，有很多具有相当程度的审讯心理素质。甚至在南非、东非、东南亚，身高不到一米二的孩子可以非常熟练地偷钱偷手机，开枪、杀人、吸.毒。最后又在警察面前睁起无辜的眼睛。”

　　“但这里是桑城。”
　　“对，你说得完全正确。这里是桑城。那么在生存环境完全不需要他学会一样东西时。他是怎么具备这种素质的？”

　　“您是说，有人教他、告诉他，面对我们应该怎么做。”
　　*
　　沈簇是被渴醒的。
　　喉咙一阵痒，咳却咳不出，咽口水时又感觉到似乎肿了起来。
　　他睁开眼，窗帘良好的遮光性让室内看起来还是黑夜。
　　习惯性地摸衣兜，摸了半天摸了个空后才想起来。
　　秦沨孑把他手机摔烂了。

　　沈簇从床边向外探头看，黑暗中他看不清到底有没有东西。
　　卫生间传来淅沥沥的水声，秦沨孑大概正在洗澡。
　　他又伸了伸脑袋，还是看不清。叹了口气，想回身，结果蚕丝被一滑，他忽然重心不稳，倒栽着从床边摔下去。

　　沈簇不以为然。只是从床上滚下去而已。
　　虽然看不清，但他依旧将两个胳膊肘放在脑袋前面。
　　然而现实却同他想象的大不相同。

　　咚隆隆。地上传来不小的声音。

　　卫生间的水声蓦然停了，秦沨孑推开门就看见床边，沈簇一动不动倒在地上。
　　他大步上前，揽着沈簇的腰，托着他的脑袋，将他仰面放在床上，看着沈簇呆滞的眼睛皱眉道“怎么样？哪里疼？”

　　沈簇没回过神，在黑暗中眨了眨眼，感受着火辣辣的，像电视机花屏一样麻痛的胳膊和肩胛骨。
　　像要断掉了。
　　为什么这么疼？他只是从床上，不到一米或者一米半两米的床上滚下去了而已。

　　“Ancy，开灯。为什么不开灯！”
　　秦沨孑的声音急促，听起来充满兴师问罪的意味。

　　暖黄色灯光亮起，沈簇眯了眯眼道“我没事，别说Ancy，它只是个智能AI......”
　　沈簇抬眼，看着秦沨孑浑身赤裸，发丝还在滴水，而他的脸上，一个黑色的金属镂空“口罩”，罩在秦沨孑的下半脸。

　　“在你醒过来的时候连灯都不开算什么智能？”秦沨孑还在担忧地看着他，灯光下略棕绿的发丝和瞳孔湿漉漉的，看着沈簇的眼神，秦沨孑才忽然意识到什么，伸起手捂着下半张脸，回过身，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因为过于着急，冲出浴室时不着片缕。
　　秦沨孑逃似的避似的，伸手拽着空调被，想要围住下半身站起来，却被沈簇拽住了滑溜溜的被子。
　　最后，秦沨孑只得背对着沈簇，水流顺着宽实的肌肉线条流下，然而他却双手捧脸一般挡住沈簇的视线。

　　沈簇坐起身，拽着被子，也顾不上滚下床的疼痛。只对着秦沨孑的背影道“躲什么？转过来。”
　　秦沨孑乱糟糟的后脑勺左右摇了摇。

　　沈簇被子下的脚踹了秦沨孑一下“转过来。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秦沨孑身形一僵，却还是无动于衷。

　　“三。”
　　沈簇刚要开口数二，秦沨孑就转了过来。

　　沈簇这才又往前凑了凑，秦沨孑不敢看他，眼睛低垂着，双手也垂着。
　　“这是什么？”沈簇问。
　　“...止咬器。”秦沨孑低声道。

　　沈簇伸手碰了碰，硬得可以“你为什么戴这个？”

　　秦沨孑的嘴唇抿了抿，眼睛还是不敢看他“怕控制不住，标记你。”
　　“怕咬我？”沈簇说着，摸了摸绑着秦沨孑脸颊的皮扣，紧紧勒在秦沨孑的脸上。一直到秦沨孑的后颈，有一个密码锁。
　　“对不起。”秦沨孑托着沈簇的手，隔着止咬器在他手心蹭了蹭。

　　“不硌？”沈簇看着大拇指撑着止咬器的空隙，让秦沨孑抬起头看着他。
　　“不硌。”秦沨孑被迫看着他，乖乖道。
　　“撒谎。”沈簇靠近秦沨孑，低头鼻尖点在止咬器上，指尖点了点后颈的密码锁。
　　“为什么不让我看？”

　　秦沨孑咽下口水，伸手抱着沈簇的腰“很丑。”

　　沈簇看了看秦沨孑的眼睛，又坐回去“密码是多少？”

　　“0619.”

　　沈簇打了个哈欠，在秦沨孑双臂中向后半躺着“不丑。几点了？”
　　“5:30”秦沨孑又将沈簇揽回来，和沈簇面对面“你不讨厌我这个样子吗？要再睡一会儿吗？”

　　沈簇闻着空气中秦沨孑愈发浓烈的信息素，踹了秦沨孑一脚，裹着被子躺回枕头上“不讨厌。穿好你的衣服。”

　　秦沨孑却凑过来在沈簇脸颊上贴了贴，笑眯眯道“好。”

　　秦沨孑回到卫生间。沈簇听着渐远的脚步声，又睁开了眼睛。
　　他和秦沨孑共度的夜晚里，秦沨孑就这样给自己戴上止咬器看着他，然后天亮又摘下来吗。
　　不想标记他。

　　沈簇又向枕头里埋了埋。
　　片刻后，沈簇就重新坐起。灯光也紧随其后地亮起来。
　　他拿过床头柜的校服外套，套上，没穿拖鞋，出了卧室向门口走。

　　路过客厅，秦沨孑听到声音从厨房走出来，看着沈簇的动作道“你要去哪里？”
　　沈簇脚步没停“回家。”

　　沈簇袜子早不知道哪去了，光着脚就开始穿鞋。
　　秦沨孑走过来“我很快做好早餐，吃了饭再走吧？”

　　沈簇穿好左脚的鞋，抬头“你这样，还能吃早餐？”
　　秦沨孑一愣，又瞪着眼睛道“我输不准密码，你帮我解开，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沈簇靠在墙上“不是怕咬我？现在不怕了？”

　　秦沨孑又托着沈簇，将他放在鞋柜上，一边脱掉沈簇还没来得及系鞋带的鞋，一边将脑袋放在沈簇肩膀上，将后颈袒露给沈簇“怕你觉得我很丑，怕你生气，也怕你..害怕我。”

　　沈簇摆弄着密码锁，输入密码锁后，随着滴滴声，止咬器就一下松开。沈簇将止咬器摘下，看着面前没被遮住的脸才终于顺眼。
　　“我不是说不丑？。我为什么要生气害怕？”沈簇将止咬器扔在一边。

　　“不是说腺体完美契合的吸引力很高？”沈簇捏了捏一边止咬器末端的皮扣“看来也不尽然，或者说，你的自制力很......”

　　剩下的话音都被秦沨孑吞没。
　　两人鼻尖错着鼻尖，口水交缠。
　　每每舌尖扫过沈簇的上牙膛时，沈簇总是会攥紧秦沨孑肩膀上的衣服。
　　察觉到这一点的秦沨孑，便坏心眼地一遍遍舔舐过去。
　　看着沈簇因为他动情的模样。

　　最后是，沈簇扯着秦沨孑的头发将两人分开，他大口喘着气，秦沨孑却吐着舌头又凑上来。
　　滑进他的口腔。

　　沈簇不会换气，没有技巧。他也不认为秦沨孑就很有技巧。
　　可纠缠中，越是缺氧，沈簇就越是满足，在濒死感的窒息中，看着秦沨孑为他急躁、急不可耐地低喘。

　　沈簇的手慢慢伸向了秦沨孑的后颈，在他肿起的腺体上一按。
　　秦沨孑肉眼可见的战栗，沈簇也侧过头，不经意将后颈露给秦沨孑，靠在秦沨孑的肩上。
　　秦沨孑拥抱他的手忽然重了起来。
　　“你.....！”

　　沈簇刚吐出一个字，后颈就被轻轻吻住。
　　安慰过后，是湿热的吐息，和尖牙的嵌入。

　　他再次攥紧秦沨孑的衣服，大脑皮层跟着疼痛，他感觉到秦沨孑的信息素缓缓流进他的四肢百骸。
　　两个人从未这么近过，像触摸拥抱彼此的灵魂。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沨孑才从沈簇的后颈拔出了犬牙。
　　沈簇只感觉全身都陷入一种微醺的倦怠，随着秦沨孑将他摆正，蹭了蹭他的脸颊，被秦沨孑抱着到卫生间，挤好牙膏的牙刷放进了他的嘴里。

　　沈簇站稳，刷着牙，才拍开秦沨孑企图给他刷牙的手“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秦沨孑被打开也笑眯眯地，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沈簇，一会看沈簇鼓起的脸颊，翘起的头发，后颈新鲜的属于他的齿痕与标记，最后还是回到沈簇双手捧着水洗脸的样子。

　　沈簇擦完脸，又看着秦沨孑拿着一身防尘袋包好的衣服站在旁边翘首以待。
　　......
　　沈簇最后还是接过，冲了个热水澡。
　　热水淌过，沈簇摸了摸后颈的痕迹，按压下有些疼痛。
　　他深吸一口气，关了花洒随便擦了擦，打开了防尘袋。

　　他将衣服裤子套上，一掏兜，发现了一部全新的手机。
　　哦，这是秦沨孑赔给他的。

　　穿好后，沈簇推开门，发现秦沨孑正襟危坐在饭桌前。
　　？
　　“快迟到了。”沈簇看了眼时间道。

　　秦沨孑这才将做好的三明治递给沈簇，又拿出抑制贴，贴在了沈簇后颈上“临时标记后还是注意不要接触其他的信息素和见风。”
　　“临时标记？”沈簇咬了口三明治。
　　不等秦沨孑应答，又转身向玄关走“要迟到了。”

　　两人在拥挤的玄关穿好鞋，沈簇打开门，刚走出去，就看到了蜷坐在自己门口的季竟骁。
　　季竟骁听到声音，看着沈簇从隔壁走出来，身后的秦沨孑正拎着两人的书包。
　　为什么他敲了一夜的门没人开，答案显而易见。

　　沈簇内心完蛋一声。他忘了季竟骁来找他的事了。手机也烂了，没回信息......
　　几人相对无声，一路诡异地，无声沉默地去往学校。

　　直到学校门口不远，沈簇才跳下了自行车后座。
　　“你先进去吧。”沈簇对秦沨孑道。
　　秦沨孑锁着自行车，动作像放了高速。
　　“我很快就进去。”
　　秦沨孑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学校。

　　“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季竟骁忍不住问道。而后他又看到沈簇后颈的抑制贴“你让他标记你了？”
　　“为什么？你喜欢他吗？”

　　沈簇摸了摸后颈的抑制贴“说起来挺复杂的。”

　　“不就是匹配度吗？我也是Alpha，我和你的匹配度也不会低的，我可以做到的。”季竟骁向前两步道“我从竟宇那里听说了，他是不是威胁你了？我......”

　　“可以了。”沈簇开口道。
　　“他没威胁我。”

　　季竟骁愣在原地“可你们才刚刚认识不到一个月。我们在一块快两年了......”

　　沈簇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季竟骁“我不在乎是Alpha还是Beta或者Omega。竟骁，我曾经给你投资，是看中你的才能为我挣钱，我们是合作关系。你不欠我的。”

　　“我没有这么想。”季竟骁紧忙道。
　　“你怎么想，不重要。”沈簇摇了摇头“我很尊重我们的友情。也愿意给你资助。”
　　“你只是，把很多东西混淆在一起了。”

　　上课铃打响，沈簇这才跟季竟骁拜了拜手“走了。”

　　季竟骁站在原地，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我......
　　他看着沈簇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

　　沈簇走进教学楼，三楼拐角处，一个短发女生叫住了他。
　　“沈簇同学，有个自称秦沨孑的同学说他在那边的多媒体教室等你。”

　　沈簇回头看了看，点了点头“谢谢。”
　　女生摇了摇头走了。
　　沈簇改变方向走向多媒体教室。

　　秦沨孑大概又生起小醋了吧？

　　门没锁，沈簇推开门，推开一瞬间，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簇皱眉快速回头，拳头还没挥出去，一块手帕就捂住了他的口鼻。

　　昏迷前，沈簇看到，来人正是刚才跟他说话的短发女生。

　　“对不起。我也是被逼的。我不会伤害你。”沈簇听女生道。
　　随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这样就可以了。”短发女生关好门，将沈簇放在教室预先准备的椅子上。
　　“没想到真的成功了。是在学校才放松警惕了吧。”黑暗中，夏南芜穿着夏装，裙边晃动，慢慢走出来。
　　“估计很快就有人找来了。”

　　“嗯。”短发女生将绳子绑在沈簇身上，看似很紧，实则一挣就开。

　　“很快所有就结束了，你，开心吗？”夏南芜玩着自己的头发。
　　“嗯。”短发女生站起身。
　　“准备好了吗。”

　　夏南芜一把摔掉自己的手机，笑道“一切就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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