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走难留

作者: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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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蒿城



      次日寅时,天光未亮,山间晨雾还未散去。无名已经整装完毕,那顶黑纱斗笠被他仔细系好,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晨露沾湿了他的衣摆,他却浑不在意,一路蹦跳着下山。行至城郊,远远望见几个守城修士正在打盹,他猫着腰,借着灌木丛的掩护,如一阵风般溜进了城。

      肉铺刚开张,木质案板上还带着昨夜清洗后的潮气。屠户是个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正就着门口灯笼的微光磨刀。磨刀石与刀刃摩擦的"沙沙"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清晰。见无名走近,他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老板,来二斤猪肉。"无名刻意压低了嗓音。

      屠户应了一声,从挂钩上取下一扇新鲜的猪肉。刀刃落下时发出利落的"啪嗒"声,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应声而落。他一边用荷叶包肉,一边打量着无名那顶不合时宜的黑纱斗笠:"小子,不是本地人吧?这大清早的,戴个斗笠作甚?"

      无名心头一紧,正欲答话,忽生一计。他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残叶:"老板咳咳......实不相瞒......我是从南边来求医的......这病咳咳......若是传染给您,那可真是罪过了......"

      屠户下意识后退半步,眉头紧皱。无名见状,趁热打铁,突然张开双臂,做出狰狞姿态,声音凄厉如夜枭:"更要命的是......这病让我毁了容貌!如今的我形同魍魉,丑如夜叉啊!!"

      "快走快走!"屠户连连摆手,几乎要将手中的荷叶包扔过来,"钱放那儿就行!"

      无名急忙将铜钱放在案板上,抓起猪肉转身就走。转过街角,他这才长舒一口气,得意地掂了掂手中的猪肉,却不料这一幕全被不远处的老板姐看在眼里。

      还未到饭馆,远远就看见老板倚在门口,笑得前仰后合。

      "呦,这不是形同魍魉、丑如夜叉的病秧子吗?"

      无名先是一惊,随即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在老板姐这般沉鱼落雁的容貌前,我可不就是形同魍魉嘛。"

      "油嘴滑舌。"老板嗔怪地瞪他一眼,"还没吃早饭吧?进来一起用些。"

      二人上了楼,只见小晓正埋头对付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见无名来了,含糊不清地说道:"无名哥,你简直是来报恩的......"

      无名一愣:报恩?这话从何说起?

      "哎哟!"小晓的脑袋挨了老板一记爆栗,"会不会说话!"

      "老板姐,今日早饭怎么如此丰盛?"无名看着满桌的小菜、米粥和刚出笼的包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昨日生意好,犒劳你们的。"老板笑着盛了碗粥递给他,"偶尔也要吃顿好的。"

      三人围坐用餐时,老板忽然问道:"小名,你打算在这里待到何时?"

      "等我通缉令少些的时候吧。"无名咬了口包子,含糊道,"或者等咱们饭馆做大做强,能给我发月钱的时候。"

      "想在这里待一辈子就直说......哎哟!"小晓又挨了一下。

      饭后,二人并肩站在水槽前洗碗。晨光透过窗棂,在水面上洒下粼粼金光。

      "无名哥,你在外游历多少年了?"小晓好奇地问。

      "三年多了。"

      "哇!那你去过很多地方吧?"

      "是啊。"无名的眼神有些恍惚,"但所到之处,所见所闻,大多令人心寒。"
      ……
      神道六百五十七年的一日,无名踏入了一座名为“蒿里”的废城。名字源于古语中的“死人之乡”,名副其实。残阳如血,涂抹在坍塌的断壁残垣上,非但无半分壮美,反添凄凉。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腐臭,那是尸体在烈日下加速溃烂的味道,混合着尘土、血腥与绝望的气息,令人窒息。

      街道早已不成街道,不过是瓦砾与污秽之间勉强踏出的缝隙。而缝隙之间,横陈着累累尸骸。有白发苍苍的老者蜷缩如虾,怀中紧抱着一个同样冰冷僵硬的幼童;有青壮男子怒目圆睁,胸膛被利器贯穿;更多的,是皮包骨头、形销骨立,在无声无息中被饥饿夺去生命的无名氏。他们的尸身,如同被遗弃的破麻袋,散落在尘埃里,任由成群结队的苍蝇嗡嗡盘旋,贪婪地吮吸着最后的养分。

      一阵沉闷如滚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死寂,却带来了更大的恐怖。一队盔甲染血、神情凶戾的骑兵,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踏入了这人间炼狱。他们并非凯旋,更像是溃败后的逃兵,将满腔的恐惧与暴戾,尽数倾泻在这座已无力反抗的死城之上。

      “驾!驾!给老子让开!”为首的头目狞笑着,非但不避开路上的尸体,反而刻意纵马践踏。沉重的马蹄踏在早已僵硬的肢体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一个蜷缩在墙角、试图用身体护住怀中婴儿的妇人,被奔马带起的劲风刮倒。婴儿微弱的啼哭瞬间被更大的喧嚣淹没。另一名骑兵策马经过,马鞭随意一甩,卷住妇人的头发,拖行了几步才嫌恶地松开,留下妇人额头鲜血淋漓,怀中的婴儿哭声戛然而止,小小的胸膛再无起伏

      这一幕,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了无名的双眼,直抵灵魂深处。那剑鞘骤然变得滚烫!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他胸中轰然爆发,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理智!

      “住手!!!”

      一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蒿里城上空。少年身影如离弦之箭,从一处断墙后猛然冲出,挡在了那队骑兵之前。他手按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胸膛剧烈起伏,清澈的眼眸此刻燃烧着熊熊烈焰,死死盯住那些马上的刽子手。

      “你们!你们难道不是本该保家卫国、守护黎民的兵士吗?!”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却又蕴含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为何视人命如草芥!为何要将你们那沾满泥泞与罪恶的马蹄,肆意践踏在这些无辜者的尸身之上?!你们的刀枪,该指向敌人,而非手无寸铁的妇孺!”

      少年清越的质问,在这片由死亡和麻木统治的废墟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振聋发聩。

      骑兵们显然没料到在这死城之中,竟还有人敢跳出来指责他们,而且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短暂的错愕后,哄笑声如同夜枭的嘶鸣般爆发开来,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充满了残忍的快意。

      “哈哈哈哈!哪来的不知死活的小崽子!”为首头戴暗红抹额的头目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飙出来,“保护?守护?老子们在战场上刀头舔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死得比这些贱民惨一百倍!他们算什么东西?能为大爷们垫垫马蹄,是他们的造化!”

      这赤裸裸的、视人命如尘埃的言论,彻底点燃了无名心中那桶名为“人”的熔岩。

      “我呸!”少年一口唾沫狠狠啐在地上,眼神锐利如刀锋,“以将他人性命视若敝履,你们有何资格将自己的贱命高悬于顶端!连对生命最基本的敬畏都已丧失,你们在战场上,也只会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懦夫!有何脸面再踏足这片土地,有何面目再见你们的乡亲父老!你们的行径,比战场上的敌人更卑劣百倍!”

      “懦夫”、“逃兵”、“卑劣”……这些字眼如同淬毒的钢针,精准地刺穿了溃兵们最敏感、最耻辱的神经。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的骑兵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如同暴雨将至的铅云。浓烈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弥漫开来。

      那红抹额头目的眼神变得如同毒蛇般阴冷,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找死!”他低吼一声,动作快如闪电,反手便从马鞍旁的箭壶中抽出一支狼牙箭,张弓搭箭,弓弦瞬间绷紧如满月,冰冷的箭镞在夕阳余晖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直指君有归的眉心!

      “咻——!”

      箭矢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厉啸。速度太快!无名满腔的怒火尚未转化为拔剑的指令,身体还沉浸在愤怒的震颤中,眼睁睁看着那夺命的黑点在自己瞳孔中急速放大!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电光石火间,一只粗糙、布满老茧却异常有力的大手,猛地从君有归身后探出,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箍住了他的腰腹,将他整个人向后狠狠一带!箭矢带着劲风,擦着他飞扬的发梢呼啸而过,“笃”地一声深深钉入后方的土墙,箭尾兀自嗡嗡震颤!

      “唔!”无名惊怒交加,本能地想要挣扎,耳边却传来一个低沉急促、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热气喷在他耳廓:“别动!找死吗小子!”

      那是一个如同铁塔般壮硕的汉子,穿着破烂的麻布短褐,脸上沾满尘土和汗渍,唯有一双眼睛在污浊中亮得惊人,充满了焦急和一种历经沧桑的无奈。他一只手像铁钳般紧紧箍住君有归,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发出半点声音,同时脚步不停,以惊人的速度和灵活性,借着断墙残壁的掩护,拖着少年飞速向更深的废墟和狭窄的巷道中退去。

      无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头脑一片空白,但汉子话语中的急切和那支钉在墙上的箭矢,让他瞬间明白了处境。对方是在救他!强烈的求生本能和对救命恩人的感激,压下了反抗的冲动。他僵硬着身体,任由那汉子挟持般拖拽,只在颠簸中艰难地瞥了一眼那汉子因用力而贲张的臂膀肌肉和布满伤痕的脖颈。

      汉子显然对蒿里城的复杂地形烂熟于心,七拐八绕,避开开阔地,专挑断壁残垣和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穿行。马蹄声和士兵的怒骂声被迅速甩在身后,越来越远。直到彻底听不到追兵的动静,又深入一条堆满瓦砾、散发着霉味的死胡同,汉子才猛地停下脚步,将无名放下,自己也靠着冰冷的断墙,大口喘着粗气,汗水顺着古铜色的脸颊小溪般淌下。

      “咳咳咳……”无名猝然被放开,捂着脖子咳嗽了几声,新鲜空气涌入肺腑,让他眩晕的大脑清醒了不少。他抬头,看向救命恩人。

      汉子喘息稍定,立刻直起身,瞪着无名,铜铃般的眼睛里喷着火,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低吼:“你是傻子吗?!还是活腻歪了?!那群丘八就是一群被血腌透了的疯狗!你跟疯狗讲道理?嫌命长?!看到他们不该死在马蹄下,就非得把自己也送上黄泉路去陪葬?!蠢!蠢到家了!”

      这连珠炮似的斥责,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砸得君有归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此刻在这粗粝的现实和汉子直白的怒骂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方才确实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若非这汉子……

      少年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对着汉子郑重地抱拳躬身,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多谢壮士救命之恩!小子鲁莽,累及壮士涉险,实在惭愧!敢问壮士尊姓大名?小子无名,乃一介漂泊无根之人。”他抬起头,目光坦诚而感激。

      汉子看着少年认真的姿态和清澈的眼睛,脸上的怒容稍霁,粗声问道:“无名?外乡人?”

      “是。”

      “你爹娘呢?就放你这么个愣头青出来,干这种往刀口上撞的蠢事?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骂不孝?”汉子心直口快,话刚出口,看到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黯淡,便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无名沉默了一瞬,随即轻轻摇头,语气平静无波:“无妨。我没有父母。自幼如此,早已习惯了,壮士无需自责。”

      汉子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这看似单薄却透着异样坚韧的少年。没有父母……在这乱世,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一股混杂着同情、懊恼和更深沉情绪的东西堵在喉咙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唉!行吧行吧!你……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别再回这鬼地方!也别再干这种傻事了!”他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无名再次深深一揖:“救命之恩,无名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机缘再会,必当厚报!壮士保重!”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挺直脊背,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愈发浓重的暮色之中。

      汉子站在原地,看着少年迅速消失在断墙后的背影,良久,才又重重叹了口气。

      夜,吞噬了蒿里城最后的轮廓。无名并未走远,他在一处相对完整、堆满废弃陶罐的深巷角落栖身。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仰望头顶被断壁切割出的一线狭窄夜空。几颗黯淡的星辰,努力穿透尘世的污浊,投下微弱的光。

      白日的场景如同梦魇,反复在他脑海中上演。妇人绝望的眼神,婴儿戛然而止的啼哭,士兵狰狞的狂笑,还有那支擦着他头皮飞过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箭矢……每一次回想,都让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几乎窒息。

      更深的,是一种近乎自虐的悔恨,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灵魂。

      “若我今日……若我今日在他们践踏第一具尸体时便拔剑……”少年对着虚空低语,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压抑的痛苦,“若我……没有犹豫,没有质问,没有那一瞬的愤怒冲昏头脑……而是直接挥剑……”

      他猛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剑鞘古朴,触手冰凉,却仿佛能感受到鞘内剑刃那渴望出鞘的悸动

      “一剑!只需一剑斩下那领头者的头颅!震慑群丑!他们……他们是否就不敢如此猖狂?是否就能少一些曝尸街头的冤魂?是否那个婴儿……就能多活一刻?”他痛苦地闭上眼,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我为何如此优柔寡断!为何要让愤怒蒙蔽了拔剑的时机?

      ……
      小晓倒吸一口凉气:"那些骑兵......是凡人吗?"

      "……是被明光阁贬黜的修士,发配边疆充军的。"无名握紧了手中的碗。

      "明光阁连修士也罚?"老板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真是稀奇。"

      无名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接话,毕竟他明白,那些骑兵根本不是什么被明光阁贬黜的修士,而是手握锋刀的凡人

      "行了,"老板拍了拍他的肩,"准备开工吧,今日怕是又要忙了。"

      果然,不到午时,饭馆里已是座无虚席。无名和小晓在后厨忙得脚不沾地,锅铲翻飞间,一道道菜肴接连出锅。客人们交口称赞,都说今日的菜格外香。

      午后稍闲,老板拨着算盘,笑得合不拢嘴:"无名啊,你真是福星。今日来的客人,都在夸你手艺好。"

      "都是老板姐肯收留我。"无名擦了擦额角的汗,笑得腼腆。

      "你俩再煮锅饭,待会上楼吃。"老板吩咐道,"小晓,你不是想听故事吗?让你无名哥给你讲讲。"

      上了楼,小晓迫不及待地问:"无名哥,你还去过哪些地方?"

      无名沉思片刻,眼中泛起追忆的神色:"我曾到过莫兰蒂亚。那里的都城赤金楼,正在祭奠他们的初代圣女欧诺弥亚。还有那位常胜将军——她本是圣女的侍卫,却以凡人之躯,在建国之战中未尝一败。死后成神,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女名将。"

      "这么厉害!"小晓双眼发亮,"可我为何从未听说过?"

      无名苦笑:"这等事迹,修士们自然要封锁消息。那位将军最著名的一战,对手是当时的旧国主,一位修为高深的修士。这等以凡弑修的事迹,若是传开,修士的颜面何存?"

      "那圣女呢?"

      "红发的圣女欧诺弥亚在暗处与旧王朝周旋,最终名正言顺地登上圣女之位。将军死后,她将圣位传给继承人,带着将军神体所化的'灵珠'云游四方,从此杳无音信。"无名的声音带着几分唏嘘,"一代传奇,就此落幕。"

      "若我能有她们一半厉害就好了......"小晓喃喃道。

      "做好自己的英雄就够了。"无名温和地拍拍他的肩,"还想听别的故事吗?"

      "想!"

      于是无名又讲了极北之地的妖兽萨满,普渡门最强的大弟子莫千年,还有形形色色的凡人侠客。老板不知何时也坐了过来,听得入神。

      夕阳西沉时,无名忽然问道:"老板姐,你为何不抓我去领赏呢?"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难道不知道?那些通缉令根本不是给凡人看的。就算真抓到了人,明光阁也不会给凡人赏钱。况且......"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无名一眼,"我也打不过你啊。"

      无名恍然大悟:"这些日子我东躲西藏,竟不知还有这等事。"

      小晓忽然小声问道:"无名哥,你真的......没杀过人吗?"

      空气骤然凝固。

      无名沉默良久,久到窗外的蝉鸣都显得刺耳。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我杀的,并非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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