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早有蜻蜓立上头
“我跟他说我谈恋爱了。”谈晏发完好友申请,盯着亮起的手机屏幕发怔。
下一秒,他就像只丢了松子的松鼠一样钻进傅廷韫的怀里,两只瘦长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单薄的身体里似有无尽的力气。又像受委屈但坚倔的孩子,只用力抱着,什么话都不说。但傅廷韫就是心疼地抱住他,手掌兜住他的后脑,好似就兜住他所有的烦心事。
过了许久,房间内渐渐暗淡,窗外的晚霞已收尽最后一缕残阳。
谈晏一动不动,唯眼皮摩擦着傅廷韫的锁骨,那样的微小,那样的无穷。
他说:“我已经没有办法纯粹地讨厌他、喜欢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我真的……没有人欠我,可是我很难受,我真的很难受……傅廷韫……我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我控制不住……”
方琴矢,从来不掩饰对谈晏的厌恶,却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捏造的假象,甚至是在谈晏本人面前。
他想不明白方琴矢对他的恶意从何而来,如果是明面,自己一直以来是手下败将的角色,对他造成的威胁寥寥可数。私面,他和方琴矢的交情靠得是方琴矢过人的演技。
毫无破绽的生活。
谈晏受不了了,但职业约束他的选择和交际,他只有等,等职业来选择他、遗弃他。他承受能力弱,交往经验匮乏,遇到方琴矢这样的人根本不够打,疯了一样寻找能让他得到慰籍的人。
他咬紧嘴唇,“我只想好好拍戏,我不想和别人再有接触了,我……讨厌人际关系……我不想……不想。”
傅廷韫抚拍他发抖的脊骨,一点点探进他紧攥的手心,张开,揉搓肉心的红印,缓缓得如同春日的溪流,一股一股流进未收的一小条缝隙里,滋养着。
万语千言凝聚成一句话,“谈晏,有我呢。”
谈晏靠着他的肩膀使劲摇头,脑仁晕糊了、眼前迷彩了才停下:“可是我们是一样的,你也有自己的难处……我……不想谈个恋爱也要亏欠谁……”
他彻底乱了章法,乱了心口,思绪回到高中,回到分离的那天。
“为什么要长大……为什么要离开……对不起。”
亏欠这个词太锋锐,但傅廷韫只想着谈晏不要伤到自己。
“谈晏。”
“……嗯。”
“你知道吗?我活了二十多年,只喜欢你一个人。我晚上梦见的,睁眼看见的,日日想着的,都是你。
“我不给你一辈子的承诺,我只想告诉你,我会一直喜欢你、爱你,直到你不再喜欢我。”
他擦干谈晏眼角的泪水,望着他僵愣的脸轻轻笑了一下:“你可以随时抛下我,去寻找真正的幸福,前提是你真的幸福。如果没有,请你回到我身边。我愿意永远做等候你的人,为你付出我的一切。”
你说你一直处在被动,没关系,我愿意任你宰割。即使你丢弃了我,只要你回来找我,我都愿意跟随你回去。
“妈妈爱你,我爱你,粉丝爱你,薛哥爱你,小唯也爱你,那么多人爱你,怎么可以说出不喜欢人际关系这样的话啊,好冷的。”
说完,刮了下他的鼻子,当作惩罚吧。
他不会哄小朋友,是不愿意。可他哄男朋友,是情有独钟,是心甘情愿。
谈晏听着,失了神,手却有意识地去勾傅廷韫的手指,两个小拇指缠绕在一块儿,像分不开的红绳结。
谈晏昂起头看他,根根分明的睫毛下是一双透亮的眼珠,果敢、诚恳:“你刚刚,妈妈爱我后面说了什么?”
傅廷韫碰了下他眼下的肉,泪水打湿了手纹,他捻开,笑着告诉谈晏:“我爱你。”
就这么轻快地飘进了耳朵里,眼泪就这么脆弱地又落了下来。
年少的爱太懵懂,怎的今天才听见我爱你。
谈晏怅然若失地捂住脸,不停地拿头去撞傅廷韫的肩骨,一下一下,并不重,痛楚却那么浓,似乎这样做才能压过颅内翻滚的画面。傅廷韫抬起颤巍巍的手,情绪这东西好像会在彼此间传染,傅廷韫觉得自己也被滔天的痛苦折磨,犹如棒槌敲击过的骨架,碎得惨不忍睹,使尽浑身解数也难以拼凑完整。
演员敏感了些,抱在一起缓解半天,傅廷韫抽了张纸巾给擦眼泪,突然一笑,莫名其妙:“你哭起来好好看哦,因为不流鼻涕哎。”
说得快,下一秒谈晏就哭出了一个鼻涕泡,瞪大了双眼,拿手慌乱地捂住,傅廷韫更不加遮掩地笑。谈晏索性掰开他的递来的手,自己擦,边擦便骂:“你有病啊。”
“有病”不像是个贬义词,傅廷韫乐在其中,傻乎乎地笑。这么想着,忽然想到一个更加亲昵又如真似幻的称呼,内心的甜蜜溢于言表,变得真切起来。
他对着谈晏轻轻叫了一声。
谈晏稍缓的眼睛再度睁大,眼角下的泪痣在聚焦的目光下一刹那扩大了些,傅廷韫觉得神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按一按:
“宝宝。”
谈晏的脸瞬间红透,下巴尖得要戳进肺里。
“唔……”傅廷韫得意地捂住嘴,“好话不说三遍。”又迅速灵活地抬起他的头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当作无事发生。
“但你要是想听——”
谈晏堵住他的嘴,瞪眼威胁。
傅廷韫投降,拉过他的手吻了吻:“不喜欢吗?”
“没有,只是……只是太久没听过了。”
上一次是哪一年?谈晏记不清了,他要补充点维生素,怎么现在记性越来越差了呢。
傅廷韫窃喜,看来前任并没有叫过谈晏宝宝啊,果真,感情并不怎么样。
陈晏乔当晚就走了,而方琴矢像是自由人,在这呆了已有五天。总导演魏方仕在休息将近一月后终于现身。
总导演总算肯露面,杨锴鸣便召集了大家伙开早会,庆祝魏方仕康复。众人只觉被骗得团团转,却说不出奇怪,只疑惑这魏导生的究竟是什么病。
魏方仕作为总导演,缺席了这么多天,早会时就着一杯碧螺春说教了半天。傅廷韫坐在凳子上玩陈致打补丁的衣服,挠挠耳朵搔搔手,或把任鹜手腕上的老山檀劫下来在手里把玩。一节早会半小时,他二十五分钟在和别人眉来眼去,五分钟阖眼休眠,唯正眼不瞧魏方仕,全程把轻慢鄙视写在脸上,光明正大。
秦润湘和谈晏躲后面蹲着,一前排大高个将他们挡得严严实实。秦润湘翻微博,跟谈晏说:“我感觉魏方仕有点针对傅廷韫。”
谈晏心道亏他没跟傅廷韫站前面,否则被针对的就不只一个人了。
“你看魏方仕看傅廷韫的眼神,呀呀呀,毒,特别毒。拍下来,他这样子好丑哈哈哈哈哈。”
谈晏和他一起笑,放大观察魏方仕的毛孔和油腻的脸颊。
秦润湘捂着嘴小声地说:“他长得特别像王八……不对,是鳖,就是饭店里煮熟被分尸的鳖,尖嘴眼凸,一模一样啊。”
实在太无聊,谈晏问:“你吃鳖爱吃哪儿啊?”
“壳啊,那个裙边养颜啊,我这么漂亮吃完更漂亮啦。”
将结束时,魏方仕让傅廷韫总结这半小时的内容。
傅廷韫调换交叠的双腿,手里的老山檀被盘得油光水亮,似乎没听见魏方仕的找事,杨锴鸣叫了他一声,他才表现出如梦初醒的神态,在最后一秒才看向魏方仕,皮笑肉不笑地道:“您说……今天您掌机。”
魏方仕鼻孔里哼出气,“散了,锴鸣,你留下来,我跟你说几件事。”
到室外,傅廷韫才觉神清气爽,半小时没见真是如隔三秋,伸懒腰张开的手刚要揽上谈晏的肩,还没碰上就被走出来的方琴矢给截胡,美其名曰他今天就要走啦,谈老师能不能送送他呀。
傅廷韫脸色骤变,舌头磨牙走一圈,出手拦住方琴矢:“方老师怎么能只叫谈老师呢,太让人伤心了。”
方琴矢挑眉,“这么说话太累了,叫我琴矢吧,谈老师,我可以叫你小晏吗?”
谈晏若无其事地移到傅廷韫身边,道:“你算是我们的前辈嘛,当然可以。”
方琴矢被“我们”这个亲密的字眼吸引,笑了一下,“好吧,时间不早了,蹭一节魏导的早课看来来不及和他打招呼了,廷韫,代我向他问好哦。”
“我先走了,过两天要出国拍戏,到时候更难见面了,我一定很想念祖国的。分别在即,小晏,廷韫,抱一下吧。”
他张开手臂,袒露胸怀,把谈晏和傅廷韫一边搂进怀中,“后会有期。”
谈晏:“嗯,一路顺风。”
傅廷韫也道:“一路顺风。”
方琴矢招了招手:“沃城见。”
看着他孤傲挺拔的背影,傅廷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今天有点不一样。”
“我也觉得,以前和他拍戏的时候也会这样,也许是感官过载吧。”
“这样开车估计会出事。”傅廷韫叹气,“算了,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别开车了,我让任鹜送他回去。”
谈晏微笑着摸摸他的头。
任鹜零时接到任务,傅廷韫放了他几天假,前提是安全到家。任鹜点头如捣鼓,耳朵听着,眼睛已飘向远方。
“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绕天涯~”
“天涯我来啦!”
傅廷韫踹他一脚:“让你唱,滚滚滚。”
任鹜撒腿就跑,突然被一股大力拽回去,领口卡在喉结,要他命。
“干嘛?”他预感不好,悄悄蓄力。
“别在夭夭姐面前夸大其词,做得好有奖励,知道不。”傅廷韫声音沉沉的,响在耳边,脑瓜子震得嗡鸣。任鹜呼噜嘴,把衣服往前拉,呲溜逃出去,还回头摆手:“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谈晏道:“你怎么还恐吓。”
傅廷韫有的屈:“我哪有恐吓,我还给他奖励呢。你不知道他那张嘴多欠,我说一句浴缸破了他他妈能说成我想在浴缸里游泳。我要再不提醒他他就触景生情说你是我拐来的了。”
谈晏扑哧一笑,推他去拍摄场地,边走边说:“我知道为什么魏方仕今天复职了。”
“为什么?”
“第一,你今天有两场打戏,你打我。第二,我今天有两场打戏,我被你打。”
谈晏可怜地恼,“我怎么老是被打。”
傅廷韫捏他的鼻子,音调放轻:“你以为我好过啊,昨天晚上做梦都在想怎么样效果好你也不会疼。”
心虽感动,但想起上一次痛彻心扉,谈晏现在都隐隐作痛,靠着他悉心提醒:“你别伤到我那里就好。”
原以为心照不宣的,还讨好地贴贴。
傅廷韫颇认可地点头,看起来特别有信服力:“我见机行事。”
“不能见机行事。”谈晏掰开他抱肘的双手,压下大拇指和小拇指,举过头顶,“你要发誓。”
傅廷韫机警地抽回来,看了看晴空,“今天好像有雨来着。”
“去你的。”踏步就走,大步流星,头也不回。
傅廷韫乐在其中,路旁杨柳依依,摇曳生姿,描绘出阳光与徐风的轮廓,温暖且惬意。看足,傅廷韫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踩了满脚绿星,叙了满脸春风,像呵护,像守护。
此刻却是赖皮:“宝宝等等我。”
谈晏觉得头发被风吹乱了,停下来理头发,等肩膀被人握住,才迈开口是心非的步子。
傅廷韫使坏揉乱他云理的头发,被谈晏骂还舔着脸把人牵到身边说悄悄话。
谈晏听完立刻变了温,浑身烫得发臊,猛杵他小腹,骂道:“你有病啊!”
傅廷韫捂着被揍的肚子,靠得更近,几乎挂在谈晏身上,呜里呜气:“好痛啊宝宝……你差点就——”
“你闭嘴!”谈晏涨红着小脸推他,力气都用在与他拉锯,没了音量,听起来像撒娇:“走开啊。”
手和肩膀的关节好似绑定,安装了弹簧,任凭怎样推拉傅廷韫都能顺利弹回来,一边徜徉其乐一边犯贱说不走不走。
谈晏没了脾气,随他怎样,形容道:“你像个弹簧狗。”
自己先笑了起来。
傅廷韫已抱住他的肩膀,即使这般亲密,也无法牵手。
到了场地,麦田似千帆浪,在碧水蓝天下荡漾着,吹来阵阵清香。他抬手将自己揉乱的头发重新理顺,认真将谈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越看越喜欢,越看越骄傲。
他凑到谈晏耳边,热乎乎的气息聚在耳后,变成一句更为炽热的话:“好帅啊。”
谈晏有些得意:“我知道我长得帅。”
插入书签
谈晏是个很乖的孩子,但是能把这样乖的孩子逼出脏话的除了方琴矢就是傅廷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