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脸混进鸟鸟教后

　　周一的早班秦拾羽步伐格外快，像在躲着什么人，可面色却又有些苍白。
　　路过小霓时被喊住，小霓：“你怎么了？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秦拾羽停在她旁边，面色不定，红白相间，生硬道：“我很好。”
　　小霓越看越不像，但又不明所以。眼看着秦拾羽着急去办公室，没再多留。秦拾羽脚底抹油瞬间开溜。

　　“哎哎，童鲤，你知道他怎么了吗？”
　　童鲤：有猜测，但不确定。
　　秦拾羽前脚刚走，蓝堇刷卡进来了。
　　童鲤：有猜测，且确定了。

　　童鲤猛咳几声，他刚刚看见秦拾羽的脖子上是不是有红痕？若不是做了什么，秦拾羽何至于跑那么快？
　　童鲤觉得再也没有办法直视他俩了，倒不是恐同，只是有种发现了办公室地下恋情的荒谬感。
　　周围的同事听见声响，过来嘘寒问暖，童鲤果断保持沉默。
　　这不兴说啊！

　　事实证明，童鲤的猜测确实是对的，秦拾羽确实不想被撞见，蓝堇下嘴忒狠，当时皮肤没什么反应，可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后，已经红到无法忽视了。
　　在进公司前，秦拾羽一大社恐，壮着胆子找到公司旁的化妆品店，当着柜姐的面，战战兢兢询问有什么可以遮疤的化妆品，生怕对方看出点什么来。好在柜姐身经百战，就算看出来也不会说出来，立马给秦拾羽推荐了本店效果最好、最贵的遮瑕小样，精准拿捏客户需求。
　　秦拾羽当然要买，秦拾羽不能不买。
　　秦拾羽怒气冲冲蹬着正在付钱的人，扫码“滴”至一半时，秦拾羽甩脸走了，他看不惯蓝堇那副事后认错谦卑的模样，早知如此，当时怎么没想想下嘴轻一点！

　　但因秦拾羽手法经验欠缺，没遮完全，痕迹还是被留心之人扣了出来。

　　“小羽有女朋友了？可惜诶，我本来还想把侄女介绍认识一下呢。”
　　“你就痴人做梦吧，小羽那条件，女朋友不得顶顶好看？而且啊，人家小两口感情好着呢。”

　　“我觉得确实是。”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蓝堇？你见过小羽女朋友？”
　　“哎哎，她人怎么样啊？”

　　蓝堇嘴角噙笑，头偏向秦拾羽办公室的方向，面不改色。
　　“我觉得，很般配。”

　　秦拾羽当然不知道蓝堇在外面给自己安了多大一顶帽子，他正打开前置摄像头研究怎么自然无痕地遮瑕。
　　李主任喊他，秦拾羽手忙脚乱收拾好，去了主任办公室。
　　秦拾羽盯着李主任，李主任盯着秦拾羽的脖子。
　　良久，李主任才严肃道：“小羽啊……”又没有后文。
　　秦拾羽哑口无言。

　　好在喊话的重头戏在后面。
　　“小鲤提前跟你说了吧，这次会去闽南地区，主要任务是拍摄穿山甲纪录片，合作方是华国林草局穿山甲保护中心和国际环保机构野生救援，具体事项我让助理发给你了。”李主任一掀眼皮，笑眯眯道，“听胡胜说，你要那几个人？”
　　“蓝堇，张小霓，朱朝，其他随意。”
　　李主任摆手示意秦拾羽出去，临走前听李主任说回家准备准备，后天出发。

　　秦拾羽找到小霓时，对方已经收到了出差的消息，特别兴奋：“我还是第一次去热带以为的树林呢！”
　　童鲤闻言：“你们一起去？蓝堇也一起？”
　　得到小霓肯定的回复后，童鲤眼神瞬间微妙起来：“那祝好运。”

　　绯红刚步入人类社会就惨遭严刑酷打，上一个任务堪堪结束，马上被秦拾羽提名拎走，跟蓝堇打电话叫苦不迭，怒斥秦拾羽的罪行。
　　蓝堇：“嗯，嗯，我知道。”
　　绯红：“你知道，然后呢，没了？”
　　蓝堇上下嘴皮子一碰，吐出一句颇没鸟情味的话：“然后，你可以收拾收拾明天准备出发了。”
　　绯红罕见地闭上嘴，半晌，幽幽问道：“你俩，是不是，成了？”
　　蓝堇直接挂断电话。

　　领导开恩，放他们各回各家收拾东西。
　　秦拾羽在清点衣物时，门突然被打开，蓝堇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关处。
　　“你不是回家收衣服了吗？”秦拾羽诧异地问道。
　　蓝堇的衣服大部分都还在鹦鹉管理局分配的房子里，按理来说蓝堇此刻不应该出现在这……但蓝堇身后出现了两个大箱子。
　　秦拾羽咋舌，好家伙，搬家来了。

　　蓝堇堂而皇之登门入室，水灵灵地实现了各种意义上的“同居”。
　　秦拾羽拿他没辙。

　　四人一鸟小分队聚齐时，朱朝直勾勾盯着蓝堇手上的一个箱子，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秦拾羽两手空空！两人还是在同一辆车上下来的。
　　朱朝仰天长啸：“就我一个单身的吗！”
　　秦拾羽不轻不重拍打朱朝的脑袋：“工作的时候别想有的没的。”

　　小队先抵达救助中心。
　　救助中心陈主任接待了他们。
　　年过五旬的老者头发花白，透过老花镜的眼神温和慈善，但背影却犀利。
　　“这个保护中心是五年前批复成立的，到现在已经发展成每个部分都有独立实验室进行研究，比如食物，繁殖，生态和野外巡护，感谢你们能来这里帮助我们宣传，”陈主任带着小队参观中心，“团队现在致力于中华穿山甲的野外放归，希望在闽南未来会出现稳定的穿山甲种群。”
　　秦拾羽听得有些恍惚，很健全的模式，如果在草原区也能设置一样的模式，很多就可以避免。
　　秦拾羽：“野外放生模块是怎么运作的？”
　　陈主任笑呵呵，随即把小队领到救助中心的西侧。

　　工作人员在无菌台上给划伤的穿山甲消毒，看到陈主任身后的一队人十分诧异。
　　秦拾羽：“可以拍摄吗？”
　　工作人员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她仓皇无措看向陈主任，得到首肯后点点头，秦拾羽趁这个空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了一下穿山甲。
　　一股暖流涌入指尖。

　　【检测到穿山甲数据——数据备份中】
　　陈主任见秦拾羽盯着受伤的穿山甲不放，解释道：“这是一只雄性穿山甲，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卡在捕兽夹中，挣扎不出，最后是由我们的野巡人员救助的。”
　　秦拾羽稍一愣：“捕兽夹？”
　　陈主任叹口气：“穿山甲鳞片被传有通乳活血功效，其肉也被追为野味。”
　　“但其实，其鳞片化学成分和人类的指甲差不多。”秦拾羽轻声道。

　　无菌台旁边放置着透明保温箱，里面有一只穿山甲幼崽。
　　小霓扑了过去：“哇塞，她好可爱啊！我们那边从来没见过。”
　　陈主任不知道小霓本体是只鸟，也不知道“那边”其实是热带雨林，他默认成了市区：“因为栖息地碎片化和人类捕杀，穿山甲没有稳定种群，而且生性胆小挑食，你们那边当然少见。”

　　“这只穿山甲还没有成年吧？”蓝堇打量片刻道。
　　穿山甲粉嫩的长鼻筒和脚垫，以及不那么坚硬的鳞片，无一不昭示着她还是一只小宝宝。
　　小穿山甲看到一群人哗啦啦围上来，雪亮的眼睛看着不速之客。
　　陈院长把她从保温箱里托出来：“对，她才五十天大，她的妈妈丧生与盗猎，幸好我们发现得及时，把奄奄一息的小甲带回了救助中心，一个月后会对她进行野化训练。你们摸，什么感觉？”

　　陈院长手中的小甲蜷缩成一团，他们整个种族都希望能用这种方式来躲避天敌攻击，他们温和，有益，从恐龙时代存活至今，却也要濒死于此，其他动物无法下嘴的坚硬圆球，却成了人类捕捉他们的最佳利器。

　　秦拾羽的手慢慢覆上小甲，温暖的，翕动着。

　　很快傍晚，去救助中心宿舍楼路上，秦拾羽拉住小霓和绯红：“蓝堇白天脸色不对，我看着不像是生病，他怎么了？”
　　小霓面色露难，绯红一向大大咧咧的性格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吐出实情。
　　秦拾羽死死盯着这俩鸟：“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绯红心里发毛，扯扯小霓的衣袖：“算了，反正他早晚也要知道。”

　　“蓝堇母亲，是死在人类手下的。”

　　秦拾羽如五雷轰顶，讷讷道：“什么？”
　　玄凤与人类独处的那片星空下，蓝堇曾对他说过，三小只是母亲托孤，但秦拾羽从没有想过，事实会如此惨烈。因为蓝堇看上去只是淡淡的、冰冷的，从来没有表现过对人类太强烈的恨意，乃至于表白于他。
　　是太恨，还是太理智？

　　秦拾羽仰头看天，要下雨了。

　　一声惊雷，盖过了玻璃杯落地的破碎声。
　　那天，天空也下起了大雨。
　　不同的是，惊雷盖过的，是一声枪响。

　　那一天没有月亮，没有星辰，仿佛世界处于极夜，没有一丝光亮，蓝堇凭借着记忆回树洞。

　　第一声惊雷响起时，蓝堇看清了方向。
　　第二声惊雷响起时，母亲溅起了丈高的血，糊住眼睛，然后坠落，不断坠落。

　　第三声惊雷，没有盖过母亲的惨叫。

　　蓝堇在一瞬间湿透了，太暗，他看不清身上的是血还是雨，蓝堇只能摸索到卡住母亲的那根树枝上，颤巍巍喊着母亲。
　　一切太过突然，蓝堇手足无措时，听到了母亲微弱的回应。
　　蓝堇不知道怎么办，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突然飞不起来了，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突然流血。
　　黑夜封闭视觉，便调动了其他一切的感官，蓝堇觉得很嘈杂，有雨砸在落叶上的声音，有生物在附近行走的声音，有母亲的呜咽，以及无休止的冷。

　　好冷，好黑，好重。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蓝堇问母亲，他该怎么办？他要怎样才能和母亲回家？
　　第四声惊雷姗姗来迟，蓝堇看清了所有，这残酷的雨天。

　　母亲的翅膀支棱着，以一个完全不可能扭曲的姿势背叠在身后，湖蓝的羽毛染成深色，伸张着喙，没发出一点声响。血从喉管处咕哝咕哝涌出，还有一个黑洞。
　　以及，母亲身后慢慢走来两个蓝堇从来没有见过的物种，直立，巨大，黝黑，还有哪怕是生物外骨骼也不会长出的长条形状，相互推搡谩骂着。
　　如果蓝堇再长大一点，见识再广一点，他就知道，那是人。一人指责另一人不该开枪。

　　但是蓝堇太小了，他只能看到母亲的濒死，他只会哭，看到活物的第一反应是求助。
　　不管是谁，救救母亲吧，她快死了啊！
　　所以蓝堇摩挲着泪眼又往母亲靠近几步，他看到母亲张着嘴要说些什么，但他听不见，蓝堇只能在磅礴大雨中又奋力挪了几步。
　　终于，蓝堇听清楚了。
　　那是一声气若游丝的。

　　“跑！”

　　或许母亲真的很希望儿子能活下去，她最后的全部力气，用在把蓝堇打翻下树，蓝堇看着母亲变得越来越小，开始抽搐。
　　背部一阵重击，他落下地。
　　母亲被那庞然大物抓住的最后一刻，声嘶力竭。
　　“弟弟妹妹，照顾……好！”

　　从此，他的灵魂一直停留在那个雨夜，那是一生的潮湿。

　　有叩门声，蓝堇收回思绪，他简单清理好玻璃渣后，才不疾不徐前去开门。
　　门外是秦拾羽，浑身滴着水，哆嗦着，眼神不见底，他一定是没有带伞。
　　蓝堇突然很懊恼，为什么他刚刚要打碎玻璃杯呢，为什么收拾得不更快一些呢？那样秦拾羽就可以快些进屋吹干了。

　　然后蓝堇收获了一个很突然，却没由来的拥抱，带着潮湿的爱意与歉意。
　　蓝堇勾唇笑笑：“好主动啊，你从来没有主动抱过我。”
　　秦拾羽声音闷闷的：“以后你都不会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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