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我是反派呢

　　白羽站在郊区荒凉的路口，看着打车软件上刚匹配到的司机再次取消订单。
　　已经是第三次了，前两个倒是没取消，只是电话一接通，张口就是要加钱。
　　真把他当冤大头了。白羽直接打开导航，很有骨气的决定走回去。不过区区十几公里，走快点，两三个小时怎么也到家了。
　　头顶传来细微的摩擦感，几根柔软的羽毛蹭过他的发旋。
　　趴在他头顶的三二一似乎很不理解，“我不明白，有钱了为什么还要辛苦自己?”
　　羽毛蹭得头皮发痒，白羽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伸手把鸡崽拿下来塞进口袋。
　　“什么钱?”
　　三二一蠕动几下，探出半个脑袋，“卡，那张黑卡啊，里面有一百五十万。”
　　“…多少?”白羽顿住了脚步，道路两旁的蝉鸣声清晰可闻。
　　“一百五十万。”三二一眨巴着绿豆大的眼睛，又重复一遍。
　　几分钟后，一人一鸡坐上了出租车。
　　汽车平稳驶过公路，窗外风景迅速变幻。白羽靠着椅背，眼帘低垂，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正与三二一在脑内进行加密通话。
　　“所以，”他在意识里发问，带着一丝疑惑，“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苏醒?”
　　掌心传来毛茸茸的触感，鸡崽正用寻常小鸡做不到的姿势抱着白羽手指，脑袋颇为惬意的枕在他指腹上。
　　“当然是因为你厉害啊！”三二一的声音里透着兴奋，眼睛闪闪发光，“任务进度达到70％，我消耗的能量回来了一部分，自然就苏醒了。”
　　“嗯?”白羽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什么任务?”
　　“当反派啊，拆散这个世界的主角。”三二一说得理所当然。
　　白羽沉默两秒，屈起食指，像摸小狗那样挠了挠三二一的下巴，成功收获一道满足的呼噜声。
　　“但是，我不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吗？什么时候做任务了?”
　　“所以我才夸你厉害嘛。”三二一懒洋洋的，连眼皮都懒得抬，“虽然你与原世界线的‘白羽’做的事截然不同，但效果却要比他好太多了。”
　　“原世界线?”白羽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汇，终于提起点兴趣，“那是什么？”
　　“可以理解为，这个世界第一次运行时的记录，或者是一本小说的初稿。”三二一的解释有点含糊，似乎不太想深谈这个问题，“不过它已经失控了，不用管。我们只要拆散主角，抢夺能量就行了。”
　　失控。
　　这个词让白羽指尖一颤，他想起来自己的世界，怪物横行，疾病肆虐......好像很符合这个表达。
　　“不过只有一些低级世界会这样，”三二一敏锐地察觉到白羽情绪的变化，生硬的转移话题，“你要是好奇原世界线里发生的事，我倒是可以给你讲讲，当个乐子听。”
　　白羽重新靠回椅背，望着车顶，声音淡淡:“好啊，讲吧。”
　　“行，哦对了，”三二一像是刚想起什么，用翅膀拍了拍白羽手心，“差点忘了说，这个世界的主角，是你弟弟白极，还有苏辰。”
　　白羽:“......?”
　　“在原世界线里，‘白羽’从小嫉妒白极长得帅，学习好，人人都喜欢，于是总在喝醉后打他，最辉煌的战绩是，一年之内用酒瓶砸破白极脑袋五次。”
　　白羽:“......”
　　“有一次，‘白羽’偶然听见谢峙跟别人说喜欢男人，其实是游戏输了在玩大冒险，但是他信以为真了，立刻把主意打到白极身上，妄图用便宜弟弟讨好谢峙换点好处。出于玩乐心理，谢峙答应了原身的提议，但见了白极他并没有做什么，起初只是让白极在旁边看着他们玩，后来干脆单独给他开个包厢让他学习。谢峙每次都会给原主一点钱，本意是想让白极在家能过得好一点，结果，反而让原主觉得白极不干净了，变本加厉的贬低他。”
　　车子转了一个弯，白羽扫了眼窗外，似乎快到市区了。
　　“白极高二时遇到了林肃，这真是个好人，总是暗中帮助白极，后来甚至为了让他少受欺负，直接给白极钱让他交给原身......再后来，林肃资助了白极上大学，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谢峙出国前把照顾白极的任务转交给了苏辰。由于性格使然，苏辰更喜欢有人陪着，就把白极带回了家。白极有时陪着他练琴，有时跟他一起侍弄花草，或者骑马、打球......总之，两个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融洽。”
　　“因为长相出众，白极在大学开学时走红，大二出道当了明星，苏辰嘛，自然是不遗余力地捧他，这时候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后面白极一次直播时，苏辰的妈妈不小心入境了一瞬，顿时掀起轩然大波，无数粉丝呼吁她复出，这件事解开了她的心结，她与苏辰之间的隔阂也开始缓解，故事也走向尾声。”
　　“那为什么还会失控，不是挺美满的结局吗?”白羽不解。
　　“这就要提到那个姓苍的了。”三二一把翅膀负在身后，“他想让白极当他的模特，被拒绝后，居然直接把人给绑架了，一绑就是一个月。”
　　“这本来不算什么大事，”三二一晃了晃脑袋，“但坏就坏在，那个世界的白羽早被白极关起来了。虽然白极在拍戏忙的时候会托朋友照看白羽，但他一出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走了，于是，‘白羽’就被活生生饿死了。”
　　“啧啧，你都不知道?”三二一的语气夸张起来，“白极逃回来后，第一时间去了关着‘白羽’的地方。门一开，只闻到一股浓烈的腐臭味，他精神当场就崩溃了，世界也进行不下去了。”
　　三二一小声吐槽:“与其变成残次品，还不如让我们抢走能量呢。”
　　好荒谬啊...
　　白羽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把三二一讲的故事与现实串联起来，却发现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回到小区时天色已经变得昏黄，受三二一故事的影响，白羽现在有点抗拒回家。
　　于是他随便在街上找了家宾馆，选了最贵的套房，打算好好睡一觉，反正他现在有的是钱。
　　再睁开眼，已经是日上三竿。盛夏耀眼的阳光从厚重的窗帘缝隙里挤进来，不偏不倚，正落在他摊开的掌心上。
　　掌心中央，蜷着一团毛茸茸的金色毛球，它睡得正沉，肚皮上的绒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一副乖巧无害的模样。
　　白羽望着它，略微出神，他对三二一的感情很复杂，戒备、不信任、抗拒......可不得不承认，是它带自己体验了不一样的人生。
　　不过，他依然不打算当什么反派。
　　再见了，他在心里默念。
　　正午的街头车水马龙，嘈杂喧嚣。白羽抱着背包坐在街边的长椅上，额角渗出些细汗。
　　此刻他的膝盖上，正站着一个路人看不见的黄色的毛团。
　　“你一定是忘了叫醒我，而不是故意把我抛弃在宾馆里的，对吧?”
　　白羽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假笑，语气无奈，“当然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相依为命，我怎么可能抛弃你。”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不难从他眼睛里看出心虚。
　　三二一绷着小身子，气场全开的样子还是挺吓人，“哼，最好是这样。”
　　叫的出租车还没到，三二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侧过小脑袋，随口问道:“你带了多少钱？”
　　它早就注意到了，刚刚在便利店，白羽居然只买了两瓶打五折两块钱一瓶的饮料，这不对劲。
　　白羽闻言，默默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
　　三二一绿豆眼睛一亮，“哇塞，五十万，可以可以。”感慨完又撇撇嘴，语气酸溜溜的，“呵呵，你对白极也太好了吧，居然给他留了一百万，要我说，就应该一分都不给他！”
　　白羽神色微妙，在它的注视下，缓缓摇头。
　　三二一愣住，喜悦褪去，换上半信半疑:“...五万?”
　　白羽没立刻回答，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收银员小姐姐送的奶糖，剥开塞进嘴里，声音含混不清:“再减一个零。”
　　三二一直接炸毛了，它瞪圆了眼睛，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你竟然......”
　　这下好了，它彻底失望了，背过身去，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怨念，打算再也不搭理白羽了。
　　呜呜呜呜......实际上三二一已经在心里泪流满面了，它觉得自己好可怜啊，宿主消极怠工拒绝做任务也就算了，居然还把钱全留给了主角！谁家反派让主角过好日子，自己捡垃圾吃啊?
　　白羽扯了扯三二一背上柔软的羽毛，“真生气了?”
　　“......”
　　一辆黑色轿车突兀地停在路边，随即响起两声短促的鸣笛。
　　白羽抬眼，看见了车头显眼的三叉星辉立标，银白色金属圈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别人，所以是在招呼自己吗?可他明明记得，打车软件上约的不是个白车吗?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带着婴儿肥的圆脸，眼睛弯弯，笑起来会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是陶颜，苍卿辞的助理。
　　“上车。”陶颜笑眯眯的，语气自然得像在招呼老朋友。
　　“不用了，我叫的车马上到。”白羽晃了晃手机，有些抗拒。
　　陶颜笑容不变，“不会来了哦。”她勾勾手指，“上车。”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手机震动，白羽低头看去，［您的订单已被车主取消］。
　　白羽:“......”
　　最终他还是拉开了车门。
　　外界的喧嚣被车门隔绝，随凉气一起包裹上来的，还有一丝极淡的、清冷的雪松味，白羽身体有些僵硬，几乎在坐下来的瞬间就开始后悔了。
　　“去哪里?”身旁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火车站。”白羽有些诧异，苍卿辞竟然主动开口。
　　“不是快开学了吗?”
　　白羽没忍住，偏头去看他。
　　苍卿辞坐姿松弛，一身灰色休闲服衬得他肤色冷白，烟灰色的眼睛依旧疏离，像蒙着一层雾霭，没什么情绪，但出奇的漂亮。
　　两人目光相接，谁都没有先躲开。
　　像被蛊惑了一样，白羽一不留神就说了真话，“不上了，准备出去打工赚钱。”
　　“这样啊。”苍卿辞轻轻颔首，似乎觉得有些闷了，抬手慢条斯理地解开靠近喉结的第一颗扣子，露出一段锁骨。
　　“我给你一份工作，怎么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羽似乎看见他笑了一下，“不用了，我不想呆在这个城市。”
　　“嗯，那正好。”
　　这下白羽肯定了，他确实在笑。
　　“我呢，正好满世界跑。”苍卿辞望向窗外，烟灰色的眼底掠过流动的光影，“工资的话，月薪十万，怎么样?”
　　白羽挑眉，骗人的吧。
　　口袋里，听完全程的三二一疯狂啄着白羽手心，答应！快答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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