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公子的贴身丫鬟

　　青莲披上衣服，提上一盏灯，穿过游廊来到宁煜房间门外，如云正靠在游廊下沉沉睡着，青莲轻轻将她身上盖着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的肩膀。

　　如云扭了扭身子，又沉沉睡去。

　　如云年纪小，小孩一样还贪睡着，青莲忍不住一笑，站在屋门前听了一会，屋内什么声音也没有，想必公子已经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又将门轻轻关上，月光穿过窗子柔柔的铺在房间内，她看见宁煜正一动不动躺在床上。

　　屋内有些冷，暖炉内的炭火只剩了些星星点点的光，她小心地拿起火钳伸进去将碳火捅得开些，星光噼里啪啦的飘起来，青莲又添了几块新炭。

　　屋内依旧安静，她换好炭，没注意到黑暗中那双热烈地正注视着她的眼睛。

　　青莲来到床榻边，宁煜的手臂伸在被子外，他整齐的睫羽静静地停在俊美的脸庞上，被月光映照出两扇浅浅的阴影，此时他眉眼舒展，唇边似乎带着一丝笑意。

　　是做什么美梦了么，青莲轻柔地抬起他的手臂，想将之放入被子里，那手却突然一动，反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

　　她大惊，抬头一看，那双漆黑的眸子不知何时睁开了，正望着她的眼睛，如水的月光映在那双眸子里，仿佛在诉说缱绻。

　　心脏又开始猛烈地撞击着她的胸腔，不知为何，她有一种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刺激感。

　　黑夜里的宁煜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似乎想穿透她的眼眸，一直望进她的心里。

　　二人的脸庞靠得很近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鼻中喷洒出的温热的气息。

　　他冰凉的手握着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柔地摩挲着，二人仿佛心照不宣，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沉浸在这一刻令人心跳加速的气氛中，渐渐地青莲的手指不自觉也动了起来，缓慢地回应着他的手指。

　　手上传来轻轻柔柔地触感，宁煜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又开始了某种变化，屋内静悄悄的，仿佛他喉结滚动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他看得清楚，她的脸庞有些绯红，可那双眼眸却在黑暗中微微闪着光芒，勇敢地迎向他的目光。

　　指尖微汗，纠缠在一起，仿佛在向对方诉说自己努力克制却又汹涌而出的柔情。

　　青莲被近在咫尺的温热气息感染，不知不觉渐渐靠近那张俊美的脸庞，那张脸庞仿佛也在等着她的贴近。

　　突然，门一响，光照了进来，二人慌忙分开，青莲站起来，转过身一看，如云走了进来，她看见床边的青莲疑惑问道：“姐姐怎么在这里？”

　　她适才醒来，看见天空飘着大雪，便想着进来看看房内的暖炉是不是还燃着，如果在她守夜的晚上让公子着了凉，那是一定会被责罚的。

　　青莲怕她看见自己发红的脸庞，忙走到漆黑的角落，道：“下雪了，左右也睡不着，担心公子着凉，便过来看看……”

　　她下意识望向宁煜的方向，那双眼眸依旧热切地望着她，那眼中带着欣喜，她心中一热，脸又烫了起来，便立即移开视线，快步向门外走去，道：“公子没事就好，奴婢先回去了。”

　　宁煜轻轻“嗯”了一声。

　　如云年纪小还不懂男女之事，加之睡得迷迷糊糊刚醒，还没意识到屋内奇怪的气氛，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道：“姐姐回去吧，这里有我呢……咦，炭火已经换好了？”

　　宁煜这才开口，道：“我没事，你也去睡吧。”

　　*

　　晨起，青莲顶着两个又圆又大的黑眼圈为宁煜沐浴。

　　被她的指尖触碰到的地方都酥酥麻麻，令人心跳加快，宁煜看了她几眼，关切道：“眼下发黑，昨夜没睡好？”

　　明知故问。

　　昨晚她翻来覆去一夜都没睡着，最后索性不睡了，坐在门廊下看着天空从深蓝一点点变白。

　　那双漆黑的眸子和脸庞一直浮现在眼前，她便知道，宁煜对她来说不仅仅只是主子了。

　　但她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何意，昨晚为何一言不发，在一片漆黑中握着她的手，只那样盯着她看。

　　要说平时宁煜对她确实很好，常常买她爱吃的，还很关心她，而且这种关心似乎只对她一个人。

　　难道大公子对自己真的有了超越主子和婢女之间的感情？

　　她偷偷抬头看向他，此时他正闭着眼睛，额头微微有些发汗，她的指尖轻柔抚向他的臂膀，他便轻哼一声，眉头蹙得更深了。

　　手里的帕子浸在水里，然后带起热水淋在他的背上，她大胆道：“大公子，奴婢有一事想弄个清楚……您昨晚为何握着奴婢的手不说话？”

　　之前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弄清了自己的感情，便想要问他个清楚，如果大公子真的对她有情，她便是刀山火海，也愿意陪在他身边。若是一厢情愿，早早断了念想，也好过被这些思绪折磨。

　　宁煜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他还没想好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从前他绝不会如此懦弱，他试着看向身侧那张满含期待的脸庞，鼓起勇气想回应她，可话到嘴边却变成：“有吗？我不记得了……可能是太冷了。”

　　他垂下头看向自己软弱无力盘曲在木桶里的双腿，心中的内疚与懊恼蔓延开来，将他整个身体都变得僵硬。

　　青莲闻言苦笑一声，心仿佛坠入冰湖深底，手指攥紧了巾子。

　　是了，昨夜下雪，炭火又快熄了，公子怕冷，正好自己靠近，可不得迷迷糊糊抓住她的手取暖么。

　　果真是自作多情了，他可是将军的长子，曾经被皇上和公主看中的驸马，怎么会看上一个丫鬟呢。

　　宁煜闭上眼倚靠在木桶上，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青莲没有再多话，尽心洗完他的身体后便离开了。

　　她回到房间，将头上的发簪取下，放进匣子里，她可是特地带了这只簪子，想给他看看，谁知，他连看也没看。

　　她有些心灰意冷，又懊悔自己问得太直接，以至于接下来与宁煜相处时的气氛都将变得无比尴尬，只肖这样一想，便不知以后该如何再面对他。

　　宁煜也很后悔，不是后悔说了假话，而是后悔前一晚情不自禁握着她的手，引出了许多尴尬的事，让她痛苦。

　　*

　　这天李子尘照常来给宁煜敷药，每次敷药时宁煜会顺便睡个午觉，趁着宁煜睡着，李子尘拉着青莲来到屋外。

　　青莲在石凳上坐下，问道：“李大夫急急忙忙的避开旁人可有什么事么？”

　　李子尘一脸欣喜，坐下后顿了顿，道：“我拜托父亲去打听那位腿疾痊愈的王爷的事，有线索了……”

　　青莲瞪大眼睛，激动道：“快说快说！”

　　李子尘道：“原来那位王爷当年在锦州出行时，偶然救下了一位郎中，那郎中为了报答王爷，便带他回家，治好了王爷的双腿。”

　　青莲喜出望外，急忙道：“可知道那郎中的姓名？”

　　李子尘摇摇头：“年代久远，只知道姓乔，如今是否还在锦州也不能确定。”

　　青莲略微沉吟，道：“没事，有这个消息已经很好了，可以去锦州寻一寻，乔姓不算多，又是如此厉害的郎中，要寻到应该不会很难。”

　　李子尘点点头：“我也是如此想的，等会我便去禀报夫人，派几个人去锦州。”

　　青莲低眉思忖片刻，站起身，又望向远处的竹林，摇头道：“不行，还是我去吧。”

　　找到乔郎中是关乎到公子腿疾痊愈最关键之处，让旁人去锦州寻找一个甚至不知是否还在的人必定不会十分尽心，她放心不下。

　　况且，这几日在宁煜身边总是尴尬得要命，她脑子有些混乱，趁这机会独自去远处，正好能有空间好好想一想。

　　李子尘担心青莲一个女子独自去外地，本不同意她的提议，可拗不住她态度坚决，只好答应了。

　　说定后，青莲向李子尘福了福身，道：“我走以后，公子便交给你照顾了，我争取快去快回。”

　　李子尘点点头，道：“那是自然的。”

　　青莲又道：“未免公子想得多，还是等我找到乔郎中，再将此事告诉他吧。”

　　她告诉宁煜锦州的亲戚有事相求，必须要亲自过去一趟，来回大约半个月。

　　宁煜闻言即刻冷声道：“不行！”

　　青莲想解释，谁知他根本不听，手指按动轮椅转向另一边。

　　他从没听说过她在锦州有什么亲戚，怕不是她想是找个由头离开自己的身边。

　　宁煜覆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发凉，她怎么可以这样，只是因为他说了假话拒绝她，便打了主意要离开？

　　气氛一时尴尬得紧。

　　李子尘圆场道：“我看过她的信，确实是亲戚家出了事，急需她帮忙。”

　　宁煜用怀疑的眼神看向李子尘，后者用力地点点头：“你连我也信不过吗，我可没理由骗你。”

　　也是，李子尘为人纯良正义，从不会轻易说谎话骗人，更何况，联合青莲一起骗自己，似乎更加没有理由。

　　宁煜的目光转向青莲，嘴唇动了动，缓缓确认道：“你保证会回来的吧？”

　　青莲一怔，随即上前伏在轮椅的扶手边抬头望向他：“您说什么呢，奴婢是青竹居的人，当然会回来的。奴婢发誓，去锦州办完事便会立刻赶回来。”

　　她这样保证，让他的心里好受了不少。半晌，宁煜终于点头。

　　宁煜略沉吟，又问：“你一个人去锦州我不放心，我派两个人人保护你吧。”

　　李子尘闻言又紧张起来，宁煜如此关心她，怕是不好骗。

　　青莲摆了摆手，顺口道：“不用，亲戚家来了人接我的。”

　　她只是青竹居一个丫鬟，若是出行还带着侍卫，叫别人怎么想，是万万不敢答应的。

　　这下宁煜再没其他问题，只好垂眸，道：“那你便去吧，早些回来。”

　　青莲垂眸福身谢了大公子。她很高兴，她迫不及待想找到乔郎中，快些将他带回替公子医治。

　　宁煜看她眼中的欣喜，心里落寞起来，马上就要离开青竹居了，她看起来竟没有丝毫不舍。

　　他拿起桌上的茶盏垂下眉眼啜了几口，心中忍不住多想：难道是亲戚家有什么亲事，急着介绍给她？

　　这么一想，心里便更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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