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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脸上的那一点温度烫进姬鹤轩心里,几乎将周身的寒意尽数驱尽,暖意让她不自觉地想要靠近李承允更多。
脸上都这么暖和,那身上肯定就更暖和了。
目光不自觉地往李承允的脖颈处看去,他不怕冷,初春的日子还寒着,除却里衣、中衣,李承允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
此时他坐着,姬鹤轩站着,偏过头的动作恰好让衣领敞开些许缝隙,顺着这条缝隙看下去,甚至能够看见李承允肩颈处的一颗小痣。
李承允衣衫下皮肤白皙,常年被甲闷着,太阳晒不着,也黑不到哪里去。
白中一点如墨一般的小痣,姬鹤轩的视线落在那上面之后,就仿佛被黏住了一样,再难挪开。
李承允被她这目光盯得不自在,下意识地想把头转回来。
“殿下……”
李承允话音刚落,姬鹤轩就捏着他的下巴把头转了回去。
被他这么一打岔,姬鹤轩的注意力才重新落回他脸上。
“别乱动。”姬鹤轩说着瞥了许士元一眼,指腹将药膏推开,在伤口上涂抹均匀,“姬衡宁这一次选的替罪羊是他的熟人,他想让我救那人一命罢了。”
姬鹤轩语气淡淡,仿佛这样的事情已经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李承允听了心里却不大舒服。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月尔华选王夫这事说白了就是和亲。
可如果到头来无论怎样都要和亲才能巩固两国邦交,那他、李家,还有那么多将士在战场上拼命的意义是什么?
他们所求,不就是所有人都能在大荣安安稳稳地活着吗?
说好听点是和亲,说难听点那就是送死。
哪有去和亲的人能落着什么好下场的?
李承允想着,偷偷看了姬鹤轩一眼。
因为她是公主,所以他去了战场。
家事、国事、私心,这些于他早就混为一谈。
许士元略带歉意地冲着李承允笑了笑,念着姬鹤轩刚才的令,仍旧是一个字也不敢说。
“是什么人?”李承允问许士元。
许士元抬头看向姬鹤轩,请示她的意思。
姬鹤轩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承允,连一个眼神也不曾给他:“李将军问你,你就答,看我做什么?”
“喏。”许士元恭恭敬敬地垂下头,“回将军的话,那人是奴的同窗,相识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还请将军替奴求个情,子晋绝非庸才,奴别无所求,只求殿下救他一命。”
姬鹤轩神色不动:“这天底下的贤才多如牛毛,每一个都要本宫去救?”
许士元抿了抿嘴,不作答。
是啊,章子晋也不是什么世间罕见的奇才,如今也不过是个进士。
“殿下方才说,这人是陛下选中的替罪羊?”李承允又问了一句。
姬鹤轩已经替李承允上完药,在一旁的榻上坐下,手指玩弄着腰间的飘带:“以陛下如今的处境,百姓不可选,高官望族不可选,宗室子弟亦不可选,那能选的可不就是寒门贵子了么?今年的考生名录我早早看过,成千上万的考生之中,也就只有那么十来个能作为备选,许士元说的那人应该是叫……章子晋。”
“是。”许士元回了一句。
“他往年的文章我也瞧过,有几分文采,陛下会选中他也不意外。”姬鹤轩说着幽幽叹了口气,“以陛下的性子,他怎么可能真的放一个新科进士去做王夫?不过是个名头,实则为我大荣的探子。但,探子么,鲜少有全尸的。陛下给他的恩典大约也就是照顾好他的家里人,其他的应该就是封妻荫子,让他心甘情愿地去车河。”
说罢,姬鹤轩拧上药膏的盖子,仔细收好。
“不救吗?”李承允问。
“怎么救?”姬鹤轩反问,“抗旨吗?”
“就算只是做个样子,陛下也必然会求一个自愿。”李承允说着看向许士元,“你既然来求,定然已经同他说好了退路。”
许士元闻言叩首,以额触地:“此为大不敬之举,奴不敢说。但奴依然同他说好,若是遇难,可至长公主府求救,届时殿下再定夺也不迟。”
姬鹤轩一抬头就看见李承允定定看着她。
她无可奈何地阖上眼:“好,但最后救不救,也得看他的本事。”
“奴替子晋,叩谢殿下!”
章子晋对这一切浑然不知,在客栈浑浑噩噩地渡过了殿试之前的十五天,哪都没去,全然没有一丁点中榜后的兴奋,只有错愕与茫然。
这就……中了?
踏入金殿时,章子晋仍旧没完全回过神来。
几乎麻木地跟着前面的人在宫中行走,听着内侍的高声唱礼下跪。
他恍惚间瞥了一眼当朝天子,也是个年轻人,瞧着比他还年轻一些。
姬衡宁问了他什么,章子晋已然不记得了,大约就是一些近日发生的国事,问问他们会如何处理,然后才发了卷子让他们作答。
卷子上的题目倒是和会试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难许多,只有一道题,要他们当场作答,也会当场给出结果。
随着那一炷香燃尽,章子晋落了笔,看着内侍把自己面前的纸张抽走,仿佛把他的魂也一并抽走了。
“陛下钦点……状元郎……榜眼,章子晋,探花郎……”
声音断断续续传入耳中,章子晋错愕地抬起头,就看见内侍笑呵呵地看着他,龙椅上明晃晃的一片明黄色,晃得他眼花缭乱。
“榜眼公是喜坏了?连谢恩都忘了?”
章子晋这才慌忙跪下谢恩:“叩谢陛下恩典。”
“尔等皆为国之栋梁,往后应当恪尽职守,勉励而为。”
“谨遵陛下教诲——”
而后姬衡宁又吩咐了一些琼林宴的事项,出殿时人群熙熙攘攘地簇拥着章子晋出了大殿,只不过大多都只是客气一下,更多人还是奔着状元郎和探花郎去巴结去了。
自古以来就是如此,第二总是被人忽视,榜眼不及状元名次高、文采出众,又不及探花郎貌美,是各位大家贵女争相抢夺的对象,巴结起来自然也就没有那么优先,大多只是顺带。
一阵冷风吹过,章子晋忽而醒了神。
榜眼,他中了榜眼!
一甲啊!那可是一甲啊!
没有差一点就是状元的遗憾,章子晋只余满腔庆幸。
如果要入赘车河,姬衡宁必然不会选状元郎,毕竟那可是所有人都寄予厚望的状元郎,把他送去,必然会失了民心,还会养虎为患。
而从月尔华的角度来说,她要选的王夫要能代表大荣,要么长相够俊美,要么文采足够出众,在大荣有足够的名声。
状元郎与她无缘,那么顺位算下来,首当其冲的应该是探花郎,若是不选探花郎……那么选谁对于月尔华来说应当都相差无几。
他这个榜眼公不上不下,位居第二,理应最是安全。
得出这个结论后,章子晋忽然轻松下来。
回到客栈时,许士元已经等在门口。
一见到章子晋,许士元立刻笑着迎了上去:“恭贺子晋兄名列一甲!”
章子晋赶忙扶起他:“士元兄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如今在贵人身边行走,消息总会来得快一些。”许士元含糊着将这个问题带过去,转身示意小厮奉上礼盒,“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先敬罗衣后敬人,去琼林宴的时候可不能再穿成这样去。”
说着许士元就拉着他进了房间,把衣服一股脑塞进他怀里,示意他快去换上。
一通打扮后,也算是有了几分体面。
许士元挑选的衣服很得体,颜色不算两眼,衣袍上也没有什么暗纹,不会在光照下出现任何花纹,一身极素净的衣衫,只是得体而已,避免了他在琼林宴上太过扎眼。
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再看看许士元,章子晋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士元兄……”
话还没出口,许士元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不必顾及我,如今你中了榜眼,可也得是从七品官做起,还得外放。我留在京城,说不定一两年时间就能捞个五品官当当,长公主殿下人不错。”
每一次说起这些事,许士元总是这样搪塞过去,章子晋也不好再说什么。
一晃眼的功夫就到了琼林宴,他们一甲的前三名骑马游街,姑娘们手上的鲜花直往他们身上大红的披红上扔,也不晓得究竟是看中他们的人,还是看中他们身上的披红。
跟在状元郎身后,章子晋渐渐有了点意气风发的感觉,骑在马上,高人一等。
宫中琼林宴已然布置好,主位自然是姬衡宁的,左手边是皇后,右手边是姬鹤轩,月尔华坐在姬鹤轩下位。
官员、进士逐个入殿拜见贵人,开宴后姬衡宁第一句话就点明了今日的正事。
“朕曾许诺车河王,允她在春试之中择一位进士为王夫。”姬衡宁说着看向月尔华,“今年新科进士共计一百一十七人,一甲三人,二甲三十一人,皆在殿上,三甲共计八十三人,在殿外设宴,随时等待传召。请车河王先见过我朝一甲,这可都是人中龙凤。”
姬衡宁话音刚落,一甲三人脸上神情都不好看,都觉得被折辱了,不情不愿地行至殿前跪下行礼。
凭本事考取的功名,如今却让他们做出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
打马御街前的那点少年意气,在此刻烟消云散。
“臣等参见车河大王——”
月尔华瞧见这一幕笑了起来,起身朝着姬衡宁施了一礼:“大荣皇帝陛下如此看重我车河,小王无以为报,愿为大荣皇帝效犬马之劳。”
姬衡宁点点头,对这副姿态很是满意:“那不知这三人之中,车河王可有满意的?”话音刚落,姬衡宁又补了一句,“这三人可已经是我大荣拔尖的人才,若是他们三人都瞧不上,其他人车河王恐怕就更瞧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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